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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我們不走丟》第二十章 我TM的特別想你
李豐隆從電腦屏幕盯著的轉態緩緩抬起頭盯著孟串兒:「太危險了,你要是這樣得先回臥室。不如等外面槍戰緩和點了再出去。」帶著兩個掌印子臉腫老高的李豐隆不得不扁著嘴說話讓他看上去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但就是如此,這孩子也長得好看,活活像遭了孟串兒和張超這兩個後爸後媽的虐待。

張超想了一會,露出了讚賞的眼神——這個後輩丫頭真是天生做戰地記者的料,說:「我給你開車,我陪你去。」

孟串兒拍拍他的肩說:「好兄弟。」

張超把她手打了下去說:「滾尼瑪的,別矯情,我去臥室取相機和攝影機。」

孟串兒笑笑:「攝影機在我手裡,相機也只有我自己的用的慣。」李豐隆望著他倆,神情有點複雜。張超沖他擺擺手:「留總部發快訊,我跟串兒會發醫院的特寫照片給你。」

保安大叔急得直咳嗽:「不行……咳咳……你們不能出去,你們得在地下室待著。」孟串兒對大叔歉意地搖了搖頭:「我們是戰地記者,很感激你的保護,但保護我們不能像保護普通公民那樣,我們身上還有任務,有使命。」

孟串兒貓著腰,踩著已經凍麻了的小碎步走上樓,臥室裡還是會星星蹦蹦地出現流彈,她突然發現壁爐的那面牆上還有個洞,地上散著一些牆面大白的粉末,再往右看,貼了防爆膜的玻璃窗也破了一個洞。

瞬間就明白,在混戰的剛才,有子彈打進屋裡來,如果當時她站在窗邊跟於小山聊天,後果不堪設想,孟串兒的腿一下子軟了,一個踉蹌磕到旁邊的桌子角:「啊!!!」電話裡傳出於小山的聲音:「怎麼了?」

「沒事,磕桌子角了,房間破了倆洞,子彈剛才進來了。」

於小山的心跟著一緊:「你還記得咱倆喝酒的時候我說的我那個阿富汗的同學嗎?我剛才給他發了條消息,他現在正在過來接你的路上,估計快到了。」

「你扯你同學幹啥,他又不懂採訪,超兒會陪我去。」

「一會你就知道了。」

「太危險了,你怎麼胡亂使喚人,萬一被流彈傷了我怎負責,再說……」

還沒等孟串兒哇哇完,於小山噹啷來了一句:「孟串兒你跟那個熊樣兒徹底斷乾淨了沒?」

「你有病啊,都啥光景了你問這個?就他那熊樣兒的不斷乾淨還能等著給我在阿富汗收屍?」孟串兒邊快速地拿攝像機和照相機邊穿鞋貓著腰往外走。

「我有句話說了你就當你沒聽見。」

「啥?」

「我TM的現在特別想你。」

孟串兒手一抖差點把電話摔掉了,這句話像是剛才僥倖躲過的子彈重重射穿在心裡,有那麼一剎那,甚至想越過這三個多小時的時差回中國去。她也曾對別人說過想念說過愛,但是於小山卻把一句情意綿綿的話說得那麼糙,有一種坦蕩和近似於赤裸的率真,足可以擊潰她身上一直以來的厚厚的盔甲和防備。

只是戰火紛飛,這裡的人命似草芥,每個人似乎都覺得自己的魂如風中殘燈,而她偏又恰恰在疲於奔命的時候聽到這句話。

不管怎麼說孟串兒是個寫字的人,這些年她在書中以及寫過太多的甜言蜜語,而曾經過往過的男人跟他說過的情話也是句句猶記,但為何都沒有這麼簡單的一句話讓她如此的心動。

或許是因為她已經期待已久,又或許恰是在這一時刻,也或許是那是來自彼此心底最真實的聲音。於小山說完了就沒再吭聲,孟串兒也默契地選擇沉默。電話還有百分之四十的電,沒掛。

樓下駐地周圍都是政府軍,很漠然地看著忽然出現在簇簇戰火中的孟串兒和張超用普什圖語嘰裡呱啦不知道說些什麼,不遠的地方仍然在激戰,響徹著子彈擊碎各種東西和炮彈余炸的聲音。

正準備往車庫的地方跑,忽然聽到一句蹩腳的中文:「趕緊上車!」

孟串兒和張超雙雙愣了一下。「同學!於!我是!」一個帶著白色格子纏頭巾的男人拍著車窗示意倆人趕緊上車。

孟串兒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招呼張超:「上!自己人!」

然後看到這輛車,孟串兒才知道剛才於小山說的「一會你就知道了」是啥意思。

因為這特麽的是一輛全新的陸虎發現者4Armoured防彈車!(註:大概年限在2011年。)

採用符合歐洲BSEN1522levelFB6與BSEN1063levelBR6標準的防彈玻璃,除了可阻擋一般手槍、衝鋒槍與步槍的子彈攻擊以外,車身強化鋼板更可保護車輛在遭受手榴彈或15kgTNT炸藥的爆炸威脅,並且也取得Qineti專業認證。

這個牛逼車在車窗玻璃、底盤、排氣管、車身與輪胎等部位針對高規格防彈、防爆考慮重新打造,能在最危急時以從容不破的姿態帶著車輛乘員逃離現場。在那一年,這種裝備總部還沒法提供給記者。提供了也沒這輛好,因為卡尼還額外對這輛車進行了重金防彈鞏固加強改造。

「我叫卡尼,你們會說英文嗎?」(以下為了讀起來方便,作者就直接翻譯成中文對話了。)

孟串兒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趕緊用英文回復:「會!」

卡尼舒了一口氣,用起英文來順嘴多了:「在俄羅斯留學的時候隻跟於學了一點中文,你們中文太難了。」

張超是個爺們,當爺們的都知道對於車有著啥樣的特殊愛好,於是他扛著攝像機在車裡就開始一頓狂拍,邊拍邊讚嘆不已:「串兒你行啊,你這啥家庭啊?認識這種朋友?」

孟串兒尷尬地咳了一聲,把還在通話中的電話貼在了卡尼的耳朵上。

卡尼開著車在炮火混亂中穿行,一邊開車一邊沖著話筒問:「於!我接到人了,你放心吧!這是你的妞嗎?」

孟串兒的耳朵忽然支棱了起來,可惜車窗外噪音太大根本聽不見於小山的回答。

只見卡尼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孟串兒皺了皺眉,什麼就知道了,到底說了個啥?不過目前的孟串兒還處在高度緊張的戰時狀態,這念頭也就一閃而過,沒功夫再往深了合計。跟張超倆人在卡尼這種高端護送下直奔醫院。

醫院已經處於一級緊張狀態,孟串兒和張超剛到,就抬進來一個6歲左右的小男孩,旁邊人說他叫賽義伯,送來的時候整個大腿血肉模糊,頭部遭受重創,跟著來的媽媽大聲淒厲地哭喊,那個聲音孟串兒一輩子都忘不掉,充滿了恐懼和對人世間最無助最憤慨的絕望。

爸爸在一旁一度暈厥,癱倒在醫院走廊裡,有當地的記者似乎是示意他多喝一些水,那種崩塌的抽泣和人生最TM的艸蛋的悲痛讓孟串兒手足無措,張超舉起照相機剛要拍,被孟串兒攔了下來:「我們拍任何一個這樣的瞬間,都是魯莽和冷血。」張超嘆了一口氣:「記錄和公布原本就是責任,責任跟道義若想兩全,你得能看到更遠的地方。」

孟串兒轉過頭去,咬著牙憋著眼淚對張超說:「嗯,婦人之仁說的就是我這種聖母婊,你拍吧,有個要求,跟總部說上給孩子打上馬賽克。」

現實總是殘酷,主角光環僅僅在電影中會出現,這個年僅6歲的賽義伯沒能因為異國他鄉的記者的關注得到上帝的青睞——他死了,被黑色的袋子包裹起來,瘦瘦小小的屍身的輪廓讓人不得不想,他才6歲,他又犯了什麼錯?這個世界他還來不及深刻地感受一番喜怒哀樂,他還不曾學習,不曾有自己的世界觀和價值觀,如果他活著,將來會不會成為一名和平衛士或者一個軍事學家?即使,即使是個碌碌無為的普通人,也好啊……

孟串兒忽然想起於小山曾經在書裡寫過一句話:「生活再艸蛋,得跟丫死磕,因為如果你放棄,會給你身邊的最愛你的人帶來無與倫比的傷痛。」這個孩子,未必沒有跟生活死磕的勇氣,可是命運根本不給他死磕的機會。

在孟串兒採訪的兩個小時裡,大概看到了十幾個傷者從奄奄一息變成了冰冷的屍體,這輩子第一次大規模地目睹死亡,所謂戰爭,真的不是新聞導語裡的冷冰冰的數字,多少人死亡,多少人受傷,那是一個個崩潰嘶吼的家庭,一聲聲絕望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真正的血肉模糊。

在那一刻,孟串兒對製造恐襲的那些混蛋的憤怒無以復加,言語無法形容其中之萬一,這一刻她不希望自己是個記者,她希望自己是個戰士,可以端著槍給這群傻比來一場瘋狂的突突,把這些製造恐怖製造慘案的傢夥用同樣的方式突突乾淨!

當憤怒和悲憫升騰到一定程度,恐懼就會隨之消亡。失去恐懼的人是可怕的,因為她不一定能幹出什麼虎比事兒,對,說的就是孟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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