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內和天台上早就放置了攝像頭,連宇凡和尤正平的傷監控室中都看得到。
監控畫面上,尤正平用手肘撐起身體,艱難與破壞者192對峙;連宇凡垂著頭,背緊緊貼在承重牆上,雙手扶住牆體,看起來像低頭沉思,實際脊骨骨折,如果不維持這個姿勢,他會立刻倒下去。
“肖局長……”駱懷見到兩人的樣子,擔憂地看向肖局長。
肖局長輕輕地抬起手,小隊的主要戰力已經是強弩之末,的確該他出手了。
肖局長的確有製服破壞者192的力量,這場仗也的確沒必要讓守護者們受這麼重的傷,可是他終將老去。
現在的肖局長四十三歲,歲月的痕跡已爬上眼角,此刻的他還能成為年輕守護者們的後盾,為他們兜底,等他五十三歲、六十三歲的時候呢?
趁著他還能做年輕守護者的支柱時,即使心疼,即使難受,也一定要讓年輕人出手,為了將力量延續下去。
監控鏡頭中破壞者192對尤正平道:“你真以為我只在這個商場內放置了炸/彈嗎?我既然要獨戰任務目標,怎麼可能沒留有後手!你還記得人工湖中的金魚嗎?”
尤正平眼神一滯,他當然記得。
守護組織分析破壞者192的能力類似遊戲空間,可以將空間範圍內被能力者碰觸的非生命體轉化為炸/彈,但這樣就無法接解釋金魚們為何會一觸即炸,金魚是生命體。
曾在湖面上參與近身戰的尤正平思考過這個問題,但一直沒有得到答案,直到此刻,他才想到一個合理解釋這個現象的可能性——炸/彈有兩種。
一種是他們熟悉的,被破壞者192接觸過的非生命體;一種是傳導型炸/彈,可以通過衝擊將振動傳導至生命體身上。
通俗一點解釋就是,人工湖上小男孩的帽子爆/炸時,被岑霄扔進水中。但其實這個帽子傷害力很低,它真正的用處是振動擴散,可以讓生命體體內高頻振動,從而成為小型炸/彈炸開。人工湖中的金魚,由於受到了帽子的衝擊,才會成為炸/彈攻擊岑霄。
若真是如尤正平猜測那般,那麼在場成為炸/彈的生命體是……
“你就是金魚哦~”破壞者192指著尤正平道,“我在三個小孩子的書包上放置了一個特殊炸/彈,本來打算留一個後手,現在這三個炸/彈都被你一人承受了。”
他拿出手機,打開“爆/破遊戲”的界面,上面顯示著天台上有一個生命體炸/彈,正是尤正平!
監控室內眾人神情凝重起來,駱懷緊張道:“局長,如果尤正平真的變成炸彈,就算有斥力場在,他也會……”
眾人均是沒有料到這種情況發生,肖局長更是震怒起來,天台上大氣中的水分劇烈地震顫著。
“你們好強啊,”破壞者192得意道,“難怪一直沒有人完成開發世界的任務,可惜,你們殺不死我,我會成功逃走,而這個空間能力者也會死!”
他早就留了後手,會利用項圈轉換身體逃走,根本不怕死。
“項圈是吧……”肖局長牢牢盯著監控中的畫面,凝聚起力量來,只要他及時準備地在破壞者192轉移身體之前毀掉項圈,無法逃走的破壞者就不敢傷害尤正平,到時就可以談判了。
就在肖局長斟酌下手時機時,天台上的監控忽然黑屏了。
與此同時,在場所有的特殊能力者均感受到那股龐大的力量籠罩住整個商場,斥力場瞬間崩潰,伴隨著這股力量的,還有一股令人膽寒的怒意。
正在抽取第二個中獎者的甄黎手指一頓,他不是什麼意志力堅強的人,被這道怒氣嚇得險些站不住,腳軟得當場屈膝,手掌更是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
經歷過遊樂園一戰的守護者都熟悉這股能量,是黑袍人!
他比遊樂園時更強了!岑霄暗暗想道。
岑霄人在四樓,感受到這力量後立刻向頂樓天台狂奔,他決不能讓尤正平出事。
一時間,除了連宇凡以外的小隊成員同時向天台跑去,肖局長和其他佈置斥力場的守護者也奔向天台。
滔天的怒意令遠在一樓的甄黎都站立不穩,更別提身處天台直面黑袍人的原落日。
原落日一直視通關者為偶像,認為他起碼闖過了500關以上。但今天直面真正的黑袍人,他不由得懷疑,區區500關真的能具備如此可怕的力量嗎?
“你、你、你就是任務目標?”破壞者192哆哆嗦嗦道。
192一直認為,他是強攻策略型的玩家,論破壞力通關聯盟沒人比得上他。可是現在,感受到任務目標那宛若宇宙般浩瀚的力量時,破壞者192覺得自己恐怕只是宇宙一粒小小的塵埃。
這怎麼可能打得過!破壞者192飛快地抓住項圈,他要立刻逃跑。
而比他更快的,是一雙手。
原本站在尤正平身邊的黑袍人不知何時出現在破壞者192的身後,沒有人看到他是如何移動的,也沒有人聽到聲音。
大家只看到他輕輕一伸手,抓住了192的項圈。僅是這一個動作,破壞者192就好像被命運扼住了喉嚨,根本逃不出這具身體。
道具、能力、藥物……所有花里胡哨的戰斗方式,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不過是花拳繡腿。黑袍人僅是一個輕輕的截斷,便切斷了兩個項圈之間的聯繫。
一股自項圈注入破壞者192的身體內,項圈連接的是靈魂,破壞者192頓時覺得自己的靈魂撕裂般,整個人都在分解蒸發。
“我說過違法者殺無赦,你們怎麼總是不聽勸呢?”黑袍人的聲音很輕很柔和,他的尾音像是在輕輕嘆息。
他拿起192的手機,用系統app打開通關聯盟的聯絡群,竟是開啟了群視頻。
上一次他不過是用原落日的系統向通關聯盟對話,這次直接開啟,讓聯盟的人看到破壞者192的慘狀。
打開視頻後,黑袍人將破壞者192擺在鏡頭前,手掌按在他的腦袋上,低聲道:“哭給他們聽。”
說罷黑袍人手掌用力一壓,一道炸裂般的力量自192頭頂直達腳底,他的手臂頓時從內部炸/開,劇痛的同時手臂立刻恢復,連一滴血液都沒有流,僅能看到火光。
但破壞者192知道,黑袍人竟是用他自己的生命力為引,強行抽取他的自愈能力,讓他在受傷的同時機體立刻自愈。
他現在看似癒合,本質上是在燃燒生命,當一個人的本源生命能量耗盡再也不可能癒合時,他就會在視頻前淒慘地死去。
破壞者192想逃,可是靈魂被釘在身體中,根本動彈不得。
做完這一切後,黑袍人在192的慘叫聲中,走向尤正平。
傷痕累累的尤正平撐著手臂向遠處挪動兩下,他也能感受到黑袍人可怕的怒氣,想逃走卻又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黑袍人來到他身邊,輕輕跪坐,雙手托起尤正平的頭,讓他枕在膝枕上。
尤正平:“???”
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黑袍人探出手,摸了摸尤正平的納米麵具,柔聲道:“面對這樣一個自以為是、視人命如草芥的白痴,你們守住了這座城市的平靜,已經做得很好了。”
被表揚了?本以為要有大戰一場的尤正平目瞪口呆。
這黑袍人不僅表揚他,還摸他臉!
他的臉出除了郁華誰都不能摸,放開他!尤正平自以為激烈實則慢吞吞地掙紮起來。
“別動,你受了很重的傷,我在為你治傷。”黑袍人道。
黑袍人的手拂過尤正平的手臂,尤正平覺得一股溫溫涼涼的春風吹過燒傷的地方,全身上下好似泡在溫泉中,舒服得讓他想閉眼睡覺。
身上不疼了,心也放鬆下來。尤正平半瞇著眼迷迷糊糊地想,上次郁華也是被這股力量治癒的吧。
“外傷已經好了,還有振動傳導需要消除,你忍一下。”黑袍人說著揮袖蒙住了尤正平的眼睛。
忍,忍什麼?治療過程好舒服的。尤正平只覺得昏昏欲睡,被蒙住眼睛也沒有反抗。
緊接著,尤正平便感受到一個冰冷至極的唇碰了碰他的唇,體內的振動傳導力量便不知被什麼抵消了。
咦?誒!什麼情況?!尤正平猛地一把推開蒙在眼睛上的袖子,身體用力向黑袍人反方向滾動,飛快地滾離黑袍人溫暖的膝枕。
他瞪著驚恐的雙眼看著黑袍人,卻見黑袍人治療後不再理會自己,起身來到破壞者192身上,關閉通關聯盟群視頻。
這時,原本在四樓距離天台最近的岑霄趕到了。他飛快地來到尤正平身邊,掃視了隊友一圈,鬆了口氣道:“沒什麼傷。”
“有幾個人受傷了?”黑袍人忽然問道。
大概是黑袍人氣勢太強,岑霄不自覺地回答道:“大家在斥力場的保護下都很好,只有一名守護者脊骨骨折,可能會癱瘓。”
黑袍人拎起半死不活的破壞者192的手指,拉著他的手在系統界面上戳了幾下,用大額積分兌換了一顆治療的藥片,丟給了岑霄:“這個能治療。”
尤正平可以享受郁華的親自治療,其他守護者就算了。
兌換過治療藥物後,系統便失去了利用價值,黑袍人抽乾了系統app的能量,是個比原落日的系統大五倍的能量團。
丟掉手機,黑袍人走到還在不斷受傷-自愈-受傷的破壞者192身邊,拎起他的項圈,輕輕一掐,項圈斷了,破壞者192的眼睛失去了生命的色彩,他重重地倒了下去。
此刻守護者大部隊也陸續趕來,黑袍人看看趕來的肖局長等人,從天台躍下,消失得無影無踪。
儘管很想追擊黑袍人,但此刻大家本能沖向尤正平,捏捏他的胳膊和納米麵具的帥大叔臉,均是驚奇道:“你的傷呢?”
尤正平此刻還處在被人吻了的呆滯狀態,聽到眾人發問沒說話。
倒是目睹了一切的原落日驚心動魄地說:“被、被我偶像治好了,還、還……”
尤正平頓時驚醒,一個箭步衝到原落日前,對他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眼神惡狠狠的。
“還幫他拆除了炸/彈。”在尤正平的威脅下,原落日把“強吻”兩個字咽了回去。
“監控被黑袍人毀掉了,我們沒趕到的時候,這裡發生了什麼?”肖局長問道。
“就……像打原落日那樣,揍了破壞者192一頓,威脅了通關聯盟,治療我之後,走了。”尤正平魂不守捨地簡略道。
肖局長見他好像被什麼嚇到了的樣子,皺眉道:“先回基地休息,再詳細說吧。”
守護者隊員將破壞者192失去靈魂的屍體塞進袋子裡,外協人員刑警隊劉隊長帶著幾個連宇凡小隊的輔警,抱起三個昏迷的孩子,打算治療後還給家長,還得想一個解釋的藉口。
眾人打掃戰場時,岑霄飛快跑下樓,見甄黎扶著抽獎箱爬起來堅強抽獎,商場工作人員還在詢問他身體如何,甄黎擺手說沒事,他還可以戰鬥。
連宇凡像被世界拋棄般靠牆站著,他不肯倒下,沒人扶著他也無法移動。
岑霄來到他身邊,將那片白色藥片塞進連宇凡口中:“吃了。”
連宇凡只當是消炎藥,艱難地吞嚥下去,不到三秒鐘,他覺得四肢百骸充滿了力量,碎掉的脊骨復原,數秒後,他所有的傷都好了。
“這是……”連宇凡離開承重牆,大略地檢查身體,發覺除了異能耗損嚴重外,身上沒有任何傷痕。
“天降神兵,”看到他恢復,岑霄放鬆地笑了下,“回去再說。”
眾人在抽獎聲中離開商場,臨走前岑霄和原落日還遠遠地對甄黎打了個招呼。
甄黎:“……”
怎麼都走了?留下他一個人要跳一天嗎?接下來的流程呢?沒人管他了嗎?
儘管眾人走了,甄黎還盡職盡責地活躍氣氛,拼命拖時間。他吃紙團的時候還是記得幾個手機號碼的,當第二張白紙抽出來時,甄黎對著空白的紙條堅強地回憶:“手機尾號6788的用戶,恭喜您中獎!”
這次沒有人當托,獲獎的確實是真正的顧客,能否中獎全看甄黎能回憶起哪個手機尾號。
一名中年男性上台領獎,甄黎這次敷衍地採訪幾句就“恭喜恭喜”地將人趕下去,還沒有禮炮,搞得這位中獎者很不開心,嘟囔著待遇差這麼多。
甄黎艱難維持商場熱度時,眾人已經回到基地中。
尤正平隱去膝枕和接吻的事情,講述了黑袍人所做的事情,原落日也講了下,不過他大多數時間都在誇偶像,說偶像太厲害了,既然偶像這麼守法,他一定要背完所有法律,希望守護組織能提供一些法律書籍。
原落日甄黎兩位曾經的破壞者在這一次行動中出了不少力,肖局長派人對原落日進行考察後,發現他的精神狀態非常好,比普通居民還要崇尚法律,不需要監督和考試就能主動學習,已經基本改造完畢了。
大家又檢查了下連宇凡和尤正平的身體,連宇凡只是傷勢痊癒,尤正平不僅痊癒,身上的能量還提高不少。過去他的力量比肖局長少很多,現在只看體內能量已經與肖局長相差無幾了。
對此肖局長十分不解,只能解釋為振動傳導提升了尤正平的力量,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吧。
尤正平自己卻知道,是黑袍人一吻後他才大幅度提升力量的。他有點心虛,藉口要測試增長的異能,來到地下訓練室獨處。
他在訓練室待了兩個小時,到吃晚飯的時間,岑霄來叫他,見尤正平戴著納米麵具仔仔細細地照鏡子。
“開飯了……你在訓練室怎麼還戴納米麵具?”岑霄問道。
納米麵具需要保養,他們回到基地後一般會取下面具。
“我很帥嗎?”尤正平指著帥大叔臉道。
岑霄:“……這張面具要是年輕點還好,可是現在……你是覺得他復雜的魚尾紋好看,還是深邃的法令紋好看?”
“是啊,我也覺得帥歸帥,儒雅歸儒雅,可是應該不會那麼吸引人吧?”尤正平說話間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嘴唇。
“你怎麼了?回基地後一直怪怪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岑霄問道。
“沒有沒有沒有!”尤正平擺手道,“能說的我都告訴肖局長了。”
“哦,還有不能說的,是嗎?”岑霄立刻讀出了尤正平的潛台詞。
尤正平:“……滾滾滾!吃飯去!一天天哪兒那麼多事!”
他生硬地搪塞過去,隨岑霄一起去吃晚飯。肖局長說了,他們今晚調整觀察一夜後,明早體檢沒問題就可以回家,還能放三天假,沒有新的破壞者出現就可以不用上班了。
尤正平受傷時本以為自己要一個月見不到郁華,聽到這個消息十分開心,不由感謝起黑袍人來。
想起黑袍人,尤正平便立刻回憶起那個冰冷的吻,頓時全身僵硬,飯都不香了。
岑霄觀察著好友,見他的臉一會紅一會青的,精彩極了-
尤正平等人返回基地時,天上下起了雨。一條三個月大小的哈士奇在在雨中抖了抖身體,破壞者192內心狂喜,它沒想到自己竟然在最後關頭脫離了身體,成功逃出來了!
“嗷嗷嗷~~”它在雨中歡快地嚎叫起來。
正嚎叫時,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站在小哈士奇身後,陰沉道:“看來轉換身體,性格會受身體影響改變,這個時候不趕快取下項圈逃命,竟然還玩起了水,你的智商是不是降低了很多?”
“嗷?”小哈士奇瞪著藍眼睛抬頭,看到一個高大男子。
他彎腰伸出手,捏著小哈士奇的後頸皮將狗拎了起來,對著哈士奇燦爛地笑了下:“你以為是靠自己的力量逃走的嗎?是我放你走的。”
“嗷嗷嗷!”犬類的嗅覺非常靈敏,小哈士奇已經憑本能嗅出眼前這名男子便是方才將它揍到痛不欲生的黑袍人。
“我突然覺得你就這麼死了太可惜了,所以留了你一條命。”男子伸出兩指,夾斷了哈士奇脖子上的項圈。
他手上還拿著另外一個斷掉的項圈,是從破壞者192身上拿到的。
兩個項圈同時消失,小哈士奇頓時傻眼。
沒了系統,沒了項圈,它變成了一條只能活十幾年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