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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妝》第五十五章 位置(一更)
凌畫覺得,心裏落塊心病不好,尤其是大戰之前,不利於軍事。

她本來只要宴輕一直不說,她也不想主動揭開他心裏的秘密,但是寧葉遞來的這封信到底說了什麼?宴輕不給她看,直接燒了。

當年王家富可敵國,外祖父網羅天下書籍,手裏的藏書數萬冊,所以,凌家有一冊完整的《推背圖》不奇怪。端敬候府戎馬數代,征戰疆土無數,有一冊完整的《推背圖》也不奇怪,碧雲山先祖是太祖的同父異母兄弟,陪著太祖征戰天下,是否也藏了一冊完整的《推背圖》呢?

這本古籍有一卷珍本,兩冊攥抄本,流傳於世,珍本在端敬候府,凌家有一冊攥抄本,那麼剩餘一冊,是不是就在碧雲山?其餘不完整的版本倒是很多,但誠如四哥所說,天下能看得懂會利用《推背圖》來推演的聰明人卻少之又少。

《推背圖》不是什麼人都能看懂的,比如她雖然也聰明,但看了就頭暈,一竅不通,如看天書,四哥雖然聰明,但費儘力氣,窺探出微薄,已是大限,但宴輕卻反覆推演,傷及慧根,那寧葉呢?他也足夠聰明有天賦,會不會與宴輕一樣也能用《推背圖》來推演?

宴輕許久不語,但身子僵硬。

在凌畫的話出口的一瞬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宴輕身子僵硬的程度,那是一種全身緊繃,血液似乎都不流動了的感覺。

凌畫不看他,輕輕地說:「哥哥,不能跟我說嗎?」

宴輕閉了閉眼,睜開,低頭看凌畫,她纖細的軟軟的身子緊緊挨著她,明明是瘦弱的肩膀,整個人都沒多點兒的重量,但身上卻有一股堅韌的力量籠罩著,能夠披荊斬棘,無所畏懼。

他輕嘆一聲,「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哥哥是指你用《推背圖》推演出來的秘密?還是指你反覆推演傷了慧根後用了別的法子逆改國運?」

對,若是說的更明白些,宴輕不是改了自己的命,他是改了國運。

「都有。」宴輕吐出兩個字,聲音低沉。

「《推背圖》能夠借星象奇門術數開天眼神通推算國運,可以推算數千年。重大事件,以及與國運相連的人的命運。在得知你頭疼是因為用《推背圖》反覆推演傷了慧根時,我就揣測你用《推背圖》推演出來了什麼,才致使你不甘心,鑽了牛角尖,反覆推演,以至於傷到連書都不能看頭疼鑽心的地步。凌家正好也有一冊《推背圖》,所以,在大婚回門那日,我便跟四哥提了,讓他試一試。」

宴輕震驚,「凌雲揚也能推演?」

連四舅兄都不叫了,可見驚的程度。

凌畫點頭,「四哥小時候覺得《推背圖》聽著傳說很好玩,便研究了一陣子,後來覺得受不了,他不是個執著的人,便放下了,再加上我看不懂,也覺得那東西沾不得,不是什麼好東西,便讓他拿遠點兒,他後來就不碰了。」

他嘆了口氣,「但我想了解哥哥,直接問你,你肯定不會告訴我,所以,我找了四哥,讓他試試能不能拾起來,幫幫我。」

宴輕恍然,「所以他推演出來了?」

「隻推演出了兩幅畫面,便養了一個多月的傷,曾大夫還將他臭罵了一頓。」凌畫接過他的話。

宴輕聲音發輕,「兩幅什麼畫面?」

凌畫抬起頭,看著宴輕的眼睛,「四哥用你的生辰八字,看到了你渾身是血地倒在屍山屍海的戰場上。又用我的生辰八字,看到我穿著大紅嫁衣,與一個長的很像你的人,也是穿著一身喜服,好像是在大婚,但轉眼你就殺了他,然後自絕了。」

宴輕的臉色在一瞬間如蒙了一層霧,唯獨一雙眸子,裏面的情緒凌畫看不清,也形容不出來,猶如深潭,但又淺的似乎被霧罩住。

凌畫手裏蜷了蜷,「四哥怕忘了那人的模樣,畫了出來,我一眼便認出了,是碧雲山的少主寧葉。」

宴輕瞳孔縮了一下,「他的畫像呢?」

「被我燒了。」

「什麼時候的事兒?」

「回京後。」

宴輕似乎也想起了,她陪著凌畫回娘家,那一日凌畫與凌雲揚在書房裏待了半日。知道午膳開始了,凌雲深吩咐人喊,他們才出來,難為她這麼長久以來面上不露分毫,不愧是他的夫人。

宴輕伸手拉起她的手,輕輕揉著她手指的指尖,說了一句,「我記得你曾經問過我《推背圖》,我說過的話,你可還記得?」

凌畫點頭,垂下眼睛,低聲說:「我記得,哥哥說《推背圖》推的是星移鬥轉,是天下興亡,問我覺得你能推出什麼來?我說我猜哥哥推斷出後梁國運昌隆,千秋萬代。」

「還有呢?」宴輕揉著凌畫指尖,動作很輕,似乎捏在她心上。

凌畫繼續說:「哥哥跟我說我什麼時候把你放在第一位,你就告訴我從《推背圖》上推出了什麼。」

「那你如今把我放在第一位了嗎?」宴輕看著她發頂。

凌畫沉默著。

當初,她不敢說將宴輕放在第一位,也清楚自己做不到,蕭枕雖然沒把她當劍,但是她把自己打磨成了一把劍,當做蕭枕的劍,劍柄在蕭枕手裏。扶持他坐上皇位,是她十年執念,只為了當初他從懸崖邊一把拽住了跌落山崖粉身碎骨的她。

人的命只有一次,江山寶座也只有一個,所以,蕭枕要,她便替他爭。

如今,他已登上帝位,雖然她還沒有脫身,但卻已達到目的了。

她輕吐了一口氣,雙手反握住宴輕的手,垂著的頭抬起,看著他,「從陛下登基之日便可算起,我便將哥哥放在第一位了。」

宴輕對上她的眼睛,「你心中的第一位,是什麼樣的一個位置?」

凌畫如實已告,「與江山比重。」

宴輕笑出聲,「是這樣嗎?」

凌畫點頭,「哥哥在,我在,山河傾,你若在,我亦在。」

宴輕笑容蔓開又收起,幾次之後,他彎著嘴角,同時微微彎身,與凌畫的額頭相抵,眉眼不過寸許距離,他輕輕地笑,「這樣豈不是比江山還要重了?」

凌畫點頭,「嗯。」

她從出生,便生於富貴之家,爹娘恩愛,府院乾淨,沒有烏七八糟的爭鬥,叔伯兄弟姊妹們雖有小吵鬧,但從無大齷齪。除了娘管教的太嚴,她就是一個掉在福堆裡的孩子。六歲之後,蕭枕救她一命,她報恩為她爭位籌謀,算起來,不止十年,已十一年了。這十一年,她沒為自己活過,如今蕭枕終於登基,雖有禍亂未平,但已坐上了地位,山河在她眼裏,那是仁善之人的山河,她這些年腳踩白骨無數,手染鮮血成河,早已不仁善,所以,若這世間容她私心的話,宴輕在她心裏,自是可以與山河比肩。更甚至高於江山。

「原來哥哥在你心裏這麼重要了啊。」宴輕語聲輕輕,含著愉悅的笑意,如羽毛劃過。

凌畫聽出他話裡的揶揄,不好意思地嘟囔,「本來也不是我家的江山。」

若是她家的江山,她姓蕭,還真不敢說這話。

宴輕笑出聲,「行。」

他湊過唇,親吻凌畫唇角,蜻蜓點水,「江山不是你家的,但我是你家的,所以,我在你心裏佔據第一的位置,也沒有什麼不對。」

「嗯。」凌畫被他親的心動,與那日迅猛如雷擂鼓咚咚的心跳不同,今日是輕輕的細微的緩緩的但又不容忽視的跳動,話語也悅耳動聽,讓她發自內心的開心。

宴輕克制著,輕輕放開她些,似乎又不捨得,便放下了她的手,扣著她的腰,將她的頭按在他的懷裏,抱著她,語氣是一派輕鬆自然,「本來我早就想說了,但你心裏放著蕭枕那東西在第一位,我還等的挺著急。」

凌畫眨眨眼睛,勉強算是相信了他口中所說的等的挺著急,沒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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