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了早朝後,在正陽殿等著宴輕與凌畫。
皇帝是太后親生,端敬候府是皇帝的母族,宴輕是端敬候府唯一的子嗣,算起來,皇帝雖然與宴輕隔了兩代的輩分,但也算是他的近親長輩了。
所以,於君於親,皇帝喝一盞凌畫的敬茶都沒毛病。
皇帝在正陽殿等了許久,不見宴輕與凌畫來,忍不住問趙公公,「怎麼回事兒?不是說他們已經出了長寧宮了嗎?」
趙公公也納悶,「是啊。」
長寧宮與正陽殿是遠了些,但也不會走太久。
他立即說,「老奴讓人去看看。」
皇帝點頭。
不多時,趙公公派出去的小太監回來了,對皇帝稟告,「回陛下,宴小侯爺與凌小姐走到半路時,大約是累了,歇著呢。」
皇帝:「……」
趙公公恍然,「凌小姐一路趕回來成婚,昨兒歇了一天,怕是沒歇過來,是老奴疏忽了,應該派人弄一頂轎子去接凌小姐。」
皇帝吩咐,「現在就抬了轎子去接。」
趙公公點頭,「老奴親自去。」
皇帝擺手。
於是,趙公公立即讓人弄了一頂轎子,親自帶著人去迎宴輕與凌畫。
宴輕與凌畫在半路上耽擱了許久,剛要繼續走,沒想到等來了趙公公帶著人抬了一頂轎子。
凌畫:「……」
太后讓人給她弄轎子,她都推拒了,就是想跟宴輕這樣挽著手一起走。趙公公這是什麼神仙公公,一點兒也體會不到她新婚的心情。
凌畫看著那頂轎子,有點兒鬱悶,她還能走,還想這樣走,她能不能不去坐這頂轎子?
宴輕忽然看了她一眼。
凌畫笑不出來,小聲嘟囔,「我不想坐轎子的啊。」
宴輕這時大約也猜出了她什麼心思,氣笑,「我的新衣裳都被你攥出褶子來了。」
凌畫:「……」
她慢慢地鬆了鬆手,然後又伸手給他撫平袖子上的褶皺,但因她攥的太緊,褶皺輕易撫不平,她只能說,「這件衣裳回府就不要了吧!」
反正,她給他做了一堆,衣裳多的是,不能穿了就扔掉,穿新的。
宴輕撇開臉,「去坐轎子。」
這麼走路,她不累,他已經累了。
凌畫不樂意,不想鬆手。
這時,趙公公已來到了近前,見到二人,連忙見禮,「小侯爺,宴少夫人,陛下久等您二人不到,知道宴少夫人怕是因太過勞累奔波沒歇過來,所以,派了老奴來接您二人。」
陛下派了趙公公親自來接,凌畫哪怕再不情願,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她鬆開挽著宴輕的胳膊,笑的十分溫婉大氣,「多謝陛下體恤臣,多謝公公辛苦跑一趟了。」
宴輕靜靜瞅著她,果然是在他面前一副面孔,在人前一副面孔。
趙公公樂的見牙不見眼,「陛下知道您離京這麼久,一定十分辛苦,趕回來大婚,一路上也十分辛苦。老奴不辛苦,少夫人才辛苦了。」
他說完,親手挑開簾子,「少夫人請!」
凌畫沒有絲毫抗拒的樣子,笑著坐了進去。
趙公公見她坐好,吩咐人起轎,然後他陪在宴輕身邊,與宴輕說話,「小侯爺,今兒可在宮裡用午膳?」
「不用。」
趙公公商量地問,「陛下也說了留您和少夫人用午膳,如今天色已不早了。」
「那也不用。」
趙公公知道宴輕不喜歡來皇宮,更別說在宮裡久待了,他迂迴說,「陛下大概與少夫人有許多話要談,一時半會兒怕是談不完,您與少夫人不如就留下簡單用過午膳再走?」
他怕宴輕再不同意,連忙說,「陛下今兒主要是與少夫人交談正事兒,所以,小侯爺放心,陛下不會盯著您說教的。」
宴輕這時就想走了,「要不,我把她留下?」
趙公公:「……」
哎呦,您怎麼能這樣?
他無話可說了,「這不太好吧?」
宴輕轉頭看他,「公公這些年,也日漸蒼蒼了。」
趙公公:「……」
這是告訴他別叨叨的操心了呢!
他無奈地笑,「小侯爺說的是,老奴也老了。」
「那就少操點兒心。」宴輕直接地說,「多少人眼巴巴的等著接替公公你的班,公公可千萬要保養好身體,頭上的白髮長慢些,寧願你自己不老,也要讓等著接替你班的人急死,不是很開心的事兒嗎?」
趙公公:「……」
他竟然覺得小侯爺說的沒錯!
這可真有毒了。
他呵呵地笑,「小侯爺說的是,老奴是要老的慢點兒。」
得了,他不勸了。
凌畫在轎子裡聽的清楚,心裡直想笑,無論在誰面前,宴輕活的都隨意,她覺得沒有什麼不好,反而很好,她沒有的隨意任性,他身上都有,是她嚮往又做不到的。
有了趙公公帶著轎子來接,接下來的路就快了,不多時,便到了正陽殿。
凌畫下了轎子,扶了扶頭上的髮釵,對宴輕小聲詢問,「我還妥當吧?」
發叉本沒歪,被她故意給弄歪了,這等小心思,他就算再聰明,應該猜不到吧?
宴輕瞅了她一眼,發叉大概被轎子給晃歪了,她哪怕扶了一下,也沒扶正,他挑眉,「不妥當如何?」
「陛下面前失儀啊。」凌畫小聲說。
宴輕伸手給她將發叉扶正,綳著臉說,「如今好了。」
凌畫對他笑,「謝謝哥哥。」
宴輕扭過臉。
趙公公笑著走進裡面稟告,心裡想著,這樣看小侯爺與少夫人相處的真是挺好,若是以前,小侯爺見了女子繞道走,哪裡會任人拽著他的袖子,挽著他的胳膊,如今還給人扶正髮釵?
這樣的事兒,在以前,天下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做,哪怕是正陽殿裡的九五至尊,但在宴小侯爺面前,那壓根就是不可能的,說出去人都不信。
如今可真是與以前大大的不同了。
皇帝吩咐,「讓他們進來。」
趙公公挑開簾子,請二人入內。
二人一起進了正陽殿,給皇帝見禮,宴輕哪怕平時懶懶散散的,但是在皇帝、太后面前,該見的禮數,從來也沒有絲毫敷衍,規規矩矩見禮,看起來乖乖的。
皇帝很滿意,對凌畫說,「朕等著喝你這一盞茶,等的可真是不容易。」
這話一語雙關,說凌畫外出去了江南漕運後好久都沒消息,他等的不容易,說凌畫本來說推遲了婚期臨時又快馬加鞭趕回來如期大婚不容易,本來他以為宴輕與她會明年春才能大婚了,太后這一陣子都萎靡了不少,這兩日才精神了。
凌畫給皇帝賠罪,「陛下恕罪,實在是臣無能,處理江南漕運的亂子,處理了這麼久,才能趕回來。」
宴輕瞅了她一眼,心裡罵小騙子,連在陛下面前都敢玩花花腸子撒彌天大謊用手段騙陛下,還有什麼是她做不出來的?怪不得十年來,無人發現她扶持蕭枕。
「你若是無能,這後梁便沒有能人了,朕沒怪你,何來恕罪?」皇帝擺手,吩咐趙公公,「趕緊的,給她端一盞茶來,朕要先喝了喜茶,再說正事兒。」
趙公公點頭,連忙親自去倒了一盞茶,遞給凌畫。
凌畫跪地給皇帝敬了茶。
皇帝接過,喝的挺高興,連連說了好幾個好字,又讓凌畫起身,吩咐趙公公打賞凌畫。
太后有賞重,但凌畫沒想到,皇帝的賞更重,許多東西,都是趙公公從皇帝的私庫拿出來的,有幾樣外邦進貢的首飾,十分難得,宮裡的妃子都快搶破頭了,皇帝索性誰都沒給,鎖私庫裡了,如今都讓趙公公找了出來,一股腦地給了凌畫。
后宮的妃嬪們,誰也不用爭了。
這賞,是藉由她大婚之喜,賞的是為江南漕運勞心勞力的辛苦。
凌畫面不改色地謝恩,收了這賞。
宴輕看著凌畫,心想著這賞她拿的倒也不虧心,畢竟若是沒有她,皇帝就沒了一個兒子,蕭枕雖然不得陛下喜歡,但總歸也是他的兒子,他兒子一條命,比任何稀世珍品珠寶都值錢吧?
凌畫也是這樣想的,這些年,她為蕭枕勞心勞力,把蕭枕培養扶持的比蕭澤好一百倍,將來蕭枕登基,讓陛下江山後繼有人,百年無憂,她該得這個重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