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畫睡醒一覺,已到了晚上,她是被餓醒的。
她睜開眼睛,在床上打了個滾,覺得今日這一覺,是她從小到大睡的最舒心最甜滋滋的覺,宴輕沒扛著她進內院,是將她抱進內院的,就足夠她開心幾日了,睡夢裡都是甜的感覺。
她打完滾,伸手搖床頭的搖鈴。
琉璃從海棠樹下驚醒,連忙跑進屋,手裡依舊拿著那本劍譜,腦子裡都是劍光亂舞,一時停不下來。
凌畫揉著肚子,對跑進來的琉璃說,「我餓了。」
中午沒吃飯,她就睡著了,也沒有人喊她吃飯。
琉璃被餓這個字刺激了一下,肚子也咕嚕嚕叫了幾聲,她看著凌畫,後知後覺,「小姐,我也沒吃午飯。」
凌畫看清她手裡拿著的是一本劍譜,瞭然,「快去告訴廚房開飯。」
晚飯要多吃點兒才行。
琉璃趕緊出了房門,跑去了廚房。
凌畫下了床,凈了手臉,坐在桌前等著開飯。
不多時,琉璃回來了,她身後跟著管家,管家進來後,對凌畫笑呵呵地拱手,「少夫人,是不是府裡的飯菜不好吃?您這幾日都沒怎麼好好吃飯,您有什麼喜歡的菜,告訴老奴,老奴讓廚房專撿您愛吃的菜做。」
凌畫搖頭,「府裡的廚子做的菜都挺好吃的,我這幾日多數時候都在睡覺,一睡過去,便誤了飯點兒,不用特意讓廚房做,我覺得府裡的廚子,隨便做做,都好吃。」
管家立即說,「小侯爺今日挑剔了府裡的廚子,說廚子來來去去不換新的菜品,老奴已告訴了廚房,您有不愛吃的菜,儘管說,以後就不讓廚子做了,您有愛吃的菜,也告訴廚房,讓廚子精益求精,做的更好。」
凌畫想著宴輕可真挑剔,大約是府裡的飯菜他吃的太多了,所以吃膩了,她覺得夠好吃的了,便笑著說,「以後小侯爺吃什麼,我吃什麼就行,他愛吃的菜,我都愛吃。」
夫唱婦隨,沒毛病的。
管家笑呵呵地點頭,「也行,少夫人您喜歡什麼菜,一定要告訴老奴。」
他說完,看著凌畫補充了一句,「不過咱們家小侯爺自小就對菜品挑剔極了,他覺得好吃的飯菜,那一定是好吃,您跟著小侯爺吃,也是對的,不會有不好吃的東西端上桌。」
凌畫笑,「嗯,他最會吃。」
就拿烤鹿肉來說,她就沒見過比他更會吃的,那一日她第一次登門,聖旨賜婚那一日,他烤的鹿肉,真是絕了,她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當時她就覺得,她瞧上宴輕是對的,再對不過了,他又會吃,又會玩。
她那麼多的兄弟姐妹,從小最喜歡凌雲揚,也是有原因的,凌雲揚會吃也會玩,更會哄妹妹。
管家又笑著說了兩句話,廚房端來飯菜,還沒進屋,便聞到了飯菜的香味,管家知道少夫人中午沒吃飯,想必是餓了,趕緊退了下去。
管家離開後,凌畫與琉璃對坐在一起,一陣府風捲殘雲。
琉璃一邊吃一邊感慨,「小侯爺可真是挑剔啊,這麼好吃的飯菜,他生說不好吃,竟然還挑剔廚房,真是凡人和神仙的區別。」
凌畫被逗笑,「山珍海味吃的多了,自然都會膩,他也是凡人。」
琉璃嘖嘖,「那也是高山白雪那樣的凡人。」
這句話凌畫倒是承認,最高的山崖高山白雪上長的這一朵峭壁之花,自然要與眾不同些。
用過晚飯,凌畫很有精神,讓琉璃擺了筆墨紙硯,她去書房給陛下寫放出蕭澤的摺子。
蕭澤已被關了幾個月了,這幾個月以來,從開始的不著急,到如今,東宮幫派的人大約都急了,她大婚之日東宮沒找事兒,大約是蕭澤沒想到她會趕回來如期大婚,才沒有來得及動作,如今已過了幾日,若是不放他出來,他怕是要惡狗撲食,死咬著她不放了。
哪怕是他捕風捉影,沒有拿到具體的證據,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也不想引起陛下疑心。陛下對她起了疑心,不會是好事兒,對她,對蕭枕的大業,都不利。
她退一步,蕭澤也會退一步。
她的摺子寫的很誠摯,通篇引經據典,言陛下對太子殿下已小懲大誡,若是東宮再閉門不出,恐動搖國本根基,總之一句話,太子不能再被關下去了,再關下去,不但起不到教導的作用,反而會適得其反。
她寫完摺子,晾幹了墨,遞給琉璃,「直接送去宮裡,今夜就呈到禦前,明兒一早,陛下應該就會將蕭澤放出來。」
大約再過十日八日,大內侍衛該帶著受傷的蕭枕回來了,那才是給蕭澤的驚喜。
琉璃點頭,拿了摺子出了房門。
於是,當日夜,皇帝禦書房的燈還沒熄,在批閱完奏摺之前,有人呈遞上了凌畫為東宮太子求情的奏摺。
這些日子以來,為東宮太子求情的奏摺已堆滿了皇帝的玉案,皇帝都是掃一眼,便扔下。
若是以前,他斷然不會這麼狠心關著蕭澤,最次中秋夜也會將蕭澤放出來了,但今年不同往年,蕭澤先是收買京兆尹府尹三品大員陳橋嶽踩了陛下掌控下的皇權的雷,蕭枕被陛下強行派去衡川郡半途遭遇截殺逼入障毒林失蹤下落不明,皇帝不得不懷疑,這是蕭澤做的。
他做了多年儲君,在他的培養下,蕭澤有這個能力。
皇帝本來打算,在蕭枕沒有消息之前,就一直關著蕭澤,別以為有他的寵愛,便胡作非為。但沒想到,朝臣們的摺子他沒理會,凌畫為蕭澤求情的摺子倒是上了。
皇帝仔細地看了凌畫呈遞上來的摺子,感慨了句,「滿朝文武,不及一個女子。」
趙公公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想著宴少夫人的奏摺上寫了什麼,讓陛下說出這一句話來。
皇帝合上奏摺,遞給趙公公,「你去東宮一趟,將這本摺子,拿給蕭澤看看。」
他說完,又補充,「蕭澤看完了,你再給朕完好地拿回來,寫的這麼好的摺子,朕得收起來。」
趙公公應是,小心翼翼地揭過,揣著摺子,去了東宮。
誠如凌畫猜測,東宮內,被關了這麼久,蕭澤的耐心已用盡,他算是看出來了,他的父皇,怕是短期內不會放他出來,他不能再上摺子陳情等著父皇心軟,他得自己想辦法自救。
而凌畫猜測的不錯,他與幕僚商議了兩日後,打算上摺子揭露凌畫背後與蕭枕聯繫緊密,與嶺山有勾結,此次出京根本就不是為了江南漕運的事兒,而是為了衡川郡水災,她其實是跑去了衡川郡等等。
蕭澤身為儲君,最是明白怎麼捅開君臣猜忌這個窟窿。
有幕僚勸說,「太子殿下,您冷靜些,拔出蘿蔔帶出泥,您這般上摺子,空口無憑說一番,頂多在陛下的心裡落個對凌畫的猜忌,一時半刻,動不了她的根基。也會牽扯出您暗地裡刺殺二殿下之事,還有衡川郡堤壩沖毀的背後之事。」
也有幕僚附和,「太子殿下三思。」
蕭澤卻聽不進去了,他不想再等了,蕭枕在障毒林失蹤,這麼久了,還能找得回來嗎?就算找回來,怕是也廢了,想想當年的端敬候,吸入了障毒不是沒活過幾年?
沒了蕭枕這個威脅,其餘的他那幾個弟弟,都年幼,不對他構成威脅。
父皇就算對他再大的不滿,也只能忍下他,他的皇位,也只有他能繼承。
他恨聲說,「沒想到凌畫竟然會匆匆回京如期大婚,若是早知道,本宮定然攪了她的大婚。」
若是攪了大婚,不止報復了凌畫,也報復了宴輕。
宴輕對於薑浩拔了舌頭,打了他東宮一巴掌,下手也太狠了,這筆帳,他給宴輕記著了。
兩個幕僚勸不住蕭澤,而薑浩自從被拔了舌頭,心中對宴輕恨得不行,自然不會勸,也覺得太子殿下可以這樣做。
於是,蕭澤便打算明日上摺子。
可是,就在這一日半夜,皇帝忽然派了趙公公前來,把凌畫給他求情的摺子遞到了他手裡,他看過後,懷疑自己是不是關久了不認識凌畫了,再或者,他東宮有內奸?否則凌畫給他求情的摺子,怎麼會趕的這麼巧就在他準備動手的前一夜送來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