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一片歡騰。
新朝成立,將士們大為振奮,如今一口氣拿下金城,江北的州府已有大半落入手中。如此大勝,一統天下近在眼前。
金城的府衙內,燕凌卻在罵人。
「你出發的時候,我說甚麼了?別管蔣奕搞什麼花樣,你只要趕到目的地,完成合圍就行。結果呢?人家隨便逗一下,你就跟著跑了。要不是你遲到,現在蔣奕已經在大牢裏了!」
那名將領被罵得一聲不敢出。
其他人露出同情的神色,卻不敢幫他說話。
別說,這事換成他們,也要生氣。要不是出了這個岔子,這場仗已經到尾聲了。
燕吉進來,看到的就是這般情形,猶豫了一下,沒敢說話。
燕凌看見,喝道:「鬼鬼祟祟的幹什麼?有事就說!」
燕吉硬著頭皮遞出去:「殿下,京裡來信了。」
被這麼一打斷,燕凌的火氣也不好再發下去了,接過信件,擺擺手:「行了,都回去休整吧。」
諸將如蒙大赦,應了聲是,趕緊退出去了。
燕凌坐下拆信。信是徐吟寫的,他看到信封上的標識,心情已經好轉不少。
燕吉見他臉上有了笑意,鬆了口氣去倒茶。他就說殿下收到這封信會開心,今晚應該可以告個假,去街上耍耍了。
倒完茶,燕吉發現不對勁了。
燕凌直愣愣地坐著,臉上僵得彷彿刷了層石灰,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公子,公子怎麼了?」燕吉被他嚇到,連稱呼都回去了。
信裡寫了什麼?難不成出事了?
好半天,燕凌才抖著手,將信遞給他:「阿吉,你幫我看看,信裡說了什麼?」
燕吉急忙接過去,一看之下大喜:「恭喜殿下!王妃有喜了!這是好事啊,您怎麼這副表情?剛才可嚇壞我了。」
燕凌揪著他問:「你沒看錯吧?我要當父親了?」
「沒錯沒錯。」燕吉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殿下要有孩子了!哎,殿下……」
燕吉話沒說完,就看到燕凌一躍而起,哈哈大笑著衝出門去。
剛才被罵了一頓的將領們剛走到門口,忽然就聽背後傳來一陣笑聲,還沒反應過來呢,一陣風就從身邊刮過去了,伴隨著各種怪叫,一道身影消失在街頭。
將領們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有人問:「那是……晉王殿下?」
還算沉得住氣的薛易點了點頭。
「發生什麼事了?」短短的時間,把晉王殿下刺激得跟個猴子一樣。
這時,燕吉從裏頭出來,他們趕緊圍上去,七嘴八舌地問。
燕吉也是一臉傻笑,回道:「你們別擔心,殿下這是高興,王妃有喜啦!」
此言一出,將領們一樣面露喜色:「當真?怪不得殿下這麼高興。哎呀,殿下要當爹了,真正成人了呢!」
於是將軍們商量了一會兒,決定回去給士卒們加頓肉,也沾沾喜氣。
薛易沒走,返身進了吏房。
參軍幕僚們都在此處辦公,同樣歡聲雷動。
他對上秦先生的眼神,兩人默契地一前一後進了內室。
門關上,秦先生壓低聲音:「太子妃到現在還沒消息,對吧?」
薛易頷首。
秦先生長嘆一聲,說道:「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薛易淡淡道:「怎麼會是壞事?別人怎麼想,與殿下什麼相乾?難道沒有這一出,就不會生事了嗎?他要做父親了,總歸是喜事。」
秦先生被他說得一愣,笑出聲來:「你說的對,我不該被干擾。殿下如此大功,別人已經起了忌憚之心,有沒有孩子都一樣。」
薛易點頭:「所以這是好事。殿下有後了,我們的籌碼更多了。」
「正是。」
兩人飲了幾口茶,平息一下心情,薛易問:「京裡情況怎麼樣?」
說起這個,秦先生眉頭擰了起來:「有王妃和楚國公,他們佔不到便宜。只是我瞧著,那邊敵意更明顯了。」
薛易默然片刻,回道:「其實也怪不得他們,歷朝歷代,如此情境,哪個太子不怕?」
秦先生贊同,想想更抑鬱了:「偏偏殿下還毫無自覺。」
薛易微微笑道:「這正是殿下的可貴之處,不是嗎?」
秦先生想想也笑了:「不錯。陛下希望殿下將來輔佐太子,雖然外人看著天真了些,但這是一個父親的美好願景。只是他沒有想到,殿下和他期望的一樣,不單純的是他寄與厚望的長子。」
「還有我們。」薛易苦笑,「要是讓殿下知道,我們背著他籌劃這些,只怕他要生氣。」
秦先生很平靜:「殿下可以不爭,但我們不可以不準備。至於用不用得上,那就要看天意了。」
薛易一口飲完杯中的茶,將茶杯頓在桌上,目光堅定地說道:「我能做的,就是幫殿下打好這一仗。收復江北,平定天下,這是誰也抹不去的不世之功!」
秦先生敬他一杯:「你們真刀真槍,殺人不見血的交給我。」
……
沒過多久,徐吟收到了回信。
燕凌寫了十幾張紙,拉拉雜雜什麼都有,一副語無倫次的狀態,喜悅之情透紙而出。
徐吟不禁一笑,對腹中的胎兒又多了些期待。
看完信,她發現送信來的紀三娘還在原地,似乎有話要說。
「怎麼了?」
紀三娘遲疑了下,慢慢取出另一封信:「這是我二哥送來的,寫信的人是殿下身邊的秦先生。」
徐吟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昭王妃成了皇后,負責近身護衛的紀三娘也就順勢進了宮。她武功高強,路子又雜,還是燕凌特意留下來的,皇后很倚重她,允她進出宮禁。
她還以為紀三娘今天碰上了,才順手送一回信,原來真正要送的是這封。也是,她現在住在宮裏,方便送信而不被別人發現的,大概就是紀三娘了。
徐吟接過來,神情平靜地看完了這封信,便叫小滿挪來香爐,當著她們的面把這封信燒了。
紀三娘遲疑著問:「王妃可有話要傳?」
徐吟搖頭:「不用傳,你當沒見過這封信。」
紀三娘應道:「是。」
待她走後,徐吟出神地看著窗外,慢慢將手覆在還很平坦的小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