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果︰宿主，你不出手他就真的要被殺了……

鬱瑤︰……

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紈褲發瘋，咬牙轉身，遙遙抬手揮開。

距離數丈，赫連澈卻被她輕飄飄一掌就揮的倒飛出去狠狠砸到一棵樹上，顧驚羽眼底閃過得意，嬌怯無力向後倒下。

然而，想象中鬱瑤接住他的畫面卻沒有出現，他自己砰的仰面砸到地上，摔得有些懵逼，然後就看到鬱瑤面無表情落到他身邊低頭看著他。

顧驚羽可憐兮兮︰“瑤瑤，我好疼……”

“你疼個屁！”鬱瑤咬牙︰“你以為我是瞎子？”

在她面前用這麼拙劣的苦肉計。

顧驚羽小伎倆被戳穿卻渾不在意，笑的沒心沒肺卻又帶著股執拗的認真︰“我不是演，你要是真的要走，我就讓你看著我被殺……反正要是你不要我我就不活了。”

鬱瑤都要被這人每次胡攪蠻纏要死要活的行為氣笑了，她咬牙低咒︰“我走個屁，我的雷劫還沒完，你……”

話沒說完，預感到什麼，她連忙抬頭……然後就看到一道雷電當頭劈下來。

鬱瑤低咒一聲下意識就要飛身躲避，可天道在上，她根本避不開雷劫，只能生生扛著……

人類興盛，妖族已經在天道之下消失在世間，也是因此，天道規則愈發嚴苛，能不能活下去，就看這一遭了。

鬱瑤屏息凝神調動全身妖氣對抗……可就在這一瞬，原本躺在地上神情無賴的顧驚羽卻忽然神情一變。

想也不想的，他直接起身一把將鬱瑤抱進懷裡，驀然轉身就用自己後背迎上天雷。

鬱瑤大驚……

天雷會避讓人類，可是，這已經落下的天雷又怎麼可能收回去，顧驚羽凡人身軀又怎麼可能承受得了天雷之力。

“你瘋了……”

她咬牙想要將他推開，然而，天雷已然落下。

最後一道天雷的威壓想也知道有多麼恐怖……以鬱瑤這處為中心，一道肉眼不可見的力量轟然震蕩開來，宛若颶風過境，將四周所有人都掀翻在地。

片刻後，電光消失，雷鳴退散……

周圍所有人甚至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怔怔看著被雷電席卷的那處。

就在這時，一聲清越啼鳴響徹天際……然後所有人就看到，一道赤紅的影子卷著烈烈火焰一飛沖天。

流線絕美的身形，優雅傲然展翅，翅膀展開約兩丈長，揮動間流火散落而下，又消失在半空……那居然，是一隻鳳凰。

赫連澈已經僵在那裡。

居然是鳳凰！

他忽然就想到鬱瑤躺在馬車上說自己是鼻涕蟲妖時的神情……捂著胸口咳出血沫，他咬牙笑了，又是生氣又是無奈。

他本來就要擁有一隻鳳凰，都是顧驚羽那個二世祖……不過沒關系，顧驚羽已經死了。

那樣的天雷，精怪都無法抵抗，更何況顧驚羽區區一介凡人。

而就在這頃刻間，林中對面已經多了一行身影。

是顧驚霜帶人到了……

他在地動山搖的雷電中趕到，就看到那隻浴火重生的鳳凰。

滿心震撼的同時，恍然間，深埋在記憶角落的一段畫面忽然出現。

冷宮荒園裡，雷電轟鳴中，一隻漂亮的小鳥忽然砸落到他身邊，他原本跑走躲避雷電的腳步一頓，猶豫一瞬後，將那隻還在微微顫抖的赤紅小鳥撿起來護在懷裡……而就在他撿起小鳥的下一瞬，小鳥原本所在的地方被雷電轟出一個大坑來……

那隻小鳥的模樣，和如今空中那隻鳳凰，極為相似。

這一刻，顧驚霜忽然就意識到了鬱瑤一直以來所說的恩情究竟是什麼。

如果那隻小鳥真的是她，那麼，她一直所說的報恩……就是真的。

她留在他身邊，幫他救他替他做了那麼多，就真的只是為了報恩……她對他，並沒有別的任何感情。

因為不喜歡，所以才會不怨恨，因為不在乎，才會那樣雲淡風輕一次次原諒他的自私，才會滿眼釋然跟他告別。

這一刻，顧驚霜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到蜷縮在旁邊樹下的白子馨。

出身高貴，性情純良，活潑可愛的長寧郡主……他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人，直到這一瞬，卻甚至沒有入眼。

下一瞬，在所有人震驚的注視中，巨大火紅的鳥兒盤旋而下……落地一瞬便化作人形。

紅衣似火，絕美妖異。

顧驚霜下意識想要打馬上前，胯下馬兒卻不安地噴著鼻息不肯靠近。

他翻身下馬快步走近︰“瑤瑤……”

然而，鬱瑤只是十分平靜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便是朝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顧驚羽走去。

顧驚羽身上一片黑漆漆的焦色，幾乎沒有氣息……

鬱瑤蹲在他身邊，感受到他微弱的氣息，有些無奈，然後便是抬手抵在他眉心……肉眼可見的，顧驚羽身上的皮肉傷一點點恢復，就連在天雷中損壞的衣服都恢復如初，很快就變回他平日裡漂亮燒包的模樣。

幾息後，就見顧驚羽鴉黑卷翹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

“瑤瑤。”

顧驚羽睜開眼，先是看到鬱瑤，然後又看到了站在鬱瑤身後不遠處的顧驚霜和赫連澈兩人。

只是一眼，他就收回視線盯著鬱瑤，虛弱出聲︰“小妖怪，你幹嘛呢？”

鬱瑤齜牙︰“吸陽氣……”

顧驚羽立刻就笑了。

他明顯沒有力氣，卻笑著勉強說︰“我整個人都是你的，想吸多少吸多少……”

沒人看到，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做了個只有他的人能看懂的手勢。

放他走。

赫連澈該死，可是，他活著用處更大……總要給顧驚霜找些事情做。

看到顧驚羽氣息奄奄還有精神說騷話，鬱瑤哼了聲︰“好啊，等我吸完陽氣，你就死翹翹了。”

顧驚羽笑著︰“死在你手裡也好……不能做你的人，最起碼能做你的鬼。”

鬱瑤︰……

顧驚羽強撐著說完騷話就暈了過去，隻留下鬱瑤獨自一人無語。

她起身，扭頭就看到顧驚霜和赫連澈兩人。

赫連澈猶豫著開口︰“西梁……還去嗎？”

鬱瑤似笑非笑︰“你確定想讓我去？”

赫連澈頓了頓，想到剛剛那隻巨大無比滿身流火的鳳凰，意識到自己無法強迫她做任何事，心裡便有些無奈，可他還是想要試探下︰“如果，我許你後位……”

鬱瑤勾唇不語，赫連澈便是嘆了口氣舉手︰“好吧，我放棄。”

說完，他便是有些戒備的看了眼旁邊的顧驚霜，不著痕跡一邊後退一邊道︰“看來，太子殿下還有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赫連澈退回去後做了個手勢，他的人立刻整裝待發。

離開前，他猶豫著看了眼白子馨……白子馨靜靜看著他，眼中已經沒有了要對他誓死相隨的光芒。

赫連澈嘖了聲，轉身打馬離開。

顧驚霜沒有理會赫連澈趁機逃離，而是定定看著鬱瑤。

他嘴巴動了動，開口，聲音已然嘶啞。

“真的……要離開了嗎？”

這時，顧驚霜才恍然間發覺，原來，距離當初他和鬱瑤一起進京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

他得到了比自己進京之初預期的還要多的東西，卻唯獨失去了這個陪著他一路走來的人。

鬱瑤笑了笑︰“是啊，我要走了，祝你一切順利。”

這樣的溫和與雲淡風輕讓顧驚霜陷入絕望……他最擅長偽裝，這一刻，卻連維持體面都做不到，也控制不住自己聲音的顫抖。

“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鬱瑤微笑搖頭︰“抱歉，我答應了另一個人。”

顧驚霜瞬間就紅了眼……

他不肯走，鬱瑤卻不想再留在這裡。

她後退半步︰“一切塵埃落定，也是時候告別了……祝你日後一切順遂。”

沒有說再見，她倏然轉身。

一道紅光劃過，鬱瑤和地上的顧驚羽同時消失不見……

顧驚霜站在那裡，半晌都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