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過去，秦菀的情緒才真正平靜下來，坐在沙發上拉著樓賀的手不松開。

她的人已經調查的清楚，這些年樓賀是怎麼過的，自然也知道他供養這對祖孫……想到自己的寶貝兒子不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秦菀就又是心疼又是憤怒，恨這對祖孫跟吸血鬼一樣。

可現在，看到這三人相處的氛圍，她卻又意識到，自己只是站在心疼兒子的立場上，對這三人來說，他們是一家人，做什麼都是自然而然……

其實樓賀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先是在水裡意識不清的時候忽然多出來了一段自己沒有經歷過的記憶，接著又是親生母親找上門來，這讓他感覺好像一切都有些不真實。

他下意識看向對面坐在鬱奶奶旁邊的鬱瑤，對上鬱瑤溫和的笑意，恍惚的心神仿佛才慢慢落到實處。

這時，秦菀小心翼翼出聲︰“長昕，你現在能跟媽媽一起走嗎？”

樓賀頓時一愣︰“現在？”

秦菀擦了擦眼角︰“你外公要不行了，外公以前最疼你了，媽媽已經告訴你外公，我們的長昕找到了……你外公他撐著想要見你一面。”

樓賀頓時愣住。

外公……

這時，鬱瑤開口︰“你去吧，別讓老人留下遺憾。”

樓賀驀然回神，迎上秦菀殷切期盼的眼神，他緩緩點頭……

片刻後，鬱家客廳被堆滿了各種禮物，樓賀則是跟著秦菀一起準備離開。

臨走出幾步，他又忽然回頭走到鬱瑤面前低頭看著她︰“你等我回來，我……有話跟你說。”

鬱瑤點點頭︰“好。”

樓賀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向秦菀……

從鬱家趕往機場，乘坐傅家的私人飛機到京城，然後又從機場直接趕往醫院病房……等樓賀跟著秦菀抵達醫院頂樓獨立病房的時候，秦老爺子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只是他還強撐著，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誰。

樓賀跟著秦菀朝病房走去，轉過彎，就看到傅念馨眼圈微紅靠在病房門口，傅之雪站在走廊上……傅雲還在國外。

即便是他在國內，秦老爺子也不願意看到他，自從十五年前因為他出軌而導致傅長昕被害，秦老爺子再沒有跟傅雲說過一句話。

看到樓賀，傅念馨眼神閃了閃，有些不自然移開視線。

傅之雪則是幾步上前，伸手抱了抱樓賀，低低嘆了口氣︰“長昕，歡迎回家。”

弟弟出事的時候，傅之雪已經十二歲，他已經和家裡的小豆丁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每天放學回家都要去抱弟弟，和弟弟玩兒，聽弟弟奶聲奶氣叫哥哥……可忽然有一天，弟弟沒了。

他們說弟弟被人扔進了江裡……

那時候，小小的傅之雪就過早的明白了什麼叫做恨意，恨那個女人，同時，也恨自己的父親。

樓賀有些不自在，可莫名的，他沒有排斥這個擁抱，而是拍了拍傅之雪。

傅之雪放開他︰“去看外公吧，他在等你……”

樓賀往前走去，傅念馨迎上來，低聲叫了聲︰“二哥。”

樓賀看了她一眼，淡淡嗯了聲，然後緩緩推開病房門……

病床上躺著的老人眼楮緊閉著，只有偶爾起伏的胸口才昭示著他還有呼吸。

秦菀拉著樓賀的手走到病床前，輕聲呼喚︰“爸，您看看，誰回來了。”

老人眼睫顫了顫，有些吃力的睜開眼。

秦菀抹著眼淚說︰“爸，是長昕，我找到長昕了……他還好好的，已經長這麼大了，爸，你看看，是長昕……”

老爺子艱難的朝樓賀慢慢抬手，聲音嘶啞的喚了聲︰“昕昕……”

這一瞬，印在靈魂深處的畫面倏然閃過，樓賀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情形，花園裡，精神矍鑠的老人抱著他逗弄著︰“昕昕，昕昕，叫阿德，哈哈……”

阿德是秦老爺子的本名，他總是喜歡故意逗小豆丁叫他名字。

樓賀怔怔握住老人的手，低低喚了聲︰“阿德……是我。”

老爺子驀然一震，眼角流出一滴淚。

“是我的昕昕，是我的長昕……姥爺好想你，你都，這麼大了……”

老人艱難呼吸著︰“姥爺終於有面目去見你姥姥了，長昕……我的長昕啊……”

床頭的儀器滴滴叫起來，秦菀頓時一愣，然後大聲呼喊︰“爸，爸，醫生，醫生……”

傅之雪和傅念馨也沖了過來。

“姥爺……”

“姥爺……”

樓賀清晰的感覺到，握著他的手已經失去了力氣……秦菀抱著他放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