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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令》第76章 仗勢欺人的時雍
從寶音長公主那裡得來的針灸書籍,時雍本來沒有興趣去看,可這日從無乩館回去,她到是好生鑽研了一番,

腦子有數,手上有書,心裡有底,竟是讓她咂摸出趣味,一直看到深夜方休。

次日,楊斐準時出現在宋家衚衕,帶時雍去復驗徐晉原和於昌的屍體。

出門的時候,時雍特地四下看了看。

「瞅啥?」楊斐問。

「你老實說,大都督有沒有跟蹤我?」

嗤!楊斐笑了,「自作多情。」

時雍看著他,「那就是見鬼。我感覺有人跟著我,要殺我……」

楊斐身子往後一仰,怪異地看著她的表情,笑不出來了。

「你這樣子,就鬼裡鬼氣的。」

時雍扯了扯嘴角,僵硬著身子往前走兩步,猛一個回頭,陰冷冷地笑。

「走快一點,有人急著投胎呢。」

楊斐:「……」

————

於昌屍體已經入棺,準備下葬。聽說要復驗,於家人哭鬧一回,死活不肯,後來謝放給了十兩銀子,這才重新啟開棺材。

本是一樁小事,卻出乎時雍意料。

趙胤手底下這幫人,不應當拔刀威脅人家才是嗎?居然給銀子息事寧人?難以置信。

這次復驗,宋長貴也過來了。

時雍凡事都問他,得到他準確的回答才動手,就好像真的是宋長貴指導她一般。

宋長貴很是納悶。

自家閨女這些稀奇古怪的法子,偏說是他酒後教的?這讓宋長貴老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壞了,或是酒後被鬼怪附體。

復驗結論一致,宋長貴的勘驗很準確。

於昌和徐晉原的死因都是繩索壓迫頸部引起的窒息性死亡,但問題是,他們腳下無凳,虛吊空中,怎麼把脖子掛到繩子上去的?

這足以證明不是自殺。

「可此事大為蹊蹺。」

宋長貴摸著下巴,搖了搖頭。

「兇手若想偽造死者自殺來為自己脫罪,那多加一條凳子並非難事,為何偏偏留下這個破綻,引人懷疑?」

楊斐道:「是行事不慎?或是來不及?」

「不對。」時雍望他一眼,「兇手留下破綻,是為了讓人們往白衣女鬼身上去想,造成鬧鬼的恐慌。事實上,兇手從未想過要脫罪。」

楊斐瞥她一眼,哼聲,「沒想過脫罪是何意?難不成,兇手誠心想讓我們捉住,好吃詔獄裡的窩窩頭?」

時雍懶洋洋看他,說得漫不經心。

「因為在兇手眼裡,錦衣衛全是像你這樣的蠢貨。兇手根本就不信你們有本事找出他來,哪裡會想要脫罪?」

這話就傷自尊了。

楊斐臉一黑,揚起眉毛要炸。

謝放拉他一把,岔開話題,「照阿拾的說法,兇手當真是自信呢?」

時雍搖頭:「不僅自信,還狂妄。不僅你我,他連大都督都沒有放在眼裡。否則,也不會再一再二在錦衣衛眼皮子底下動手了。」

「你認為,時雍的死、於昌的死、徐晉原的死,都是一人所為?」

「還有張捕快一家的命案,想必也脫不了他的乾係。」

楊斐倒抽一口氣。

「誰有這麼大的本事?敢藐視大都督?」

時雍道:「錦衣衛可能真有內鬼。據我推測,此人對錦衣衛相當熟悉,對你們的行事和安排,亦是瞭若指掌。」

謝放和楊斐脊背一涼,如同被人盯住後頸似的,激靈打個戰,對視一眼,都想在對方的眼睛裡尋找答案——

「等老子揪出人來,非得擰斷他腦袋不可。」

楊斐咬牙發著狠,時雍低低一笑,冷不丁轉頭,眯眼走近他,「說不定,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呢。你想查他,他正冷眼看著你賣、蠢……」

「宋阿拾!」

楊斐頭皮都氣炸了。

「你別仗著爺寵你,就為所欲為!」

時雍似笑非笑地掃視他一眼,「爺寵我,就是可以為所欲為呀。」

「你別欺人太甚!」楊斐腦門上青筋突突亂跳,手扶在腰刀上,咬牙切齒,分明是氣到了極點。

謝放皺眉拉他,正要圓場,就見時雍笑了。

「大黑?你怎麼來了——」

她話音未落,楊斐突然蹦了起來,轉頭四處張望。

「那畜生在哪裡?」

時雍哈哈大笑。

————

徐晉原的死,因「女鬼」一事傳得神乎其神,官府沒有公告,但民間幾乎已經有了定論。

說女鬼就是死在詔獄的時雍,說她壞事做得太多,黑白無常拘不走,閻王爺不敢收,說她魂魄便沒有歸處,投不了胎,到處害人。

甚至,有人硬摳了時雍、於昌、張捕快、徐晉原之間的恩怨情仇,編得比話本還要精彩。

本是多事之秋,再添女鬼的香艷事,京師上空如籠罩著一層拔不開的烏雲,人心惶惶。

時雍聽了傳聞笑不可止,周明生卻嘆氣。

「你是好了,有大都督撐腰,不用去衙門當班。你是不知道,我們這些捕快,最近抓鬼都快把自個兒抓成鬼了。我現在看誰都像鬼!阿拾轉頭,哥看看你是不是鬼?」

周明生說著將臉伸到時雍面前來,時雍一巴掌扣在他腦袋上,推開。

「沈頭呢,他沒說什麼?」

「奇怪。」周明生直起身子,斜起眼睨她,「你猜沈頭在幹啥?他也跟你一樣,打起了那些案宗卷錄的主意,這兩日吃喝都在衙門,日日夜夜地翻看。」

「是嗎?」時雍眯起眼,思考著。

周明生沒她那麼複雜的腦子,歪著頭又「喂」了一聲。

「阿拾,你要不要帶哥哥一把?」

「怎麼帶?」時雍沒好氣看他。

「嘿。」周明生站直身子,握拳擺了個威風的動作,「你說那飛魚服穿在我身上,俊不俊?」

時雍懶洋洋嘆氣,拖住他的後領子,「走吧,孩子,別做夢了。」

「幹嘛去?」周明生邊走邊後退。

「捉鬼。」

周明生一驚,「你有法子?」

時雍但笑不語。

————

時雍和周明生在外面吃過飯,又去衙門裡轉了一圈。沒有見到沈灝,到是得知了徐晉原案子的後續。

府丞馬興旺升勝順天府尹的旨意到了,闔府上下都在準備為新任府尹祝賀,死去的徐晉原似乎被拋到了腦後,沒有人再提及。

詔獄也有消息。

屠勇被收監了,嫻娘無罪,也沒有受到責罰。

時雍去接他的時候,她頭髮略顯凌亂,衣衫卻乾淨整潔,顯然在裡面沒有受什麼苦處。只是,整個人神情倦怠,兩隻眼睛紅腫青黑,一臉澀意。

時雍知她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受人恩,就要報。她對屠勇未必有男女情愛,但若是屠勇因她而死,恐怕她此生都會不好受。

「嫻姐,我送你回去。」

「等等。」嫻娘在門口等了許久,一直等到魏州出現,匆匆從荷包裡掏出一錠銀子,左右看看,偷摸摸地靠近,往他手裡塞。

「千戶大人……」

「這是做甚?」魏州嚇一跳,被小娘子白嫩嫩的手摳住手掌,面紅耳赤地後退兩步,這才看清是銀子。

「使不得,使不得。」他皺眉推開。

「千戶大人。你幫幫我,幫幫屠大哥。」嫻娘哽著嗓子,話沒說完,淚水就已經下來了。

「屠大哥是個好人,他當晚確實在閑雲閣,不可能去詔獄殺人……」

魏州嘆口氣,「實話告訴你吧,屠勇……怕是活不成了。大都督已然下了命令,要斬首示眾。還有那個自稱見到女鬼的更夫,也因妖言惑眾被笞了二十。你能全須全尾地活著出去,已是萬幸,別再想旁的事了。」

「妖言惑眾?千戶大人,不是說女鬼殺人嗎?這事真和屠大哥沒有關係呀!」

「沒有女鬼。你別再妄言。」

魏州推開她的銀子,朝一旁的時雍笑了笑,轉身走遠。

「阿拾……」

嫻娘期盼的眼轉向時雍。

「你和那位貴人是不是相熟?你能不能幫我去求個情……要多少銀子都成,我把閑雲閣賣了都成,屠大哥萬萬不能死啊!」

時雍一聲未吭,扶著哭哭啼啼的嫻娘回到閑雲閣,意外發現烏嬋也在。

她的身邊,坐著一個黑色勁裝,頭戴鬥笠的清瘦男子,鬢邊幾縷白髮,目光卻沉靜清亮。

「燕穆?烏嬋?你們怎麼來了?」

燕穆原是雍人園大總管,時雍的頭號心腹,這般公然出現極是敏感。

「坐下說。」

時雍先把嫻娘送回房,返身關好門,坐下來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可是我上回拜託的事,有結果了?」

燕穆搖了搖頭。

「只是,發現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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