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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令》第58章 被詛咒的水洗巷
這雨說下就下,頃刻便瀝瀝淅淅地飄下來,由小到大,來勢洶洶。

趙胤一來,水洗巷就熱鬧開了。

錦衣衛將張捕快家的房子圍了個水泄不通,院子裡的火把將潮濕的陰宅照得通天亮。

有了官府的人,那些關門閉戶的老百姓都湧了過來。

有了光,有了人,陰森恐怖的氣氛被打破,時雍緩口氣,彷彿這才重新活過來。只是,如同水裡剛打撈起來的一般,渾身濕透。

院門口圍滿了水洗港澳的百姓,議論紛紛。

「又死一個,水洗巷是不是被詛咒了啊。」

「當真是嚇死個人。」

「這幾日夜裡,你們可有聽見一個女子的哭聲?」

「怕不是張家姑娘回來索命了。」

「掛樑上那小子是老張的徒弟於昌吧?看著眼熟……」

周明生剛才差點被白衣女鬼嚇尿了褲襠,這會子人多起來,他膽也大了,走到人群前面就揮手。

「錦衣衛大都督在此辦案,不得喧嘩。都散了散了,有什麼好看的?」

周明生人高馬大,腰挎大刀,典型的衙役形象,尤其這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樣更是嚇人,人群一聽是錦衣衛辦案,還有大都督在場,短暫的緊張和安靜後,爆發出一陣振動天地的跪地磕頭聲。

「大都督救命啊!」

「官老你,你一定要給水洗巷的百姓做主啊。」

「自從張捕快家出了事,這水洗巷整日不得安寧。」

「一到晚間就有厲鬼使壞,老張家附近這幾戶都搬走了。我們住得遠,也是天不黑都不敢出門了……」

他們一人一句,有些是添油加醋杜撰出來的,有些是誇大其詞,以求得到官府的重視。

誰也不願意與一個鬧鬼的凶宅毗鄰,老百姓好不容易得見錦衣衛上官,自是竭盡全力地尋求解決的法子。

天下著雨,路面早已濕透,那些人卻是渾然不覺,跪在地上,一片片的磕頭。

「誰是裡長?」

趙胤突然開口。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滿身冷意。

人群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後面一個瘦乾的老頭身上。

老頭子約摸六十來歲,在趙胤逼人的目光下走出人群,兩條腿都在打顫,

「大,大人,老頭子我,我是裡長。」

「你來說。」

趙胤一動不動,什麼也沒做,冷冷三個字剛出口,裡長就哆嗦一下跪了下去。

「大人饒命。」

朱九橫刀低呵,「沒人要你命,好好和大都督說話。」

「是,是是。」

老頭子一連說了幾個是,把水港巷鬧鬼的事大體說了一下。

與百姓們七嘴八舌說的那些話差不多,只是更為具體,例如家裡的狗無端狂叫,養的雞也夜不安寧,嬰孩夜夜啼哭,池塘裡的魚隔三差五的翻肚,不少人聽到有女子夜間嗚咽……

他們把一切都歸咎於鬧鬼,最後,裡長甚至下了斷言。

「那個女鬼不是張家的姑娘,而是,是時雍。」

時雍一聽,揚了揚眉,「你認識時雍?」

裡長擺了擺頭,「小兒曾在楚,楚王府當差,見過時雍的模樣,他不會認錯——」

人群一聽說是時雍,面面相覷半晌,更是嚇得臉色青白,對趙胤叩拜不止。

「大都督,救命我們的命啊,女魔頭又出來作惡了。」

「求大都督給老百姓一個安生吧。時雍不除,這日子沒法過了。」

「張捕快一家死得蹊蹺,我們早就懷疑,是時雍的鬼魅出來害人……」

趙胤聽著,半晌沒有說話。

時雍看著他肅冷的臉,面無表情。跪在地上的人群也是惶惶不安,都不知道這位傳聞中的活閻王會怎麼做,不敢動,不敢起,忐忑地等待著,在寂靜中汗毛倒豎。

冷寂片刻,趙胤平靜地說:「本座定會捉住這隻惡鬼。」

人群又是千恩萬謝。

「報——」

火光爍爍閃動,楊斐帶著兩個侍衛返回,抱劍拱手。

「爺,沒有看到人。」

趙胤沒有作聲,看了時雍一眼,朝舉火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徑直朝於昌的屍體走去。

有了他打頭,一群人都跟過去想看個究竟。

時雍見狀,「等一下。」

趙胤回頭看來,她沉著眉,「保護好現場。若現場遭到破壞,很多痕跡便沒有了。」

這個時代沒有痕跡鑒定的工具,但是必要的保護措施還是有一定的作用。

趙胤抬手阻止了侍衛跟隨,眼神定在時雍臉上。

「你跟我去。」

「嗯。」

時雍沒有多說,跟在他的背後。

夜風吹過來,將於昌身上寬鬆的衣服吹得一搖一擺,空蕩蕩的,一個瘦小的人懸掛在那裡,屍體似乎也在跟著晃蕩。火光照著於昌的人,白慘慘的,舌頭長長吐出來,很是恐怖。

時雍站在屍體前方,許久沒動。

趙胤問:「可有看出什麼?」

時雍轉頭,眼皮微眨,「弔死的。」

「……」

脖子就掛在麻繩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是弔死的,還用她說嗎?

楊斐不服氣的哼一聲,「你能不能說點我們看不到的?」

時雍嘴角掀了掀,「他殺。」

「你怎麼看出來的?」

「喏。」時雍抬頭,努了努嘴,「屍體掛在樑上,腳底離地至少三尺,地上沒有椅子凳子,他還能飛上去將脖子套繩子上自縊不成?」

時雍說完頓了頓,眼底有陰影閃過。

「當然,如果當真有鬼作惡,算我沒說。」

趙胤目光微涼,看著她問:「你信鬼神之說?」

時雍沒有馬上回答。

當看到那張與以前的她一模一樣的面孔後,她再想想自己如今這幅模樣,已然不敢斬釘截鐵地說出「沒有」這樣的話了。

趙胤掃過她蒼白的臉,回頭命令。

「叫仵作。」

……

宋長貴大半夜被叫過來,驗了屍,又陪著勘驗了現場,說法與時雍一致。

於昌確實是弔死的,只是,張家門窗完好,門鎖沒有撬動的痕跡,那麼,於昌是怎麼進去房子裡再把自己懸掛到樑上的?

如果找不出兇手,這一切,除了女鬼作惡,似乎解釋不清了。

楊斐瞅著時雍,又看一眼縮在角落裡那隻惡犬,「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胤冷聲:「不知就閉嘴。」

「……」楊斐被噎住。

片刻,他輕咳一下,抱劍拱手,低下頭,「黑衣人只有阿拾一人見過,她大可以撒謊。」

時雍皺眉,「你看不到打鬥的痕跡嗎?」

「痕跡可以偽裝。」楊斐眼皮一翻,就是不信她,「你還是先向爺交代清楚,大晚上為何會來水洗巷吧?」

原本張捕快一家的死,就與她有牽絆。

不說楊斐,連時雍自己都懷疑自己。

「我說是狗帶我來的,你信嗎?」

楊斐冷哼一聲:「你這嘴可有一句真話?」

時雍勾唇:「大黑只是說不出,但大黑一定是看見了什麼,才會來叫我。」

「時雍的狗,為何與你親近?」楊斐步步緊逼,見趙胤不說話,又挑眉嘖了一聲,「難不成你讓爺去審問一隻狗,誰是兇手不成?」

「不用。」時雍冷聲說著,指了指房頂。

「黑衣人曾在房頂潛藏,『女鬼』也出現在屋頂,肯定會留下痕跡。」

從一戶人家借了梯子,時雍爬到剛才黑衣人躲藏和潛逃的房頂。

可是,放眼一望,濕漉漉光潔一片,哪來什麼痕跡?

這雨下得不是時候,洗刷了現場,又沒有後世的痕跡鑒定儀器,要如何證明?

楊斐在下面吼,「怎麼愣住?痕跡呢?在哪裡?」

沒人相信她能找出痕跡,都覺得她只是說大話或者在遮掩什麼,就連宋長貴也揪起了眉頭。

「阿拾,你下來!」

時雍沒有說話,慢慢從梯子上爬下來。

楊斐哼聲,一臉懷疑地看著她。

「編不出來了吧?阿拾,你最好老實交代——」

時雍冷冷剜他一眼,轉頭看著趙胤。

「我要火把,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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