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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令》第16章 她原該吃些苦頭
亥時四刻,趙胤房裡還掌著燈。

門外一群腰佩綉春刀的值夜守衛在巡邏,呼嘯的風雨撞擊著窗椽,將守衛們整齊的步伐襯得極是整齊。

突地,一體匆促的腳步聲踩亂了節奏。

「報——!」

謝放急匆匆打簾子進來,單膝叩地。

「爺,阿拾被押入了順天府大牢。」

謝放把情況大致說了一遍,趙胤眉頭微動,手上的書慢慢合上,丟在桌幾上,紋絲不動地坐了片刻,將那張畫著鴨子的字條放在燭火上燒掉。

「歇了。」

「爺。可是您的腿,得讓阿拾來針灸啊。這幾日連綿陰雨,您這般熬下去……」

「死不了。」趙胤大步走入裡間。

明明痛得厲害還能裝得像個沒事人一樣。

謝放看著他的背影,一咬牙,「爺,我現在就去順天府衙提人……」

「不必。她原該吃些苦頭。」

趙胤抬手製止,走得更快,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漆漆的簾子裡。

一股風猛地灌過來,燭火搖曳。

門合上了。

朱九看看謝放,「爺這是怎麼了?」

謝放皺皺眉,「興許是阿拾所做之事,不合爺的心意了吧?」

夜闌風靜,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無乩館內愈發寂靜。

……

翌日,七月十七。

時雍是被牢頭丁四叫醒的。

當時她正在做夢,是個瀰漫著詭異氣氛的怪夢。夢裡的人,有些她認識,有些不認識。但是他們每個人的面孔都呈現出一種死亡般的黑白灰色,夢中的場景轉換了幾次,潛意識告訴她,那是在張捕快的家裡。

張捕快和夫人熱情地邀請她進去,張芸兒一臉緊張地拉了她去閨房……

後來他們,都變成了屍體。

睜開眼看到丁四,時雍還沒回過神,看他也像個屍體。

「丁四哥,有事?」

「府尹大人有令,提你去供招房問話。」

來都來了,審問是免不了的。

時雍打個哈欠,那漫不經心的樣子把丁四都看笑了。

「我在衙門裡做看守十年了,你是頭一個睡得這麼好的。」

「榮幸榮幸。」時雍朝她拱了拱手,大步走在前面。

都進這裡來了,榮幸個什麼玩意兒?況且誰不知道謝再衡是廣武侯的未來女婿,這阿拾招惹上他,即使沒有張捕快的案子,怕也是不好過了。

丁四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說不準真像那些人所說,阿拾體了她娘,腦子有些傻?

時雍去到供招房,看到了好幾個熟面孔。捕頭沈灝、府尹徐晉原、推官譚燾、師爺萬福都在。

人員齊整,看來是個大案。

看到她,大人們臉色都不大好看。不過,想必是她爹豁出老臉去求了府尹大人,到也沒有太過為難。

幾個人輪番問了她幾個問題,主要圍繞那張綉帕,以及她打折謝再衡胳膊的事情。

「我打謝再衡,是因為他調戲我。」

時雍說得漫不經心。

「綉帕是我的沒錯,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飛到張家去。我是七月十六晌午從謝再衡手上拿回的綉帕,爭執時撕了,棄了。而張捕快全家死於七月十五晚上,時辰就對不上。請大人明察。」

看她推得一乾二淨,徐府尹沉下了臉。

「然則,謝再衡交代,他不曾見過綉帕。」

不曾見過?

他沒有見過,那她就有嫌疑了。

因為那張綉帕是在張芸兒的手上發現的。

據沈灝說,被張芸兒牢牢攥在手裡。

謝再衡這狗男人是真狗。

為了栽臟她,居然矢口否認。

「當時只有我與他二人,他不承認,大可讓他來與我對質。」

徐府尹望了一眼師爺。

不是說宋仵作家的大姑娘性子木訥,不善言詞嗎?

師爺湊過去耳語兩句,徐府尹面色微微一變。

「阿拾,本府問你。七月十五那晚一更到三更之間,你在何處,做了何事?」

問到點子上了。

時雍能仗勢的時候絕不嘴軟。

「七月十五晚上,我去了無乩館。」

無乩館?

徐府尹的臉又拉下幾分。

「阿拾,念在你父親宋長貴在順天府署當差多年,你也跟了這麼些日子,本府給你留了幾面顏面,你怎生不識好歹,滿口謊言?」

沒有人相信趙胤會叫她去。

一個天,一個地,怎會有交集?

徐晉原那點本就不多的耐心沒有了。

「你還不從實招來?非要本府上刑具嗎?」

得,搬尊大佛砸了自己的腳。

時雍腦子痛得很,發覺裝老實人真是太累了,遠不如做女魔頭來得痛快。

「不敢欺騙大人。那夜,大都督差人叫我去無乩館問話,是為時雍驗屍的事。大人若是不信,隻管找了大都督來,一問便知。」

「……」

「……」

「……」

供招房裡好半晌沒有聲音。

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時雍。

讓他們把趙胤叫過來詢問?

趙胤是隨便什麼人想叫就叫的嗎?

不過,她的理由倒也說得過去。

沉思片刻,徐晉原叫了書吏過來。

「帶上本府的拜帖,去錦衣衛找指揮使大人。」

書吏點頭稱是,徐晉原眉頭卻又皺緊,「不妥不妥。備轎,本府親自去問。」

見他要走,時雍叫住他。

「府尹大人,我還有一事相求。」

「何事?」徐晉原回頭。

「我想看一看張家人遺體。」

時雍又道:「我這些年跟著父親和劉大娘也學了不少,和張芸兒又是閨中姐妹,興許我能發現什麼線索也未可知?」

徐府尹沉默片刻。

張家滅門案影響極壞,傳出許多鬼神之說。刑部專程派了人來督促,說是宮裡也得了信兒,叫他趕緊查明真兇,以安民心。

然而現在線索全無,與其焦頭爛額,不如死馬當活馬醫。

「準了。不過,須得沈灝同行。」

時雍鬆了口氣,「謝過大人。」

……

徐晉原是辰初時去的錦衣衛,結果只見到了千戶魏州,得了個大都督外出未歸的回話。

「魏千戶,本府有一事,冒昧相問。」

徐府尹雖覺得阿拾的說法荒唐,還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那日去詔獄為時雍驗屍的阿拾,十五那夜,是否被大都督叫去了無乩館?」

阿拾?

魏州一愣,「不瞞大人,我不知情。待我問過大都督,派人給大人回話可好?」

「那勞駕魏千戶了。」

徐晉原拱了拱手,心中已有定論。

即使是趙胤要找阿拾問什麼,也不會叫去無乩館。那是他的私宅,連朝中大臣都不曾得臉被請進去坐一坐,

一個小小女差役憑什麼?

那丫頭就是在說謊,害他難堪。

徐晉原氣沖沖地走出錦衣衛,甩了甩袖子正要上轎,被人叫住。

「府尹大人,請留步。」

一個約摸十六七歲的女子站在街邊,華服雪肌,一雙宮靴粉嫩鮮艷。她的身後,是一輛靜靜停放的四輪馬車。

徐晉原眼皮一跳。

「小娘子叫我何事?」

那女子微微一笑,「我家公主想請大人,借一步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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