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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令》第136章 將戰!危機四伏(二合一)
黑色身影猛地回頭,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錢名貴,身著黑袍的手指微微一揚,寬大的袍袖中飛過一張白色的紙片,在空中一盪,彈到他的面前。

「自己看。」

錢名貴抖顫著略顯肥胖的身子,往前爬行幾步,撿起那張紙。

是蓋了印戳的公文。

他心裡有一絲不祥的預感,就著火光展開公文一看,手一囉嗦,公文就掉在地上,他不敢去看頭頂那抹黑色的影子,驚恐地磕起頭來。

「邪君明鑒,邪君明鑒,小的沒有,沒有背叛邪君。」

黑袍人冷笑一聲,「你當本君是瞎了死了不成?那日你夜闖裴府,為何他們不罪不責,還派人送你回府?」

錢名貴僵住。

那天他闖裴府內宅就是邪君疑心裴賦私下有什麼動作,當夜不在宅子裡,哪料裴賦不僅在,裴夫人還讓他丟了那麼大的人。事後,錢名貴覺得裴賦不會放過他,卻不成想,他雲淡風輕地把事情揭過去,就送走了他。

如今想來,他突然覺得不妙,汗如雨下。

「小的,小的也不知情。」

黑影陰惻惻看著他,黑色的袍袖垂下,無風而盪,聲音冰冷如鋼針摩擦在鐵鍋上,沙啞難聽。

「如非你指引,他們會怎找到盧龍塞的山洞,害得本君倉促離去,多年基業毀於一旦。如非你背叛,這封六百裡加急直報京師的文書,又怎會說消息出自你口?為你請功?」

錢名貴脊背上布滿了冷汗,心裡咒罵了裴賦一百八十遍,在邪君面前又不敢放肆,只能不停叫屈求饒:

「小的,小的,著實不知。小的從來沒有,告,告訴過裴賦。是他,是他在胡言亂語,陷害於我……」

他說得有些心虛。

若說胡言亂語,裴賦確實找到了盧龍山洞,毀了邪君積攢的「上靈寶貝」,說不定還會影響邪君飛升。

若說陷害,那豈不是說裴賦早就知道這封公文會落入邪君手上?

難以自圓其說,他只能重重磕頭,以表心意,請求邪君不要降罪。

山洞裡大片大片的黑暗,邪君近前,走到高台的邊沿,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不是裴賦。」

不是裴賦?錢名貴一頭霧水,抬起頭去,一張臉被火光映得通紅。

「邪君大人,那他是誰?」

黑袍人冷笑,袍袖帶出一陣冷風。

「本君今日剛得到消息,他正是稱病不出無乩館的錦衣衛指揮使——趙、胤。」

啊?

錢名堂臉色唰白,怔怔看著黑袍人不知所措。

「怎,怎麼可能呢?這,這趙胤怎會那麼大的膽,冒充裴賦前來青山?邪君大人,此事當真與我無關,無關啦。」

黑袍人走到燃燒的鐵鍋旁邊,從中抽出一根燒紅的烙鐵,走到錢名貴面前,指向他的臉。

「縣太老爺,你讓本君怎麼信你?」

錢名貴眼中的火焰漸漸熄滅,變得冰冷。

他恐懼地看著面前的黑袍人,雙手撐地慢慢往後退。

「邪君饒命,饒命……」

黑袍人步步緊逼,面具下幽深的雙眼如若嗜血般通紅。

「殺——」

那聲音又幽幽地道:

「留了他,就留不得你了。」

————

這是個奇異的夜晚。

街口的戲唱到三更方罷。

青山鎮五裡外的飛仙道觀,深夜突發大火,燒到天亮方休,觀中道士道童居士多人罹難,消息傳到青山鎮,錢縣令痛哭流涕,甚為哀慟,當即派了衙役前往飛仙觀查實火情,收殮屍體。

可是,痛哭歸痛哭,為他爹賀壽的戲還是照唱不誤。

他家佔據著街口,來往官道據口,但凡要往京師,必從這條路過。

得到消息,趙胤臉上沒有表情,時雍內心的不安卻越發擴大。

飛仙觀的火燒了一夜,如趙胤所言,當天夜裡得到消息,他們也沒有睡好。

天未大亮時,幾道黑影如閃電般從裴府後門掠入院子,進入書房,推窗輕巧地落在趙胤面前,站直一非,抱劍行禮。

「大人,庚字旗兄弟晚來一步。」

長夜不安,為護太子和主子安全,謝放、朱九、白執、許煜等人輪番值守,看到突然齊整整落到面前的幾個年輕男子,除了常年跟在趙胤身上的謝放,其餘幾個侍衛都有點心驚。

「爺,這,這是……」

趙胤修長的指尖撩了撩衣袍,在首位坐下,目光打量著眾人。

「你們自行介紹一下。」

幾個年輕男子朝謝放朱九等人抱拳。

「在下十天乾庚字衛庚一。」

「在下十天乾庚字衛庚二。」

「在下十天乾庚字衛庚五。」

「在下十天乾庚字衛庚六。」

朱九聽得瞠目結舌。

「十天乾」他不是第一次聽說,前任指揮使也就是他們主子的父親甲一,就是「十天乾」之首。他們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排序。這些人各領一衛,手底下分別有一支隊伍。隊長稱為甲一,乙一,丙一,以至類推。

十天幹人數不多,成員可以因各種原因被替代,但組織極為嚴密,一代代傳下來,替換成員的規則卻不為外人所知。

傳聞,十天乾來無影去無蹤,個個身負絕技,精挑細選,曾在先帝爺起兵靖難時立下汗馬功勞,是先帝爺心腹中的心腹。因此,先帝爺坐上龍椅,重置被洪泰帝廢止的錦衣衛時,這會把大權交給甲一。

甲一真名叫什麼,很少有人知道。

便是連他的兒子,也是隨了先帝爺姓趙。

而眼下,除了為人熟知的甲一,剩下的乙一、丙一、丁一、戊一、己一、庚一、辛一、壬一、癸一和永祿爺時期的他們,還是不是同一人,外人不得而知。

因為這些名字,原本就只是一個代號。

如今,這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突然出現這麼多在面前,著實讓朱九等人目不暇接。他們知道爺有自己的秘探和暗衛,連他們這些貼身侍衛都不能完全知情,而最知情的謝放又是個鋸嘴葫蘆,是絕對不會往外吐口半句的。

朱九懵了,連忙還禮,不停的抱拳。

「庚一兄好,庚二兄好,庚三兄好,庚四兄……不,庚四兄沒有來哈。庚五兄好,庚六兄好,庚……」

「好了。」趙胤不耐煩地打斷他,望向庚一。

「說說情況。」

庚一道:「我等接到庚六秘信,日夜兼程趕過來,準備前往飛仙觀,可還是晚了一步。還在幾裡外,就看到衝天的大火。」

趙胤道:「全死了?」

庚一道:「全死了。死前醉酒。」

飛雲道長好酒,可全觀醉酒被燒死,自然不會是意外。

「我們得從長計議了。」

庚一道:「我等當誓死護佑太子殿下安全回京。」

趙胤低頭喝了點水,淡淡地轉頭看庚六,「石洪興怎麼說?」

庚六恭敬地上前,道:「信已傳達,石大人表示將全力助將軍剿除禍患。」

趙胤眼波微動,「人馬動了嗎?」

庚六皺眉,搖搖頭:「老傢夥請我吃了一頓酒,說明日出發,只等大人一聲令下。」

只等一聲令下,怎會毫無動靜?

庚六長得高大挺拔,孔武有力,辦事極為妥帖,可到底是年輕,縱有千般本事江湖經驗卻尚顯不足,對石洪興這種人怎會看得透?庚一看他一眼,轉而對趙胤道:

「飛仙觀被毀。屬下認為,他們不想讓大都督全身而退了——」

話說未落,外面傳來侍衛秦洛的聲音。

「夫人,爺在裡面有正事。請留步。」

夫人叫得恭敬,可橫在面前的刀也是冰冷。

這個風平浪靜的夜晚,時雍是怎麼都睡不著了,這才尋著燈火過來的。

她看了秦洛一眼,笑了笑,「將軍,妾身可以進來嗎?」

「進!」

趙胤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因此時雍走進去前,沒有想到書房裡的氣氛會如此凝滯,更沒有想到書房裡有這麼多人。

其中好幾個少年郎,相貌雖不是一等一的,可那身材卻是一等一的,看精神看氣質便知不是非凡人。她大為不解,詢問的目光望向趙胤。

趙胤示意她坐,沒有多說,隻道:「這些人全是我的親信。他們會護送你和太子回京。」

是嗎?時雍連忙行禮,「有勞各位了。」

庚字衛幾人抱拳朝時雍還禮,「我等當盡全力。」

時雍點頭微笑,坐下去,看著趙胤道:「只是如今,飛仙觀也燒了。我等要走,恐怕沒有那麼容易了。」

朱九納悶地問:「一個小小縣令,還能一手遮天不成?難道他就是那個邪君?」

「不是。」趙胤端正而坐,在清晨初升的曦光裡,如一個凝固的黑點,「他充其量只是一個小嘍羅。」

朱九打個寒噤。

一個七品縣令尚且是小嘍囉?

那青山鎮豈非是藏龍臥虎?

「爺,與其坐以待斃,我們不如先行離開青山鎮,再做打算?飛仙觀燒了,暗路走不通,索性咱們就走明路。也不必專程送太子離開,我們大家一起走。」

時雍看他一眼,覺得這侍衛真是單純,「走不了啦。」

朱九微驚:「為何?」

時雍道:「飛仙觀的大火,足以說明對方的態度了。不讓我們再走。」

這與庚一方才說的一樣。

為什麼阿拾也知道?

朱九看看大家,有些不解:「我們要走,誰還能攔住不成?」

時雍看了趙胤一眼,淡淡地撥了撥指甲,「走出裴宅,每一個人都可能是眼線。這青山鎮,有多少人是對方的人?你可知曉?」

「那又如何?」朱九看到十天乾庚字衛前來助陣,渾身都是戰鬥的熱血,恨不能現在就衝出去跟人惡戰一回,聞言道:「我們一百多號人,總不能走不出一個小小的青山鎮?」

就算沒有十天乾,他們也是訓練有素的錦衣衛,一個小鎮還能困住他們?

朱九不信。

青山鎮再怎麼古怪,也就是一個數百人的鎮子,錢縣令手底下那些衙役捕快,在錦衣衛面前都不能看,遑論十天幹了。

「我不信,裴將軍要離開青山鎮,他們敢攔?」

這次時雍沒有開口,只是淡淡一笑。

而趙胤的眼裡卻浮上了一層冰涼。

「敢。」

朱九一怔,「爺,這些人難道是反了不成?」

趙胤眼皮輕輕搭下來,「若我們死在青山鎮,誰又知,反的是誰呢?」

書房安靜下來。

氣氛幽涼。

良久,謝放問:「這青山鎮背後,到底是什麼人?」

沒有人回答。

時雍想,或許目前也沒有人知道吧?

若是知道幕後主使,趙胤又何苦喬裝查探。

這一局,本就是他與那個幕後「邪君」的對陣。

「那我們要怎麼走?如今的我們,就像一群被裝在套子裡的人,裴府之外,皆有可能是敵人。就連裴家那些親戚,說不準都有異心,那裴三伯就借著關心的由頭,整天來院子裡轉悠。」

「是。我們這麼多人要一起離開,絕無可能逃過他們的監視。而且,一旦有任何一個外來人口進入青山鎮,都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這邪惡的小鎮。」

眾人七嘴八舌,趙胤輕袍緩帶,坐在椅子上,維持著端正的姿態一直沒動,直到他們的目光都望了過來。

「爺,下命令吧。」

朱九欲欲又試,抱劍請戰。

「屬下願打前陣。」

「諸位,青山鎮危機四伏,恐有一場惡戰。」趙胤穩穩站起,朝眾人抱拳,平靜地道:「一切當以太子殿下性命為要。」

時雍冷眼旁觀,沒有吭聲。

不是所有人都明白他話中的深意。

但眾人都聽令地應是,各自下去準備。

————

天終於亮開了。

裴三伯的咳嗽聲從院牆外傳進來,一聲接一聲,令人煩躁不安。

時雍正躺在床上「保胎」,嫻衣突然匆匆推門進來。

「夫人。烏家班的烏班主來探病。」

嫻衣的神色有些怪異,眼神有些不寧安。

時雍以為她是忌憚烏嬋,沒有多想,只是微笑著讓她把人請進來。

不料,隨同烏嬋一起來的人,居然是本該在京師楚王府做新婚嬌婦的陳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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