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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令》第442章 被盯上(二合一)
大晏的婚事禮儀極是繁雜,不說大都督娶妻,便是尋常人家娶媳婦,該有的禮數也不能少。男方的禮數越周全越盡心,代表對女方和這婚事越是看重。

 因此,大都督娶妻,三書六禮一個環節都不能少。

 不過媒婆也說了,姑娘年歲也不小了,快著些對彼此都好,王氏正有此意,就像生怕大都督反悔似的,當天便把阿拾的生辰八字給媒婆帶走,準備去佔卜合婚。

 走到這一步,這樁婚事八字好歹已經有一撇了,王氏走起路來,雙腳都是飄的軟的,要不是隔壁院剛死了姑娘,要辦喪事,她能叉腰仰天長笑三百聲。所以,她很看不得時雍那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覺得晦氣,生生拉著時雍的臉,要她笑。

 時雍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她不是不高興,只是沒有王氏那麽誇張。

 不說離大婚日子還早,便是嫁過去了,漫漫婚途也只是第一步,慌什麽呢?時人總以為嫁了,就穩妥了,豈不知,嫁了才該小心呢。

 時雍不是衝動無知的小姑娘,一步一個腳印定要走穩才行。

 為了陳蕭那個玉牌的事情,她想了一整夜,也沒有頭緒。她和陳蕭不算熟悉,這麽敏感的事情,不能直接去問,再三思慮,她決定去無乩館找趙胤旁敲側擊一下。

 萬一陳蕭就是十天乾呢,不是白操心了麽?

 無乩館沒有女主人,魏國公夫人受趙胤之托為他操辦婚事,很是上心,今兒早早就來向他提了提昨日上宋家提親的事情,於是,闔府上下都知道大都督要娶妻了。

 等時雍晌午去無乩館的時候,沒有找到趙胤,倒是被眾人像看猴子一樣觀賞了許久。

 從管家到侍衛,再到嫻衣等丫頭婆子,今日看時雍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了。

 大都督看重她和大都督要娶她,這是兩碼事。

 再往後,這位阿拾姑娘便是無乩館的女主人了,稍稍有點眼力勁的人都知道要來巴結。

 時雍待了不到一刻鍾,就受不了這些人一趟又一趟地前來問安,既然趙胤不在府上,她便徑直去找烏嬋了。

 過年這段日子,烏家班很是忙碌,元宵一過才又清淨下來。

 大多時候,烏嬋這裡是最為清淨的,時雍想去躲個清閑,同烏嬋說說話。這是唯一一個她可以暢所欲言的朋友,也是唯一一個知道她是時雍的人,很多話,只有同烏嬋在一起,她才說得出口。

 不料,徐通也來了。

 院子裡堆滿了這位徐大人送來的禮品,慕蒼生堵在門口不讓他進去,徐大人垂頭喪氣不停叫烏嬋的名字,旁邊還有一個婆子在不停地勸烏嬋。

 時雍駐足聽了片刻,徐通沒有勸嫁,而是說要去拜祭烏嬋的亡母,想讓烏嬋帶路同去。

 她皺了皺眉頭,正準備往裡進,烏嬋拉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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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當真要去祭拜我母親?”

 她眼睛盯住徐通狼狽的模樣,不知在想什麽,突然揚唇笑了一下。

 “好。走吧,我帶你去。”

 一轉頭,看到時雍,烏嬋愣了愣神,眼睛有些紅,顯然,這個父親為她帶來的困擾,遠遠不是“認或不認”那麽簡單,她的內心在撕扯,糾纏。

 生而為人,孝道為先,這些祖訓對時人的影響是刻在骨子裡的,烏嬋對徐通,遠遠做不到時雍對待宋長貴和王氏那般坦然,就算徐通不仁,烏嬋也不能完全不義,這便是她的糾結之處。一個孝字,就可以壓得她喘不過氣。

 “阿時。”

 烏嬋走過來,稍稍斂了表情。

 “找我可是有事?”

 時雍搖頭,微微一笑,“就是來看看你好不好。你既無事,我這便走了。”

 烏嬋欲言又止,回頭看一眼,小聲說道:“等我把這些人打發了,便來尋你。”

 時雍嗯聲,意有所指地道:“不必生那些閑氣,你想如何便如何,你是烏嬋,不是徐嬋。”

 烏嬋微微低下頭,“我明白。”

 說罷,她執了時雍的手,又切切地問:“那玉令可有消息?”

 時雍搖頭,“暫無。不著急,來日方長。”

 烏嬋想了想說道:“我再想想辦法。”

 時雍一怔,“你不要亂來。此事須從長計議。”

 烏嬋微微眯眼,拍拍她的胳膊,“你別管了,我自有分寸。”

 有什麽分寸?

 上次烏嬋為了幫她出氣能直接綁了定國公府的小姐,楚王府的王妃。這次說不定她真敢對陳蕭下手。看著不遠處的徐通,時雍不好說得太多,再三叮囑她不許亂來,得了烏嬋的保證,這才離開了烏家班。

 馬車徐徐行到街上,她摸了摸大黑的頭。

 “大人做什麽去了呢?”

 嫻衣說他上午就走了,隻帶了謝放和朱九,穿了一身黑甲輕鎧,自己騎馬離開的。

 沒坐馬車,那就是走得遠,不是去錦衣衛了……

 時雍猜不到他會去哪裡,想了想低頭看著大黑。

 “崽崽,我們去找大人好不好?”

 大黑懶洋洋看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對她有些鄙視。

 時雍挑了挑眉梢,“大人那裡有肉吃。”

 大黑脖子一下支楞起來,舔舔嘴巴,尾巴有了搖擺的動作。

 時雍好笑地抱住它的脖子,“好吃狗!”

 兩人的親事有了眉目,提上了日程,時雍再想到趙胤的時候,內心裡便有一種怪異又酥軟的感覺,她說不清楚這是為何,只要閑下來便想呆在他的身邊,哪怕什麽也不做,只是看著他也好……

 馬車搖搖晃晃,予安為免時雍坐著不舒服,走得極慢。

 時雍正對著大黑說話,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道尖呼,她來不及反應,馬車突然往左側一甩,像撞到石頭般高高地躍起,她整個人也突然從座位上蹦了起來,腦袋磕在車欞上,生生作痛。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馬蹄聲。

 予安將馬車生生停在路邊,回頭緊張地問她。

 “姑娘,你沒事吧?”

 時雍穩住身子,說一聲沒事,撩開車簾看出去,幾匹馬從車邊疾馳而過,速度快得驚人,轉瞬間便已去了老遠。

 她默默收回視線,眼風一掃,恰好對上一雙黑亮幽深的眼睛。

 然後,她看到了趙煥清俊的面容。

 “不小心驚了姑娘的馬。不知姑娘可否給我一個賠禮的機會?”

 時雍冷冷看著他,“不必!”

 趙煥騎馬走近,眼神裡有沉沉浮浮卻又複雜莫名的情緒,似是欲言又止,聲音清淺帶笑。

 “本王始終想不明白,你對我的恨意,由何而來?”

 話音未落,他的視線落到了探出頭惡狠狠瞧他的大黑身上,沉默著抿唇思考片刻,忽而幽幽一歎。

 “雍兒,是你嗎?”

 ——————

 出了京城,天空高遠湛藍,比城裡明亮了許多。就在時雍的馬車在大街上徐徐而行的時候,趙胤騎著烏騅馬正飛快地往南苑方向的神機營而去。

 京畿有三大營,共計數十萬之眾,是大晏朝最為精銳的部隊,這三大營的主力多次隨太祖和先帝南征北伐,立下過赫赫功勞。

 因而,京畿三大營的將校,軍餉最高,裝備最精良,待遇最好。

 趙胤掛著五軍大都督的職務,在軍中是有實權的人物,只是光啟帝是個務實的皇帝,對於軍務大事尤為關注。相比之下,趙胤這個五軍都督反倒顯得有些懶政了。

 校場上正在練兵,老遠便能瞧到翻飛的旌纛,喊聲震天,沉而有力。

 轅門處的守衛一個個身著重甲,手持長戈,看到趙胤一行人策馬奔來,隨即出聲阻止。

 “何人闖營,報上名來!”

 趙胤離轅門還差五六丈,聞聲勒住馬匹,穩穩立住。

 朱九大聲道:“五軍大都督例行巡軍,開閘!”

 趙胤是如今大晏朝炙手可熱的人物,但是下階士兵並不都認識他,尤其他身邊就帶了兩個侍衛,輕裝簡從,一看就不是大人物出來巡軍的排場,幾個守衛面面相覷片刻,而哨官不敢怠慢,卻也不敢開轅門。

 “在外面侯著!”

 他說罷,差了士兵騎馬進去稟報。

 朱九見狀,嗤了一聲,“這家夥當真是討打。”

 趙胤默不作聲地等待著,高倨馬上,紋絲不動。

 不一會,那士兵帶了神機營的主將魏驍龍前來,一群人看到魏驍龍下馬參拜,這才慌亂地叩地問安。

 士兵們嚇得白了臉,這位虎目黑臉的哨官表情也有些緊張。

 “屬下有眼不識泰山,萬請大都督恕罪。”

 魏驍龍瞪了他一眼,“你這招子是用來乾甚麽的?大都督都識不得!”

 轅門大開,趙胤騎馬徐徐而入,看一眼單膝跪在一旁的士兵,對魏驍龍道:“很好,可堪重用。”

 魏驍龍一身黑甲,聞言嘿嘿一笑,眼神示意一下,讓那家夥趕緊謝恩。而哨官這時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不認識大都督反倒是有功了,還能重用?該不會是反話,就要拿他殺頭了吧?

 趙胤看了看魏驍龍鐵甲下汗涔涔的腦門,“魏將軍親自操練?”

 魏驍龍打馬徐徐跟在他的左側,一邊往裡走,一邊笑出兩排大白牙,“末將乾的就是這活兒,當差拿餉,大白天的不操練兵馬吃閑飯麽?”

 趙胤沒有說話,騎著兵走過校場,軍中將士看到他,紛紛停了下來,全軍肅穆,齊齊呐喊參拜大都督。

 “繼續操練!”

 趙胤擺手示意,帶兵的將校便各自安排隊伍去了,趙胤單獨叫了魏驍龍過去,走到營中的空曠處,望著校場上揮汗如雨的士兵,詢問軍中的情況。

 “吃得飽麽?”

 “是否按日子發餉。”

 “家眷可有安置妥當?”

 魏驍龍一一應答,又將神機營裡的軍務情況都稟報了他,隻說一概沒有問題,朝廷優待神機營,將士們日子都過得很好。

 他自忖回答得宜,沒有什麽不妥,可是說完看大都督仍然濃眉緊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奇怪地道:

 “大都督,末將說得不對麽?”

 趙胤慢慢轉頭過來,“就你所知,京畿其他幾個大營,可有異常情況?將士有沒有鬧餉?糧草可有短缺?”

 這個問題讓魏驍龍陷入了沉思。

 他是個憨直的漢子,但能做神機營主將,腦子自然也是好使,一句話便捕捉到了趙胤話裡有話。

 “大都督,可是查到了什麽風吹草動?”

 趙胤沒有多說,隻道前陣子查獲一批軍需用度的糧草,深以為憂慮,然後又叮囑道:“我不常在軍中行走,此事還想拜托魏將軍,替我暗中查探,不限於京營。”

 不限於京營的意思,是指京外麽?

 一般來說,即使有人打軍需用度的主意,自然也不敢克扣三大營的用度,而京外行省,尤其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就不一樣了。

 魏驍龍年少從小,也是從省外軍屯一步一步調入京中的,行伍多年,所識得的舊部友人不知凡幾,由他去打探情況,和趙胤自上而下去了解實情會很不一樣。底下人若有什麽不便向大都督說的事情,都可以無所顧忌地告訴魏驍龍。

 二人對視片刻,魏驍龍大抵便明白趙胤心中所想了。

 他抱拳拱手,“末將願為大都督效勞。”

 趙胤看他一眼,“此事還需保密。”

 魏驍龍道:“屬下明白。”

 趙胤沉吟片刻,眺望遠處校場上的兵馬,又道:“近日楚王將出京就藩,這些日子,魏驍龍多盯著些,若有什麽風吹草動,即刻來報。”

 魏驍龍怔了怔,再將低頭拱手:“屬下領命!”

 昨年查抄天神殿時,除了龍袍鳳冠,曾在裡面找到一些存糧,當時白馬扶舟背了這一口黑鍋,卻說不出糧食來源。得益於周明生從張捕快的遺書裡翻出來的線索,於是趙胤再查軍糧一事。

 張捕快信中提到的劉榮發已死,而倉儲主事謝煬是廣武侯陳淮的親家,趙胤沒有去動謝煬,而是派人暗中打探著,這老小子最近規矩得很,不論是倉儲的收支帳薄還是來往人情都經得住查。

 自上而下沒有漏洞,趙胤只能自下而上去清查了。

 二人正在說話,只見白執急匆匆入營而來,一聲踹開擋在門前的轅木,大老遠便開始叫嚷。

 “大都督,大都督!屬下有急事稟報!”

 白執不是沒有分寸的人,在這種場合大呼小叫,只有一種可能——時雍出事了。

 趙胤神情微變,大步過去,“慌什麽?”

 白執看到他走近,四下張望一下,這才小聲湊到趙胤的身側,輕聲道:“阿拾她……”

 趙胤神情一凜,白執看他一眼,重重吸了口氣才道:“阿拾把楚王殿下給……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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