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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令》第769章 大都督夜闖禪房
今夜嫻衣不在,為了扮觀音菩薩,她已經提前去準備了。時雍一個人在屋子裡,但她並沒有真的睡下,只是趴在床上,拿著她的“劇本”在仔細推敲。

 有人在外面值夜,時雍很放松,想得又很入神,因此並沒有察覺到開門聲和背後低沉的腳步,直到帳子上突然出現一條長長的黑影,她這才驚住,條件反射地“啊”了一聲,然後抽劍便刺。

 “當!”

 人劍合一……被趙胤拽了過去,攬入懷裡。

 寶劍握捏不穩,直接掉落在地上,發出嗡鳴。

 時雍這時已經認出了狗男人,氣得差點要罵娘。

 “你做什麽?人嚇人,會嚇死人的知道不?”

 趙胤平靜地扶穩她的腰,坐下來,淡淡挑眉,“本座竟不知郡主如此膽小。”

 嘖!

 這客氣疏離的稱呼,時雍直呼一個“好家夥”,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侯爺無視防疫章程,大老遠地跑到慶壽寺來,就是為了找我的晦氣?”

 趙胤眉目無波,定神看她,說得一本正經,“為夫以為,娘子會需要我?”

 “無賴!”時雍低低啐了一口,在趙胤越發深邃的目光注意下,不由臉紅心跳,腦子裡不知不覺就浮現出新婚時兩人在無乩館裡荒唐放縱的那三天,整個人狀態都變得奇怪了起來。

 “這裡是慶壽寺。佛門清淨之地,你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趙胤皺眉端詳著她,“我想什麽?”

 時雍看著他正色的模樣,猛地抿住嘴巴。

 趙胤這時才緩緩勾起一抹笑意,望著她尷尬的表情,淡淡地道:“本座的小娘子在慶壽寺興風作浪,惹是生非,難免不得招出些麻煩。本座是說,你可能會有需要我的地方……你想的是什麽?嗯?”

 想的是什麽?不就是你暗示的那個麽?

 時雍恨得牙根癢癢,偏生又挑不出人家的錯處,一時眼皮亂眨,不敢正面回答。

 “這裡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侯爺隻管放心便是。殺雞用不著牛刀,你安心看戲,不用出手。”

 她嘴上是這麽說,可表情透出來的卻分明是“反正我也指望不上你”。趙胤瞥她一眼,淡淡道:“是這個道理。”

 聲音未落,他脫去烏靴,往時雍的床頭一靠。

 “那本座便安心了。”

 時雍看他躺得十分自在,回頭看去,不由露出一抹羞澀和薄怒,“寺廟是清修之地,這又是覺遠大師的禪院裡,你我若是做點什麽…………怕會氣死覺遠。侯爺,夜深了,早些回去歇了吧。”

 趙胤慢條斯理地抬眼,“本座不做什麽。”

 不做什麽躺在她的床上不走?

 哼!趙胤就像看穿了她的想法,在身側輕輕一拍,掌心落在膝蓋上,揉捏兩下。

 “腿疾犯了。疼!”

 時雍無言。

 面前的男人,還是那張波瀾不驚的臉,表情也沒有太多的變化,可一聲“疼”卻聽得時雍柔腸百結,不知不覺就起了憐憫之心。

 那些過往的、溫情的、她為他針灸的畫面也一幀幀浮上心頭。

 “你稍等。”

 時雍轉身出去,叫人備水。

 屋子裡突然安靜,趙胤慢慢坐起,肩背筆直地靠在床頭,雙手平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地看著時雍遠去的腳步,還有她佇立門邊的側影,以及她同人說話時,不經意捋動耳側碎發的溫婉模樣。

 她只有在緊張或不自在的時候,才會有這個小動作。

 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趙胤勾唇。

 是他毫無征兆地出現,讓她心生慌亂了麽?

 當時雍再一次回到屋子準備銀針時,趙胤已然漫不經心地躺了回去,嘴角噙笑,默默看她,好像沒有痛苦一般。但時雍注意到,他放在膝蓋上的那隻手不時用力,反覆地松開,又捏緊,手指上青筋都隱隱浮動出來。

 時雍洞若觀火,卻沒有說話,一直等到謝放令人抬了熱水進來,時雍這才給他面子,蹲身挽起他的褲腿,檢查他的病情……

 “你這是?是叫雷劈了麽?”

 時雍以前就知道趙胤的腿疾情況,形成了慢症,很難徹底治愈。可是經過這一年多的治療,他分明已是好了許多,除了換季時疼痛會有加重,平常偶爾發作也是可以忍受的程度……怎會突然又這樣了?

 關節紅腫淤青,幾乎變形。

 比她最初見到的樣子好像更為嚴重。

 趙胤看她震驚的雙眼裡,隱隱跳躍的心疼,唇角不著痕跡地揚起。

 “這都被你猜中了。那日一個大雷劈下,就這樣了。”

 時雍抽口氣,按捺下情緒,涼涼哼聲,將他的雙腳拿過來,重重塞入熱水桶中去。

 “叫你胡亂發誓。活該!”

 “……”

 趙胤不語,只是低眉看她,時雍雙手在他膝蓋上輕輕揉捏幾下,手法老道,看上去卻凶狠,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似的,對趙胤疼痛的膝蓋而言,又痛又快活,無異甜蜜的折磨。

 好一會,兩人都不言語,室內無聲寂靜。

 謝放在旁靜默片刻,看了看趙胤腫脹的膝蓋,無聲一歎,與白執交換個眼神,頭一偏,率先走出去了。

 白執隨後跟上,邁出門檻,合上房門。

 “放哥……”他小聲道:“爺的腿……”

 “噓!”謝放沉著臉示意他閉嘴,“你我當好差便是,爺的事,無須置喙。”

 白執:“是。”

 ……

 這個夜,更深、露重。

 庭外秋風卷落葉,房中銀燭燃耐心。

 兩個人相處,難得有這麽沉默的時候。約莫兩刻鍾的時間,時雍為趙胤針灸結束,將他的腿用絨巾子裹了,放在榻上,這才低低出聲。

 “好了。你坐一下,緩過勁兒,回去睡一覺,明日或可松緩。”

 趙胤抬頭看她,“還要熱敷麽?”

 時雍收拾銀針,皺眉看他。

 趙胤道:“我記得以前做完針灸,你會為我再熱敷一次,說有助於通絡活血。”

 時雍撩他一眼,“今兒太晚了。明日再敷。”

 頓了頓,她又說道:“你若是想熱敷,可回去讓謝放幫你。”

 “不要。”

 趙胤斷然拒絕,漆黑的眼帶著傲嬌的幽風掃過來,說得一本正經,“他那手如銼刀一般,哪有娘子的好?”

 時雍氣緊,“熱敷用手嗎?”

 趙胤恍然大悟般看著她,“不用手嗎?”

 “……”

 不用手,用腳?

 時雍知道跟他扯不清楚,突然將方才為他擦腳的絨巾一擲,猛地摔在床上,然後咬牙切齒地看著他,“趙胤,你就是來找我麻煩的是吧?故意折騰我?行,你贏了。我拜托你了,爺,我明兒還有要事,困乏了,想歇息了,能不能勞動你的尊臀,移駕回屋?”

 趙胤看她片刻,“好。”

 一個字淡淡地出口,他的手撐著床沿,好似吃力地坐了起來,又彎腰去穿鞋襪。

 時雍手指尖就像被什麽東西蜇了一般,來回搓捏幾下,一個咬牙,彎下腰來,一邊恨自己不爭氣,一邊為趙胤穿上鞋襪。

 “我讓謝放來扶你。”

 趙胤沒有出聲。

 時雍看他一眼,站起身要走,趙胤仍是不開口,卻不等她離開,突然一個伸手就將她拉拽了回來,一把扣緊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扳轉過來直面自己。

 時雍:“你——”

 “是。我。”趙胤低歎一聲,不給她掙扎的機會,手臂一緊,惡狠狠地抱住她,一張俊臉帶了幾分夜的冰涼,壓在時雍臉上的時候,讓她禁不住地打了個寒戰。

 “趙胤!”

 時雍羞惱不已,一顆心怦怦直跳,覺得這男人越發不可理喻了。

 “你做什麽,講不講理?”

 山中寺院,晚上很是安靜,四周一點聲音都沒有。時雍生怕傳出聲音被人聽到,嗓子壓得極小,如蚊子似的落在趙胤的耳邊,甕聲甕氣,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委屈。

 趙胤低笑,托起她的臉,拇指輕拂過那羊脂白玉般的柔軟,呼吸不由一緊。

 “與女子講理,本座是傻的不成?”

 “不講理那你講什麽?”

 時雍憤慨,趙胤卻松了松胳膊,掌心在她後背輕撫,低低的聲音說不出的磁性好聽。

 “夫妻之間,不講理,講情。”

 “……”

 這人大概是瘋了吧?一會要與她劃清界限,一會兒又是夫妻情深。時雍搞不清楚男人的內心世界,只知道此刻的自己,累了一天,又憂心烏嬋的病,又伺候了這個男人半個時辰,已是累得氣緊,氣得肝痛,心力交瘁。

 “趙胤,你何時變得這般無賴了?”

 趙胤擰眉,仿佛仔細思考一般,雙眼溫柔地看著她,慢聲道:“想爺的小媳婦兒時。”

 想她?

 時雍恨得咬牙,冷哼一聲,“趙大驢,你是想氣死老娘吧。對,我看出來了,你專門跑過來,就是為了氣死我的。”

 趙胤瞥她,“有辱斯文。”

 “謝謝你全家的斯文……”

 時雍在他面前很容易生氣,一生氣就容易口不擇言,自亂陣腳,與她在其他人面前的鎮定自若簡直判若兩人。

 她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趙胤也不在乎她是什麽樣子。

 聞言,趙胤黑眸微眯。

 “不必言謝。你不喜斯文,那也可以換換別的。”

 他慢條斯理地回答著,又將氣咻咻的女子摁坐下來,然後身子往前一傾,雙手撐在床沿,看著她氣息不穩的樣子,心神莫名一蕩。

 “時雍。你當真是妖孽……不成?”

 後面兩個字很輕,輕得大概只有趙胤自己聽見。時雍心裡一梗,正想與他爭辯,男人便已慢慢地低下頭來,一個滾燙的吻,落在她的唇邊。

 時雍震驚。

 抬頭,瞪著眼。

 趙胤溫熱的掌心抬起,將她的眼睛蓋住。

 比方才更加灼熱的吻海潮一般襲來,如山雨滾落……

 夜風輕撩。

 紗帳絮絮。

 在男人溫柔的親吻裡,時雍頭皮發麻,不知不覺伸手挽住他的脖子,閉上眼回應。

 蠟燭快要燃盡,火苗溫柔地舔舐著燭油。

 幽暗的光線,模糊了視覺。

 時雍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快得驚人。

 兩個人不言不語,默默相吻,輕柔而緩慢,耳鬢廝磨,仿佛已經演練過千百回那般自然,幾乎忘卻人間。

 好一會兒,時雍才聽得一聲壓低的輕笑。

 “爺得走了。”

 時雍猛地睜眼,看他胸膛起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不覺又與他親熱起來,不免心浮氣躁,氣息不穩地回懟。

 “還不快滾!”

 趙胤重重捏一把她的臉。有點肉,滑。他沒有收手,又捏了一下,喟歎不已。

 “狗東西,你和大黑一樣,吃完肉轉眼不認人。”

 吃什麽肉?她吃什麽肉了?

 時雍氣急敗壞,恨不得咬死他。

 “你走不走?不走是想讓人知道你夜闖女客禪房,傷風敗俗麽?還是想把覺遠活生生氣死。”

 “走。”

 趙胤低下頭,親一下她的額。

 “明日,你別來求爺。”

 他走得很快,一陣風似的,時雍想抓住他的手問一下他最後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都沒有來得及,那男人隻留給了她一個挺拔的背影。

 時雍抬手揉了揉被他捏痛的臉,冷哼一聲。

 “我懶得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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