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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令》第517章 庵中不速客
這樣一個活色生香的姑娘落入懷裡,趙胤又怎會毫無反應?

 他望著時雍微微發紅的眼圈,輕撫她的後背,喉頭仿佛被塞了一團棉花似的,聲音喑啞不堪。

 “我又何嘗舍得阿拾?只是,身負先帝囑托,無乩不能只有兒女情長,還有家國重擔。”

 時雍不常聽他提及先帝,可是每每聽到他的語氣,時雍就能感覺得到趙胤對先帝的情感,亦師亦父。甚至可以說,趙胤對先帝的敬重遠在他的父親甲一之上。

 很多事情,他本可以不出手,像其他王公大臣那般靜觀其變就可以得到最大利益,可是因為一句“先帝重托”,他當真是義無反顧地坐穩了世人嘴裡的“大反派”位置,心甘情願受人唾棄,也要為大晏肅清亂黨……

 這種人明明滿身正骨,卻成為旁人嘴裡的“惡魔”,時雍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從某種意義上說,趙胤與她又何嘗不是一樣?只是因為他們的行事風格不符合世人的慣有邏輯和圓滑腐朽的三觀,他們就成了異類,成了眾矢之的。

 “大人做得對,自古邪不勝正,因果有循環,不論是誰,犯下的業,終歸要償。”時雍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不再對他撒嬌賣慘,增加他的心理負擔了。

 “你不要擔心我。我橫豎也想靜靜心,玉堂庵挺好的,養雞養兔也自有樂趣。”

 趙胤雙臂一緊,喟歎一聲,將她緊緊摟入懷裡。

 “阿拾,趙胤必不負你。”

 “真的?”時雍眨了眨眼,故意不信任地看著他。

 趙胤目光凝重,看她片刻,突然重重點頭,無奈地捋她頭髮。

 “明知故問。你這女子是要人把心肝掏給你看才算數麽?”

 時雍笑了起來,“我最擅長掏人的心肝了,大人可要一試?”

 唔!趙胤被她的笑容感染,臉上也浮起一絲笑意,內心的沉鬱也因她這一笑霎時亮了開來。

 “有何不可?阿拾要,拿去便是。”

 “傻子!”時雍靜靜地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有節奏的心跳,心裡像抹了蜜一般,一顆心卻詭異地亂了章法。

 山林裡,萬籟俱靜,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這一刻的情意綿綿,時雍的身子軟得幾乎快要化成水。

 …………

 青石板的山路掩藏在青翠的山林裡,趙胤從玉堂庵中牽出烏騅,打馬下山時,時雍仍站在庵門前的石階上遠遠相望。

 山風拂過她的裙裾,仿佛一朵淡雅的山間小花在徐徐盛開。趙胤回頭望了一眼,揚鞭而起,“駕”一聲,帶著朱九謝放等侍衛疾馳而去。

 拐過一道彎,再看不到時雍的身影了,趙胤馬步放慢,突然停了下來。

 “馭!”

 一個騎馬的男子站在前方的小徑盡頭,鸞袍玉帶,身形挺拔,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溫不火地道:“我才剛剛來,大都督怎的就要走了?”

 趙胤執起韁繩,慢慢打馬走近,待彼此面容清楚了些,他才冷漠一笑。

 “廠督不是來了小半日了?怎會是剛來?”

 白馬扶舟聞言一愣,低低笑了起來,“果然什麽都逃不過大都督的眼睛,當真是厲害,扶舟佩服之極。”

 他眉目帶笑,語氣親和,趙胤卻沒有給他什麽好臉色,“三生崖上,感謝廠督不殺之恩。”

 方才趙胤和時雍所坐那處石台,在慶壽寺的後山山頂,名喚“三生崖”,取這個名字是因為總有人在此殉情,趙胤不認為三生崖是什麽吉利之所,也就沒有告訴時雍。但時雍有一點說得極對,不要隨便坐在懸崖邊上,當真有人欲行不軌,十條命都不夠摔的。

 白馬扶舟一笑,“那大都督要如何感謝我呢?”

 趙胤道:“廠督真是厚顏無恥。”

 聲音一落,他扭頭沉喝一聲,“朱九——”

 朱九應聲打馬上頭,將手上用繩子拴住的鳥兒拎了上來。那鳥兒翅膀上染了鮮血,但命還挺大,如今仍然活著。

 趙胤偏頭,示意朱九將鳥兒交給白馬扶舟。

 “這鳥就送給廠督了。”

 白馬扶舟接過鳥兒,端詳片刻,小聲:“此山有鳥無獸,確實古怪。”說罷,他撩起一抹視線,看著趙胤,似笑非笑,“放心吧,我不會辜負大都督的鳥!等我消息。”

 什麽叫不會辜負大都督的鳥?

 朱九和謝放幾個聽得脊背發麻,趙胤卻是一臉波瀾不驚的樣子,朝白馬扶舟拱了拱手。

 “告辭!”

 馬蹄嘚嘚,絕塵而去。

 慕漓默默上前,從白馬扶舟手上接過那隻奄奄一息的鳥,狐疑地看了片刻,“督主,接下來如何行事?”

 白馬扶舟沒有說話,抬起眼皮望向那一條通往玉堂庵的青石小徑,鼻翼裡輕輕一哼。

 “回!”

 ——————

 時雍吃齋念佛,並不知道趙胤與白馬扶舟發生了什麽,山中歲月清冷,從剛來時的不適漸漸習慣,她發現這確實是一個可以將前塵往事都細細想明白的好所在。

 一時興起,時雍找淨玉師太要了法衣換上,頭髮盤在腦後,戴上尼姑法帽,手撚佛珠,盤腿而坐,聽著淨玉師太講課,竟是慢慢入禪,頗有一種心淨如水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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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法無邊!

 時雍禮佛的態度前所未有的端正,帶得嫻衣、烏嬋兩個也都虔誠起來,便是烏嬋這野性子的人,也安安靜靜地坐在佛堂,聽起了師太講經。

 若不是初二法會這天,趙煥帶著阮嬌嬌上得山來,時雍認為自己已經被佛祖度到了河的對岸,看破紅塵,無怨無求,心如止水了。

 趙煥和阮嬌嬌是直接衝她來的,腳走很慢,眼睛卻直盯著她。

 時雍剛準備回廂房,看到這晦氣的兩人,眉頭微蹙,別開臉,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郡主留步。”

 一陣香風撲面而來,阮嬌嬌的嬌聲軟語便傳入耳朵。

 時雍面不改色,冷著一張臉,並不打算理會,趙煥卻好死不死地橫在了她的面前。

 “郡主,借一步說話。”

 一個叫留步,一個還要借一步。

 這兩人是一個比一個遭人煩。

 時雍好不容易才被佛祖度化的怨憎,看到這兩張臉,霎時又起了漣漪。

 她不理阮嬌嬌,只是看著面前的趙煥,冷冷問:“好狗不擋路,殿下沒有聽人說過嗎?”

 被封郡主,她對趙煥連往常的假意客氣與謙卑都沒有了,一張臉冷氣森森,不給他留半分臉面。

 不料,趙煥卻笑了起來,“聽過。”

 說著他眉梢輕揚,意有所指地看著時雍道:“聽你說過。阿時!”

 阿時與阿拾聽上去並無不同,可是,時雍能明顯的感覺到趙煥喚出來的是前者,趙煥眼裡的目光,也比往常更為灼熱。

 時雍勾唇冷笑,“那敢問殿下,擋道意欲何為?”

 這不是罵他是狗麽?

 趙煥挑了挑眉,不以為意,阮嬌嬌那張俏臉卻微微一暗,隨即又嬌豔一笑,對時雍道:“郡主不要誤會,今日我與殿下上山,是來燒香祈福的,沒有別的目的……”

 時雍淡淡看她,“乾我何事?”

 阮嬌嬌一怔,對這女子說話時如此不近人情,似乎極為不適,她咬了咬下唇,偷瞄趙煥一眼,突然便紅了眼眶,垂下頭道:

 “我知郡主對我有怨,可天壽山的事,非奴家所願,奴家也不知道為何,為何會衣衫不整地躺在大都督的床上……若是郡主為此誤會了奴家,那奴家願在佛前起誓,自證清白……”

 這是庵堂,今兒又是初二法會,四處來往都有人,阮嬌嬌嘴上說著不知,實則是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她曾經躺在趙胤的床上過。

 都躺床上了,還有什麽清白?

 她深諳越描越黑的道理,可是時雍並不是她以為的那種會爭風吃醋的女子。

 聞言,時雍臉上表情都沒有變。

 “庵堂重地,阮娘子還是謹言慎行得好。再說了,一張床罷了,反正我家大人也沒有睡過,你喜歡睡就睡,睡死在上面也與我們無關。只是可憐了楚王殿下————”

 她拖長嗓音,奚落與嘲笑盡在那一聲笑裡。

 “明明臭不可聞,還吃得這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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