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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令》第381章 懷柔之策
裡面沒有人守衛,盛章不跟著進去,也是一種全然的信任了。

 陳宗昶點頭,推開門走了進去。

 陳紅玉側身進去時,朝盛章福了福身。

 “多謝大人。”

 盛章挺直脊背,“陳小姐客氣。”

 陳紅玉大名在順天府不亞於楚王趙煥,敢當庭同王爺叫板,甚至割袍斷義,血書休書的女子,這順天府可找不出幾個。

 一般男子,還真是不敢招惹她。

 盛章目不斜視,直到陳家父女進了屋,他才邁前兩步,拉上門,複又站回原地。

 ……

 陳蕭坐在一張木椅上,濃眉深鎖,旁邊的茶水都放涼了,也沒有喝一口。

 他身材高大健壯,木椅卻有些窄小,畫面看上去不太協調,也看得陳家父女倆眼熱。

 “惟楊!”

 “大哥,你吃苦了!”

 陳蕭正在出神,哪成想抬頭看到的不是送飯的守衛,而是父母和妹妹?

 他眼睛一熱,愣了愣,徑直走上前,朝著陳宗昶就要拜倒。

 “父親,孩兒不孝——”

 陳宗昶慌忙托住他,不讓他跪下去,陳紅玉幫著父親把大哥拉了起來,又將隨身帶來的食盒打開,將幾個家裡帶的小菜和一壺好酒端出來。

 “原以為兄長在牢裡吃不好,便備了些酒水吃食,幸好,大都督沒有為難你……”

 陳宗昶皺眉,有些別扭。

 “他這是故意施恩。”

 “荒唐!”陳宗昶看到兒子安好的感動,不到片刻就又被憤怒代替了。

 典型的見不到兒子就想,見到了就想訓罵的老父親。

 “他堂堂正一品大都督,為何要施恩於你?你有什麽東西值得人施恩的?”

 “還不是為了……”

 陳蕭強了一句嘴,就說不下去了。因為陳宗昶眼裡的氣憤根本就壓不住,也由不得他狡辯。

 哼!

 陳宗昶冷聲:“這裡沒有外人。你告訴為父,死都不肯說出真相,你是想保護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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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蕭眸子垂下,“若父親今日是來為趙胤當說客的,那父親請回吧。”

 “你——”陳宗昶氣不打一出來,“混帳。為父的話不管用了是不是?你忍心丟下老父幼妹,背上個莫須有的罪名,含恨而終?”

 陳蕭微怔,五指漸漸收攏,低下頭鬱氣地道:

 “不忍心又如何?橫豎我也是個廢人了。早晚都有一死,與其生不如死地活,不如就這樣死。”

 他滿臉頹廢,那喪氣話說得陳宗昶火氣愈勝,擼起袖子就想打人。陳紅玉趕緊拉住他,又將筷子遞到陳蕭手上。

 “吃點東西,再說話吧。大哥,父親都是為了你。”

 陳蕭默不作聲。

 陳紅玉為他倒滿酒,又抬住袖口夾菜:“我活得這麽不堪,都成世人眼中的笑話了,我不還活著嗎?”

 陳蕭一仰頭,飲盡杯中的酒。

 “我跟你不同。”

 “有何不同?”陳紅玉輕輕冷哼:“那麽多人腿廢了,不能走不能動了,還努力活著,你這點傷算得了什麽?”

 陳蕭看她一眼,別開臉,“你不懂。”

 “我不懂。你就告訴我呀。”

 自從陳蕭受傷,陳紅玉已是許久不曾與他這般坐下來談心了。

 大概是羈押在這裡久了,打開了話匣子,陳蕭說了許多,對他和袁鳳的感情也沒有隱瞞。

 其實在他回京前,與袁鳳已是許久不曾聯系,年少時期的情感在邊疆苦地的寂寞中,或許會被距離和思念放大,但自他口中聽來,並非如外人所說那般情深似海。

 “那大哥,你又為何要如此?為何又會保留她的東西,而且還是她大婚當日所穿的東西?”

 陳蕭停下,雙手擼臉。

 沉默。

 一言不發。

 對於臘月十五,魏州大婚那天發生的事情,無論陳宗昶和陳紅玉如何套話,陳蕭都絕口不提。

 逼得急了,他便紅著眼,隻說一句:“我對不住父親,對不住你,對不住陳家列祖列宗……”

 “怎麽還對不住列祖列宗了?”時雍和陳紅玉在茶肆小聚,從陳紅玉口中聽來這話,有點啼笑皆非。

 “若是沒有殺人,坦誠直言便可。你哥哥,到底在隱瞞什麽事?”

 陳紅玉嘴巴動了動,語氣遲疑。

 “他太強了。這些年就沒有變過,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只要他認準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父親打也打不出來……”

 “慢慢來。”

 時雍鼓勵地看她一眼。

 “滴水穿石,總會有吐口的一天。”

 得知詔獄的事情,時雍對趙胤的佩服又多了幾分。這人能以武壓人,也非常懂得懷柔之策。

 很顯然,他對陳蕭的安排,不論真心和假意,都取得了應有的效果,至少他成功拉攏了定國公,沒有因為緝捕陳蕭,與定國公成仇,讓定國公走向自己的對立面。

 在這個節骨眼上,舉朝上下都等著看趙胤的下場,陳宗昶的站隊就顯得十分關鍵和重要。

 因為陳宗昶是一個連光啟帝也得賣幾分面子的人。

 玩弄權術,時雍自歎弗如。

 不過,越是和陳家人接觸得多,她心中越是生出好感。

 陳紅玉是個驕矜的大小姐,陳宗昶也是個直性爽快的人,這一家子是不屑於玩陰謀詭計的。

 都說虎父無犬子,難道陳蕭是個例外?

 時雍想到那日定國公府庭院裡,少將軍朝她衝來時的表情和動作……

 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

 “陳小姐,我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陳紅玉被她冷不丁看來的銳利眼風盯住,略略一怔,“什麽?”

 時雍詳細地說了那日的事情,問陳紅玉,“你大哥經常喝醉嗎?”

 陳紅玉想了想,回答得有些含糊。

 “他一直戍邊在外,與我多年不聚,倒不常見,這些日子回府,倒是見他喝過,但我大哥酒量很好,不會醉得很離譜。”

 時雍將那日與陳蕭初次見面的情形描述了一遍,“這般沒有分寸的事,你看,像你大哥所為嗎?”

 陳紅玉沉默片刻。

 “阿拾,我很想為我兄長辯解,可說實話,我並不很確定,他到底會不會如此……”

 這個回答,時雍始料不及。

 說得太實在了!

 家人面前的陳蕭未必是家人背後的陳蕭。

 “阿時,你是不是懷疑我兄長所飲的酒中……有毒?”

 時雍見陳紅玉自己把這句話問出來了,也不隱瞞,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疑慮。

 “當時我看你大哥的樣子很是不對。只可惜,當時我自身難保,沒有往這個方面去想,錯失了良機。”

 “錯失了什麽良機?”

 時雍深深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了起來,“若是當日就徹底檢查,或許可從酒水、居處找到一絲蛛絲馬跡。現在,肯定都找不到了。若有人誠心陷害,事後肯定會抹去痕跡,不讓人輕易發現。”

 陳紅玉眯起眼想了想,突然站起身,“說不定來得及。我回去瞧個遍。”

 這位大小姐真是個急性子,不等時雍回答,人已經風卷般走了出去。

 ————-

 除夕將至。

 宋家胡同的市井人家也掛上了大紅的燈籠,有了過年的氣氛。

 時雍從茶肆直接回頭,在胡同口就碰到了剛從外面回來的王氏。

 她穿了件新衣裳,頭髮也梳得光滑,做了推官太太,走路挺板硬朗了些,時雍老遠就瞧到她正在路邊跟一個婦人高談闊論。

 哼!這人……

 時雍搖頭失笑。

 恰好王氏轉頭望過來,時雍立馬換了表情,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乖乖巧巧地換了一聲。

 “娘!”

 在家裡,時雍會“欺負”王氏,可是在外面,她和以前沉默寡言與王氏保持距離的宋阿拾不同,她嘴甜又溫順,會給足王氏的面子。

 “娘你怎麽在這裡?還不回去嗎?”

 時雍走過去挽住王氏的胳膊,十分親近。

 王氏有點不自在,可是心裡甜,看著別人羨慕的目光,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世間最好的後娘,就更是滿意。

 “這就回了回了,和你三嬸就說話。走吧。”

 母女倆手挽著手往回走。

 旁人看到,都不免誇幾句這家人。

 時雍:“你剛才和三嬸說什麽呢?看你興高采烈的樣子。”

 “瞎說,我哪有甚麽興高采烈?”

 王氏哼一聲,馬上又轉成一副笑臉,神神秘秘地道:

 “我和你說,我看中一處好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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