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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令》第389章 試探
時雍站在旁邊,看著賴在趙胤懷裡的趙雲圳,有些感慨。

 這個孩子太缺愛了。

 一國之君不好做,一個負責任的帝王就更為艱難,身為皇帝的趙炔必定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來與他溝通情感的。他是嚴父,要培養未來的帝王,必不許趙雲圳軟弱。

 可再堅強也是個孩子。

 相反,趙胤給了他父親一樣厚重的愛。

 而趙胤對趙雲圳的培養和照顧,從某種層面上來說,是對先帝恩情的一種反哺。他要把這份情意回饋到太子身上,這樣才能不負先帝的大恩。

 趙雲圳對於趙胤的感情,同趙胤對先帝的感情是一樣的。

 只不過,趙胤比趙雲圳更為內斂,不像趙雲圳這麽會表達而已。

 “阿胤叔,我生病,你就不走了行嗎?留在宮裡過年,好不好?”

 趙雲圳吼過了,哭過了,氣終於消了,人也平靜了下來,吸著鼻子提出要求。

 “嗯。”趙胤拍拍他的後背,“不走。”

 “阿拾也不許走。”趙雲圳得寸進尺,抬著下巴看著時雍。

 對時雍,他的語氣便多了一些霸道的命令,不像在趙胤面前那麽軟。

 時雍哭笑不得,還沒說話,便見趙胤朝她看過來,眼神似在征求她的意見。

 “不走。”

 時雍彎腰揉了揉趙雲圳的腦袋。

 “我們都陪著殿下過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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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雲圳臉上頓時有了掩飾不住的笑意,可是被時雍摸了腦袋,仍是不忘身份,用一雙還沒有乾透的眼,嫌棄地瞪時雍。

 “你這女子!我不是大黑,不許再這樣摸我。”

 “就要!”

 時雍和他玩耍起來。

 這時,殿門敲響,說話的是東宮的小太監福寶。

 “殿下,乾清宮的李公公來傳話,說是陛下請大都督和宋姑娘過去問話。”

 歡樂的氣氛被打破。

 趙雲圳愣了一下,猛地拖住趙胤的胳膊。

 “阿胤叔,不要出賣我。”

 趙胤默默看他一眼,從他手中抽出袖子,“知道怕了?”

 ……

 這個時辰叫他們過去,肯定是得知他們進宮了。而且,趙雲圳病成這樣,光啟帝都不在身邊陪著,時雍懷疑皇帝根本就知道他裝病,才會這麽放心。

 就趙雲圳自己以為大人都不知道。

 乾清宮比時雍想象更為的清冷,沒有半分過節的氣氛,宮女太監和禦前侍衛,也個個小心謹慎,看到他們過來,都低著頭,不敢打量。

 宮門重重推開,李明昌候在那裡,點頭哈腰地對趙胤道:“大都督,這邊請。殿下在暖閣。”

 趙胤看了一眼,“有人來過?”

 李明昌抬頭看他,又左右看了看,小聲道:“楚王殿下剛進宮來給陛下請安賀年。”

 趙胤嗯聲,“這陣子楚王倒來得勤快。”

 “可不麽?”李明昌笑出一臉的褶子,又道:“楚王見天兒來請罪,探病。陛下前陣子都不肯見他,這快過年了,總算是松了口。”

 楚王在定國公府鬧得那一出,光啟帝自是知曉,給他點顏色,也是給定國公府的面子,而楚王來請罪,是為了給自己脫罪。

 李明昌沒有說更多,笑盈盈引了趙胤進去,時雍跟在他身後,低著頭,一副老老實實的樣子。

 剛邁入殿門,眼前便出現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抬頭,看到趙煥坐在那處,懶洋洋地看著她,似笑非笑。

 這張臉這樣的笑容,讓時雍稍稍有一點別扭,腳步微頓,她隻當沒有看見趙煥,跟著趙胤一起,先參拜了光啟帝,然後才對趙煥行了問安禮。

 光啟帝為趙胤賜座,李明昌端來了椅子。趙胤坐下,時雍便只能站在殿中。大家都坐,就她一個人身份低微,必須得站著,真是難看啊。

 可是在皇權面前,又能如何……

 時雍低垂著頭,一動不動,規規矩矩地站著,不料,趙胤卻沒有坐下去,看一眼那椅子,謝絕了皇帝。

 “臣站著說話就行。”

 光啟帝目光深了深,沒有勉強。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趙胤的一種態度,對近來朝中諸多議論的一種表態。

 光啟帝道:“太子又讓你費心了。”

 趙胤拱手道:“陛下客氣了,這是微臣應盡的職責。”

 唉!

 光啟帝重重一歎。

 “這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越發難以管教。”

 說著,他望一眼坐著下首的趙煥,眉心不經意又皺起來,“說來倒有幾分三弟兒時的樣子,任性,胡鬧,朕真怕他學了他三叔……”

 這不是說趙煥是個養廢了的孩子麽?

 當然,也確實挺廢的。時雍這麽想著,就覺得皇帝這話解氣,想必趙煥又是心裡生氣,嘴上滿不在乎了。

 “皇兄當真是無時無地不忘損我。”趙煥輕輕一笑,果然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過完年,臣弟就去東昌府了,皇兄便是想見我,也見不著,咱們沒多少日子了,當著外人的面,給臣弟留點面子。”

 他掃了趙胤一眼。

 這聲“外人”說得輕緩,卻是話刀子。不過,也從側面證明,趙煥對趙胤在大晏皇室的地位以及先帝對他的好,有怨言。

 偏生這句話,便是光啟帝也不好斥責他。

 畢竟除了趙胤,還有時雍在場,確實有“外人”。

 趙胤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趙煥話裡有話,面無表情。

 光啟帝冷冷瞪趙煥一眼,不滿地道:“你還好意思說!這些年你乾的荒唐還有誰不知道?要面子?要面子你就不會這麽做了。”

 說到趙煥,光啟帝就有氣。

 “過完年早日去就藩,朕眼不見心不煩。”

 其實這些話在時雍聽來,並沒有什麽問題,只有恨鐵不成鋼的父親和兄長才會這樣又愛又恨,訓起來也毫不客氣。

 可顯然,趙煥不這麽認為。

 時雍看他那般慵懶的笑,就知道他往心裡去了。

 “臣弟必不教皇兄失望。”

 趙煥說著就站起來,然後對光啟帝道:“皇兄,臣弟還有一事相求。”

 光啟皺眉:“說。”

 趙煥道:“我家嬌嬌這兩日吃了好多湯藥都不見好,臣弟這心裡焦慮得慌,得聞宋姑娘對婦人病很有些辦法,臣弟身上剛好帶了方子,想請她幫看看。”

 “你……”

 光啟帝快要氣炸了。

 “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趙煥一臉誠懇,連忙拱手作揖:“皇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光啟帝正要發作,時雍突然行了個禮,“陛下,看個方子倒是花不了多少時間,民女願意為殿下效勞。”

 大過年的,光啟帝也不想再因趙煥惹閑氣,重重一哼,擺了擺手,皺眉說:“去偏殿吧。朕剛好和無乩有話說。”

 “是。”

 “謝過皇兄。”

 二人退了下去,李明昌也懂事地後退出殿,掩上了門。

 ……

 光啟帝看了趙胤許久。

 “無乩的傷,可大好了?”

 趙胤面不改色,平靜地道:“多謝陛下掛念,好多了。”

 唉!光啟帝又是一歎,“太子不懂事,你身上有傷他還纏你。”

 一聽這話就知道,趙炔對趙雲圳裝病的事,一清二楚,只是不拆穿他而已。

 趙胤道:“太子殿下年歲尚小,怕寂寞,小時候又和臣相處慣了,難免任性了些。”

 趙炔點頭,歎息道:“你對太子意義不同呀。在太子心中,你最為重要……”

 趙胤連忙低頭,拱手道:“微臣不敢。在太子殿下心裡,陛下最重。”

 頓了頓,他又道:“今日召臣進宮,殿下還在心疼陛下勞累。”

 趙炔抿唇微笑,“這孩子任性時任性,懂事時又讓人心疼。太子既舍不得你,你便留在宮中陪他過年吧。”

 “臣遵命!”

 趙炔看著面前的男子,遲疑了許久,再次指示他坐下,“無乩坐朕身邊來,陪朕說說話。”

 這次,趙胤沒有再拒絕。

 他看了皇帝一眼,坐到他的面前。

 趙炔問:“陳蕭的案子,你如何打算?定國公府世子不比其他,無乩得多多掂量輕重。”

 趙胤與他目光相撞,對視一眼。

 “臣明白。”

 ——————

 偏殿。

 時雍接過趙煥手上的藥方看了看,內心還真有些起伏的波瀾。

 她原以為他找她單獨說話,是有別的企圖,或是想要試探與案子相關的事情,這才借驢下坡,給他機會。

 不料,真是藥方。

 也真是女子小產的用藥。

 堂堂親王之尊,將藥方隨身攜帶,除了說明他十分看重那個女子,還能說明什麽?

 哼!真是情深義重。

 時雍內心諷刺地一笑,臉上也不由自主浮出了一絲笑,落在趙煥眼裡,便多了些思考。

 “宋姑娘,此方可有問題?”

 “沒有。”時雍將方子還給趙煥,“阮娘子體虛,總得多費些時日才能好轉,殿下不必心急,慢慢調養便可。”

 “是嗎?那確實是我心急了。宋姑娘這麽說,本王就放心了,還以為太醫院那般老家夥哄我呢。”

 時雍一怔,“太醫院?”

 阮嬌嬌的身份,自是不配請太醫問診,“殿下天天入宮請罪,就是為了給阮娘子問病,拿藥方?”

 “噓!”趙煥似笑非笑,“可不要叫我皇兄聽去。”

 簡直匪夷所思!

 時雍看著趙煥的表情,內心的懷疑又開始動搖。那些證據若有似無地指向他時,時雍是有懷疑的。

 畢竟趙煥有這個條件和身份做這些事。

 可這樣一個為阮嬌嬌發瘋的男人,還有精力去圖謀江山嗎?

 “宋姑娘。”趙煥嘴上帶著笑,一雙桃花眼盯在時雍的臉上,眼眸微微閃爍。

 “你和本王,以前當真沒有見過嗎?”

 時雍心裡一凜。

 他不是第一次問這個了。

 時雍不知道他是發現了什麽,還是她有什麽地方引起了他的懷疑?

 “民女沒有福氣得遇殿下。”

 趙煥笑道:“福氣嘛。想有就可以有。”

 他眼神炙熱帶笑,直盯盯朝時雍看來,典型的桃花眼,不說一個字卻滿帶情愫,春意泛濫。

 時雍皺皺眉,“殿下若是沒有別的吩咐,民女告退了。”

 她掉頭,趙煥輕輕一笑,懶洋洋擋在她的面前,低頭看她,語帶引誘地溫柔輕笑,“宋姑娘不會看不出來吧?本王對你有興趣。”

 時雍一副錯愕的樣子,“阮娘子聽了這話,該傷心了。殿下。”

 趙煥笑道:“你若跟了本王,嬌嬌應當會很開心。她最怕別人說她專寵,常叫本王多找幾個合意的女子。”

 好大方。我呸!

 時雍懶洋洋瞄他一眼,抬起手把他擋在面前的胳膊壓下去。

 “可惜!民女志在都督夫人,對殿下沒有興趣。獨寵於一人,可比跟人爭風吃醋快活得多。”

 呵!

 趙煥的笑帶了一絲古怪的涼意。

 “你嫁不了趙胤,他也不會娶你。”

 時雍挑挑眉,“殿下似乎做不得無乩館的主吧?”

 趙煥冷冷勾唇,眉梢眼底都是涼薄的笑意:“本王若是要你,你早晚會是我的。宋姑娘可明白這個道理嗎?”

 真夠自信的。

 時雍眼皮微抬,似笑非笑:“殿下憑什麽?”

 趙煥一哂,凌厲的眼神裡有一抹時雍看不懂的狂妄和篤定。

 “憑我是皇子,而他,是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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