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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令》第879章 十年之約
一個是趙雲圳。

 宮中人人都說小太子近來懂事了許多,尚文習武,從無懈怠,得知趙胤和時雍要離京的消息,也沒有哭鬧,更不像往常那般糾纏不清,他似乎坦然地接受了這件事,還捎來書信和厚禮,祝錦城王夫婦一路平安。

 過了年,趙雲圳個頭又長高許多,當真是個半大少年了,行事仿佛也懂得了周全。

 然而,時雍和趙胤去向他謝恩,趙雲圳卻以“要溫習功課”為由,避而不見。小丙出來稟報時,告訴他們,趙雲圳眼睛都哭腫了,不肯出來見人。時雍心裡頭清楚,這孩子執拗,心裡頭難受,卻在故意逞強。

 時雍心痛這個沒娘的孩子,身在高位,卻無處可以訴苦,想找個機會去安慰她,卻被趙胤阻止了。

 他道:趙雲圳是未來的君王,該長大了,須得他承受的事情,誰也幫不了。

 既然離京已成定數,無法改變的事情,不如讓他消化消化好了。

 時雍接受了趙胤的說法,沒有再去東宮,只是托人給趙雲圳送了些王氏做好的零嘴,還有一些陳嵐和褚道子近來研製的藥丸子……

 後來,趙雲圳留下了零嘴,把藥丸退了回來,附上字條一張。

 “本宮身強體健,你莫非是在咒我?”

 時雍看著小小年紀已寫得力透紙背的那一手好字,默默收了下來。

 ……

 第二個讓時雍頭痛的人,是烏嬋。

 近來京中熱鬧。

 定國公府更是好事連連。

 少將軍陳蕭擢升,手握重兵,一躍成為朝廷新貴,軍中大員。掌左軍兵馬,如一方諸侯,體現的是皇帝的看重,將來前途自不可限量,少不得受人追捧,溜須拍馬者更是上趕著示好,送上門的古董字畫,金錢美人,不一而足。

 夫君的步步高升,對肚子裡一直沒信兒的烏嬋來說,難以避免地會被人反覆詢問,或是用異樣眼光審視,而她平坦的小腹仿佛成了萬惡之源。

 內外壓力,加上時雍和陳紅玉的離京,讓烏嬋整個人都焦灼起來。少了主心骨的她,整個人如一隻受驚的兔子,慌亂不安。但是,她又不好將心裡的不痛快和煩惱全部傾倒給陳紅玉和時雍,一個人默默地忍著,嘴巴都憋出了火癤子,食臥不安。

 這些小別扭,時雍察覺到了,卻沒有辦法幫烏嬋憑空變出一個孩兒來。

 生兒育女,講究緣分。她仔細檢查了烏嬋的身體,一點毛病都沒有,也用藥調整了這麽久,偏生懷不上,也是無奈。

 因此,她轉彎抹角地建議烏嬋想辦法說服陳蕭,讓他去檢查檢查,褚道子、陳嵐都是好的醫者。可是,時下的生育大事,全系於女子一身,生不出孩子好像就是女子的過錯,沒有人會在男人身上找問題。

 烏嬋開不了口,尤其是當下。

 趙胤離京,五軍拆解,陳蕭肩上責任重大,整日裡忙於交接軍務,每夜頂著風雪回家都是三更半夜了,有時來不及洗漱,累得倒床就睡,烏嬋實在沒有辦法在這個節骨眼上去煩他。

 這事,也就只能拖了出來。

 一轉眼,到了光啟二十四年二月底。

 京中雪後初霽,離別的陰雲卻似更為濃鬱了幾分。

 時雍和烏嬋默默地將傷感拋在腦後,歡歡喜喜地陪陳紅玉準備嫁妝。

 二月二十四那天,一大早太陽就掛上了樹梢,陽光大熾,又一封聖旨到定國公府。

 傳旨的人,還是李明昌,他笑眯眯地進府,連道三聲“恭喜”,這才開始宣旨。

 聖旨是給陳紅玉的。

 大意是說,定國公府嫡小姐“知書達理,溫良淑靜”,甚得寶音長公主喜愛,漠北陪伴數月,情分宛如母女,現今“敕封為公主,賜號溫儀”。溫儀公主與北狄哲布親王“比文得識,兩情相悅”,欽定於同年三月初八,良辰吉日,遠赴漠北哈拉和林完婚,一應嫁儀著禮部和鴻臚寺按製操辦。

 明眼人都知道,雖說是借了寶音的口,但陳紅玉這個“公主”稱號,主要是為了匹配哲布親王。所謂家當戶對是也。不然,人家北狄一個親王之尊,總不好隨便許一女子為正妃。

 “恭喜溫儀公主。咱們家也有公主了。”

 烏嬋很是為陳紅玉開心,接完旨回到後宅,便笑眯眯地拿起聖旨來仔細瞧。

 “真漂亮啊!每個字都好看,都寫在點子上了呢。溫、良、淑、靜,我們的溫儀公主……”

 “你別打趣我了。”陳紅玉看她笑得開心,眉心微微擰了起來,執起她的手。

 “嫂嫂……”

 烏嬋聽她語氣低落,抬起頭來,睜大眼睛。

 “怎麽了?”

 陳紅玉抿了抿唇,“我離京後,你和哥哥要相親相愛,照顧好父親,常常來信……”

 也不知是哪個詞觸到了自己的情緒,話沒落下,陳紅玉就紅了眼眶,“父親嚴肅,但慈愛,哥哥憨直,卻重情,你們有事多要商量。父親和哥哥行事衝動,全靠嫂嫂從中周全……”

 烏嬋聽得傷感,吸了吸鼻子,也忍不住難受。

 “紅玉,你別這麽說,我慚愧得很……難道你沒有發現,這個家裡,我才是最衝動的那個人嘛。”

 噗!陳紅玉眼睛剛要奪眶,又被她逗笑了。

 烏嬋笑盈盈地拿絹子替她擦了擦,“別哭別哭,都要嫁人了,還在嫂子跟前掉眼淚,讓人瞧見,還以為你不想嫁呢,哲布親王該傷心了,一會兒又要夜闖定國公府……”

 “討厭。”陳紅玉徹底哭不出來了,看著烏嬋,不免又想到時雍,想到三人的分別,一時間,心就像被人揪起來了一般,難受得很。

 “從此,你、我、阿拾,我們三個就要天隔一方了。這輩子,不知還能不能再相見……”

 哈拉和林遠在漠北,錦城府遠在西南,這一南一北,再加上烏嬋在京師,當真是千裡迢迢,風雨不度。要見面,談何容易?

 兩個姑娘你看我,我看你,都忍不住淚眼。

 時雍便是這時入內的,看著這情形,笑了起來。

 “一輩子可長得很呢,這麽傷感作甚?我就願意天南地北、到處遊玩。待這次出京,就有機會到處走走了,哈拉和林是必去之地。只要你們願意見我,總能見著。”

 陳紅玉一聽,微微帶了一絲笑意,“此話當真?”

 “當然,我何時言而無信過?”時雍淡淡地笑著,用篤定的表情安撫著烏嬋和陳紅玉,“這樣好了。我們三個,約下十年之期。十年內,一定要重聚,如何?”

 烏嬋興奮起來,伸出手,“一言為定。”

 時雍爽快地將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用力抓了抓,“一言為定。”

 陳紅玉伸出兩隻手,將她二人的手悉數握在掌中。

 “好,十年。一言為定。”

 三個姑娘相視一眼,隨即一笑,沉重的氣氛松緩開來。

 陳紅玉轉頭,“青紅,把父親昨天拿來的好茶拿來,再上些果點。”

 青紅唉了一聲,笑盈盈地帶著兩個小丫頭進來奉茶水。

 末了,陳紅玉示意她。

 “你們下去吧,我要與王妃說會體己話,不得吩咐,不許進來打擾。”

 “婢子明白。”

 這些日子大家都忙碌著,京中各處行走,還有些不得已的應酬,耗心勞神,大家都有些厭煩,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難得這麽清閑的隨意說話。

 陳紅玉低頭飲一口茶,潤了潤嗓子,再問時雍,“你和王爺離京的日子,可定下了?”

 時雍看了烏嬋一眼,正色道:“我今日來,便是同你們說這事的。三月初八送紅玉出嫁之後,我們再休整一日,三月初十就要動身了。”

 烏嬋臉上的微笑斂了起來,難掩的低落。

 “這麽快嗎?我以為怎麽著也得到三月底……”

 時雍道:“我與王爺打算一路慢行,邊走邊賞玩山水。三月恰是好時季。再晚些走,怕遇酷暑,多有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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