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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春閨》147
臘月裡, 淳慶帝高高興興地過了他的六十歲大壽,次年春耕之後,淳慶帝突然宣布了一個消息, 他要派兵攻打韃靼。

淳慶帝一直都是個好武的皇帝, 他三十歲登基,如今六十一歲了, 幾乎每隔十年就要與本朝北部的胡人大打一次。淳慶帝的第一次北伐攻佔下了胡人西北部的七個部落,令其拱手稱臣,第二次北伐降服了中部的五個部落,每年也都要向朝廷進貢戰馬牛羊。

這一次, 淳慶帝要打的便是世代聚居在東北草原的韃靼部落。

韃靼一族十分好戰, 在本朝建立之初便三番兩次的南下侵襲,給朝廷添了不少麻煩。後來草原其他部落崛起, 本朝也漸漸興盛, 韃靼才暫且示弱,龜縮在東北草原, 但韃靼一族只是不再生事, 族人仍然驍勇好戰, 頗有養精蓄銳隨時等待趁虛而入之勢。

淳慶帝一直把韃靼一族當成臥榻之側的一個隱患, 第二次北伐之後, 他休養生息了十余年, 如今國富民強、兵精糧足, 正是一舉降服韃靼的好時機。

對於淳慶帝的這一決策, 臣子們有支持的,也有反對的, 最終反對的都被淳慶帝鎮壓了下去,很快, 朝廷就集結了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朝東北出發了。

阿嬌的姑父薛敖也要出征。

戰場是武將們發揮才乾的地方,一個武將,基本只有在戰場上才能揚名立功,掙下榮耀。但戰場也是刀槍無眼腦袋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砍下來的地方,男人們背井離鄉去拚命,留下家人日夜擔憂,唯恐自家的男人再也無法回來。

阿嬌擔心姑父,孟氏擔心丈夫,山匪出身的薛敖卻十分高興!年年都待在京城這幹什麼都要講禮法講規矩的地方,他就算是一把寶刀也要憋生銹了,早就盼望能帶兵好好地去拚一場。他已經四十六歲了,再不拚,再過幾年就要老了,想拚朝廷也看不上他。

叮囑兒女好好孝敬母親,再狠狠地與愛妻話別一晚,天亮之後,薛敖就穿上鎧甲,跟著大軍出發了,騎在馬背上的健壯男人,就像一隻展翅朝茫茫草原飛去的雄鷹,誓要與當地的土鷹們爭個高下。

他這一去,就是三年多。

韃靼不愧是雄踞一方的草原霸族,男人們個個身體強壯,再輔以膘肥體健的戰馬,朝廷這次北伐損失慘重,幸好淳慶帝準備充足,糧草源源不斷地運送過去,年輕體健的士兵們也隨時抽調過去,死一個馬上補兩個。

這三年,東北草原上殺聲震天,碧綠的原野上屍橫遍地,天上的禿鷹盤旋,一隻比一隻肥。

朝廷軍馬死傷無數,因為有充足的調遣補充一直都維持著三十萬大軍的數量,韃靼一族卻不一樣了,因為先祖挑起的爭鬥早與其他部族斷了關系,且朝廷這次出征提前與鄰近的部落打過招呼,敢援助韃靼者便視為與朝廷為敵。

中原就像一頭雄獅,這三十年徹底震懾了那些草原部落,所以這次朝廷攻打韃靼,韃靼沒有得到任何支援,完全是憑一族之力與整個中原抗爭。堅持了三年,韃靼二十萬精兵死了一半,剩下一半活著的,要麼傷要麼殘,要麼淪為了朝廷的俘虜,韃靼王族終於舉手投降時,東北草原哭嚎一片。

然成王敗寇,自古以來戰事便是如此,百年前韃靼率兵侵襲中原北疆時,燒殺搶掠,北疆的百姓也不是民不聊生?

捷報傳進京城時,又是一年春耕十分。

看著跪在大殿上的昔日的韃靼之王,淳慶帝灰發紅顏,微笑著看向他的太子。

淳慶帝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年活頭,但他知道,他駕崩的那一天,便是朝廷、邊疆最容易生亂的時候,草原其他部族都被他敲打過了,只有這個韃靼仍然賊心不死,現在他舉全國之力殲滅了韃靼一族的精銳,沒個二十年,韃靼一族都別想喘過氣來。

韃靼降了,淳慶帝不但自己死而無憾了,臨走時也不用擔心給兒子留下一個爛攤子。

太子站在群臣之前,對上父皇眼中的精光,胸懷亦是震蕩。

父皇雄韜偉略,是萬民之福,更是他心中的帝王楷模,有朝一日他坐上那個位子,不求能與父皇並肩,至少也要維持好父皇打下的江山基業,絕不辜負父皇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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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不知道帝王皇儲在想什麼,她隻高興姑父終於要回來了。

大軍四月中旬凱旋,趙宴平去大理寺做事,阿嬌則早早帶著婆母孩子們出發了,來到自家繡樓,等著看將士們從這裡經過。一家人到這邊沒多久,孟氏帶著薛琰、薛寧也來了,今日上午繡鋪不做生意,一家人專門等著看大軍儀仗。

“娘,你看這邊百姓越擠越多,咱們再不出去搶地方,就只能看別人腦袋了。”

薛寧打開鋪子的門,好家夥,只見門前擠滿了百姓,不僅繡鋪前如此,整條大街都如此,若非有官兵提前站在兩側隔出兩排人牆來,恐怕整條大街中央都要擠滿人。

薛寧不想看人頭,她想看三年未見的父親。

孟氏何嘗不想,可外面那麼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擠來擠去成何體統,尤其是女兒,都十六歲的大姑娘了,生的貌美水靈,等會兒進了人群,想照看都照看不住,萬一被人趁亂佔了便宜怎麼辦?

“不行,咱們就在裡面看。”孟氏堅持道。

薛寧說服不了母親,哀求地看向表姐。

阿嬌也不敢違背姑母啊,再說姑母的擔憂很有道理,外面的人真是太多了。

薛寧苦苦央求時,初錦安靜地站在母親身邊,七歲的小姑娘更好奇外面的熱鬧,可她很會察言觀色,既然薛寧小姨說服不了母親與姑祖母,那她開口肯定也沒有用。

鋪子正門緊閉,顯得裡面都暗了很多,初錦掃眼屋頂,小姑娘咬咬唇,悄悄朝薛寧小姨招手。

薛寧見了,疑惑地走了過來。

初錦叫小姨低頭,湊在她耳邊說了兩句。

薛寧杏眼一亮。

阿嬌問女兒︰“初錦,你跟小姨說了什麼?”

初錦笑笑,指著屋頂道︰“街上人多,咱們可以爬到屋頂上去,上面又寬敞視野又好,等姑祖父騎馬過來的時候,咱們揮揮手,他就能看到咱們了。”

阿嬌一愣,這,確實是個好辦法,只是,重規矩的姑母能同意嗎?自家孩子都小,爬爬屋頂也無傷大雅,姑母家裡,表弟已經十九歲了,表妹十六歲正待嫁,屋頂那麼顯眼,底下百姓又那麼多,傳出去肯定有損表妹的閨譽。

“就你鬼點子多。”阿嬌輕輕嗔了女兒一句,然後頭疼地看向姑母。

孟氏瞥了眼緊閉的鋪子門板,外面陽光明媚,隔著窗紙也能看到人頭攢動。

“不許去,姑娘家爬房上瓦成何體統。”孟氏繃著臉道。

薛寧剛要跺腳耍賴,孟氏忽然指了指鋪子上面的一層窗戶,露出笑容來︰“不過,如果你表姐舍得這層窗戶紙,咱們可以搬椅子過來,戳幾個窗戶洞偷窺。”

這麼一來,既不用出門拋頭露臉,又能看見久別的男人,一舉兩得。

阿嬌豈會吝嗇一點窗戶紙?先戳破了,下午再讓江娘子重新糊一層就是。

大人們放了話,薛琰、薛寧就帶著丫鬟們去後院搬椅子了。

孟昭、初錦都乖乖地站在母親身邊,好像都不熱衷看熱鬧的樣子,等椅子搬過來,大人們站上去高度都很合適,初錦戳了兩個窗戶洞發現自己看到的仍是人頭,小姑娘終於不樂意了,悄悄扯了扯薛琰的袖口︰“小舅,我個子矮,你幫我搬張桌子。”

薛琰笑道︰“小舅抱你如何?”

初錦搖頭︰“抱著太累了,我想自己站著。”

薛琰摸摸小姑娘的頭,重新去後院搬了一張桌子來。

這桌子不大,但站兩個孩子沒問題,薛琰將桌子放在自己身邊,再安排孟昭陪初錦一起站著,讓孟昭護著初錦。

小兄妹倆試了試位置,很合適。

第一波儀仗是太子奉旨出城迎接大軍,隨行的有文武大臣,也有親王皇孫。

太子的儀仗過來之前,有護衛高聲傳令百姓肅靜,聽到這聲吆喝,薛寧就要去窗邊偷看。

孟氏皺眉道︰“你是來看你爹的,還是來看熱鬧的?”

薛寧俏皮道︰“我都看不行嗎?”

說完她第一個站到了椅子上。

薛琰沒上椅子,但體貼地將孟昭、初錦抱上了桌子,他在桌子後面守著。

孟氏朝阿嬌嘆道︰“你看看寧姐兒,這種脾氣,哪家夫人看得上她?”

阿嬌臉紅紅的,半晌方道︰“姑母,我也想去看看。”

太子是香雲姑娘的丈夫,阿嬌想瞧瞧太子到底長何模樣。

孟氏愣住。

儀仗可能就要過來了,阿嬌硬著頭皮走到了她的椅子前,她上去的時候,薛寧笑著拉了她一把。

孟氏隻好再次朝柳氏道︰“你跟宴平就是太寵阿嬌了,看把她寵的,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還小孩子似的。”

五十多歲的柳氏老臉也是一紅,尷尬道︰“其實,我,我也想去看看。”

太子可是她的女婿啊,雖然論名分她沒資格叫人家女婿。

孟氏反應過來,忙道︰“應該的應該的,走,咱們一起去看。”

有些事情可能於禮不合,但人心都是肉長的,換成她是柳氏,孟氏肯定也會去看自己的女婿。

就這樣,一大家子都站到了提前擺好的椅子上。

稍頃,太子儀仗過來了。

最前面是一隊騎馬的侍衛,跟著便是太子。

太子今年三十九歲了,正當壯年,身穿杏黃色四爪金龍錦袍,容貌俊美威嚴,氣度雍容華貴,真是一眼就能讓人感受到天家的風範。太子之後,是懷王、簡王,一個因為消瘦顯得刻薄,一個因為縱情享樂大腹便便,就憑這相貌,也難怪淳慶帝會選宣王做太子。

三王之後,是六位年輕的皇孫。

儀仗過去地快,皇孫又多,柳氏人臉都沒看全就只能看背影了,急得問阿嬌︰“有沒有三爺?”

阿嬌也沒看清楚,光顧著看太子了,等她意識到還有皇孫們的時候,時間已經來不及了。!醋...溜..文.學-.最.快.發.布!  “最後面一排,右邊這個有點像。”

婆媳倆亂猜的時候,薛寧突然道,臉還貼著窗戶紙呢。

初錦也在看,好奇地問︰“小姨怎麼看出來的?”

薛寧對著那少年的背影道︰“瞧著跟我姐夫有些相似。”

初錦腦袋裡轉了個小彎,才反應過來小姨的姐夫就是她的爹,趙宴平。

初錦踮起腳,巴巴地望著那遠去的少年背影。

既然像爹,那這位表哥應該長得很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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