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白卿言還沒有好好和舅舅說上幾句話,她也不知此事舅舅在不在書房,也不好莽莽撞撞擅自去找舅舅,正要指了一個婆子去問一問此時舅舅是否得空,就見在院門外久候多時的小崔氏笑盈盈朝著白卿言行禮。
白卿言扶著春桃的手跨出院門,望著神色清爽的小崔氏,笑著喚她:「容姐兒……」
「是長瀾讓我在這裡候著表姐的,父親和長瀾在書房等著表姐,怕表姐不識路,特讓我來接表姐過去。」小崔氏說著順勢挽住白卿言的手臂。
春桃連忙雙手交疊於小腹前,向後退了兩步,跟在白卿言身後。
倒是王嬤嬤的侄女秋環見春桃退到後面來,忙見縫插針越過春桃,上前扶住白卿言的手臂。
白卿言餘光見身邊突然多了一個身影,回頭看了眼,道:「我還未曾老到七老八十,不必攙扶。」
秋環臉一紅,低聲稱是又退了回去,卻未退回原位,而是和春桃並肩而行,彷彿如此做便能將自己身份提到和白卿言貼身婢女春桃一般的位置。
小崔氏一路與白卿言說著話,沿垂著湘妃竹簾的九曲迴廊緩緩而行,路程倒像是也短了許多。
約莫是董長瀾有吩咐,所以小崔氏和白卿言跨進書房院門,並未被守在院門外的護衛攔住,小崔氏回頭吩咐自己的貼身嬤嬤不必跟進來在院子外面守著就是了。
白卿言也回頭吩咐春桃也在外面候著。
董長瀾聽到院外的動靜,從書房內迎了出來,笑著長揖一拜:「表姐……」
白卿言還禮。
「那表姐和父親、長瀾先說正事,我去給表姐做幾樣拿手點心,之前和表姐說過的……可是在朔陽的時候,因為配料不足,沒能親手做給表姐嘗嘗,這次表姐來了正好!」小崔氏笑著找了個借口,不過是不想杵在那裡,妨礙白卿言還有自家公公、丈夫說正事。
雖說,女人家一般都不會參與到男人院外的正事之中去。可在朔陽之時,小崔氏也算是看明白了,她這位表姐並非是與她們一般婦道人家一般,甘居於後院的。
小崔氏行了禮後,笑著退下,命人將院子守好了不許旁人進去,自己去了小廚房準備點心。
董長瀾親自替白卿言挑開湘妃竹簾,將白卿言引入書房內:「上次表姐托我帶給父親的話,我已經帶到了……可是眾將士都擔心若是冒然將百姓疏散,恐會讓登州城人心惶惶。」
白卿言進門之時,董清嶽正坐在案前,手裡握著被太子批閱後送回來的摺子,和府上幕僚說什麼,神情略有些疲憊,日光從窗欞外透射進來,浮塵在光線中浮動,隱隱可見董清嶽發間幾根銀絲。
見白卿言進來,董清嶽抬頭唇角露出笑意,並未打斷自家幕僚之言,示意白卿言在一旁落座。
那謀士聲音頓了頓,見董清嶽沒有打斷他的意思,這才繼續道:「大人派人送去的銀兩也只是杯水車薪,只能是先照顧因歷年為戍守朔陽傷殘無法勞作的兵士,但此次皇帝修建行宮而短登州軍糧草之事,已然讓軍中不滿了。」
董清嶽眉頭緊皺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謀士這才起身朝著董清嶽一拜,又朝著董長瀾和白卿言的方向一拜,心中對白卿言的身份隱約能猜到幾分。
雖然謀士沒有見過董家後宅女眷,可董清嶽能讓踏入這書房重地的女眷,除了董老太君和妻室之外,怕就只剩下那個外甥女……鎮國公主白卿言。
董長瀾親自給白卿言倒了茶,在白卿言身邊坐下,就聽白卿言單刀直入問:「舅舅,上次我讓長瀾帶話所言,不知道舅舅還有何遲疑?舅舅可是……還對朝廷抱了一線希望?」
董清嶽輕輕嘆了口氣,點頭,隨手將手中的摺子遞給白卿言:「你看看吧!這是剛剛收到的……太子的批複。」
從董長瀾去登州前到現在,董清嶽已經連上了十幾道摺子……都石沉大海,誰知道晌午便有人將太子批複送了過來。
白卿言打開看了眼,太子的意思很簡單,說董清嶽小題大做,如今戎狄內亂,南戎北戎打成一團,大燕已經擺明了要助北戎恢復正統之治,南戎巴結晉國都來不及,又哪有這個膽量敢來大晉頭上動土,難不成不怕晉國跟大燕一同合力打他一個小小南戎。
至於拖欠糧餉,太子倒是一字未提。
這個結果白卿言並不意外,這的確是太子能做出來的事情。
白卿言將手中的批複放在一旁,看向董清嶽:「如今朝內皆是曲意逢迎之輩,全都學著揣摩皇帝和太子的心思做事!否則……也不會發生這剋扣軍餉來給皇帝修葺行宮之事發生!更不會有舅舅連上十幾道摺子石沉大海之事!」
「只要下面官員看出皇帝對舅舅這摺子不滿,便自會替皇帝想到借口,不論是什麼南戎北戎內亂……不敢調挑釁我晉國!又或是懼怕晉國同大燕一同攻打南戎,這些大多應當都是朝臣揣摩著皇帝的意思,給皇帝找的借口。甚至不會將舅舅後面的摺子呈到禦前。」
董清嶽的摺子如白卿言所說,第一次遞上去,高德茂見皇帝粗略掃過一眼便丟在一旁,且沒有做批示,便示意了下去,後來董清嶽的摺子就再也沒有到過皇帝的禦案前。
再後來,還是皇帝讓太子開始處理奏摺,呂相這才不動聲色偷偷摸摸又將摺子送到了太子面前,指望著太子能出這個頭,好好勸一勸皇帝。
好嘛,誰知道太子和官員一商量,給董清嶽了這麼一個回復。
董長瀾眉頭緊皺,點了點頭很是贊同:「父親已經派出了探子去探南戎動向,若是南戎真有動靜,立時來報。」
「舅舅還是要早做打算,就算是不為旁的,就算是為了登州城的百姓,也該在秋收之後,便疏散百姓,以免戎狄來襲無辜百姓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