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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澆愁(重修版)》第七十三章

宣璣小心地搓了搓手指,搓出了一簇近乎純白的小火苗,那火居然能在海水里燒,火光被海水來回折射,柔和地擴散出去,照亮了這海底的“棺材” 。

盛靈淵周身的黑霧不要錢似的,持續地往外散,維持著低溫。海水不斷地沖刷著冰的外層,融化的部分很快又被黑霧補上,殘留的一截墓道正好能將冰塊卡住,以免他浮到水面上去。他在冰塊中間留了個跟棺材容量差不多的氣泡,無聲無息地睡著……暈著——宣璣覺得棺材內壁好像塗抹了什麼東西,又湊近了些,他悚然發現,那是一大片血跡。

盛靈淵的長發罕見地凌亂,強悍的天魔身早把傷口修復了,只有額角乾涸的血跡暗示了棺材裡的血是哪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憋氣下潛太久了,有那麼一瞬間,宣璣覺得自己的氣管都被掐住了,想也不想地,白色的火焰順著他的雙手浮上冰塊,試圖緩緩融化外層冰層——他要把這冰塊從墓道里拆下來。

火一放出去,宣璣猛地回過神來,知道壞了,衝動了。

像盛靈淵這種高手,暈過去的時候肯定是有自我保護機制的,別的倒還算了,赤淵和守火人百分之百相剋,他上來就用自己的火融化黑霧凍出來的冰層,那就相當於是在人家神智全無的時候,在對方耳邊放一段高分貝火警,把“天敵來了”大嚎特嚎好幾遍——不把人弄出應激反應來都奇怪了。

宣璣以最快的速度縮回手,弓起後背,做好被魔氣反噬的準備,同時心裡飛快閃念,盤算好了硬挨一頓毒打,找機會先溜,先盡可能保住他憋的那口珍貴的氣。

腦殼裡但凡還有一粒花生米的雷火系,都不在水底下跟人單打獨鬥。

然而就在他緊張得頭髮絲都蜷起來的時候,預想中的“毒打”卻沒來。

宣璣驚疑不定,等了半天,又膽戰心驚地搓出一簇豆大的小火苗,鬼鬼祟祟地探頭查看。然後他驚訝地發現,那些猙獰的魔氣非但沒有攻擊的意思,反而溫順地縮回了主人的身體,停止製冷了。

周圍屬於熱帶的海水從冰層表面滑過,冰塊飛快地融化著,原本卡在墓道裡的冰塊很快搖搖欲墜地脫離下來,捲著裡面的人往上浮去。

宣璣水性不佳,連忙施展他獨家混合狗刨泳姿追過去,脫手好幾次,好不容易抓住了浮冰,巨大的棺材狀浮冰已經融化得雙手能抱過來了,宣璣沒控制住手勁,“喀嚓”一聲,直接把薄薄的冰層攥裂了。

不好!

這老魔頭簡直是作死專業八級選手,頭疼就頭疼,一塊板磚能解決的事,非得自己演一出海底兩萬里!

電光石火間,宣璣來不及管那些散在海水里的血沾了自己一身,他搜腸刮肚,硬是從腦子裡搜出了一句極偏門的鮫人語,他趁冰層裡氣泡沒散,飛快地把頭塞進去,利用種族優勢,用火箭般的語速說了出來,然後捏住盛靈淵的鼻子,棲身堵住了他的嘴。

兩人腳下的海水噴泉似的湧起,下一刻,巨大的加速度把他們往上托去。

宣璣展開翅膀,將盛靈淵卷在懷裡,感覺自己彷彿變成了一支箭,腦殼就是箭尖,一往無前地豁開了海水。但凡他天靈蓋是肉體凡胎,早就裂成渣了。饒是他一身朱雀骨,一時還是睜不開眼,耳朵裡被巨大的水聲充斥,露在外面的皮都給海水沖麻了,全身的感官都短暫地失了效,只剩下舌尖……

宣璣知道這只是權宜之計,自己不該多想,然而越這樣,越忍不住想。

盛靈淵不知道把自己凍在海底多久了,嘴唇冰涼,像塊寒冷的石頭,唯獨很裡面的地方還有一點餘溫,因太過稀薄,顯得彌足珍貴起來,勾著宣璣不由自主地探尋。宣璣不由得收緊雙手,恍惚間有種錯覺,好像幾千年的夙願得償,哪怕死在當下,也該了無遺恨。

那一息似乎有無限長,又似乎只有一秒,下一刻,兇猛咆哮著的海水猛地把兩個人噴上了天,宣璣濕淋淋的翅膀倏地展開,狼狽地快扇了幾下穩住身形。

海上的雷云不知什麼時候散了,久違的星月光奢侈地灑落下來,噴起的水珠和浪花星星點點,晃得宣璣一時睜不開眼,不由自主地往後一仰……就像被啟正五年與六年子夜之交那瘋狂的劍靈附了身。

他一時失聰,只聽得見自己胸口行軍鼓似的急促巨響。

宣璣抿了抿嘴唇,感覺自己的心緩緩地、放棄反抗似地,沉到了無限海底。

他仍沒弄明白自己的來龍去脈,但那一瞬間,聽見了自己動了心的聲音。

盛靈淵像一把烈性毒品,他心知肚明,一直小心謹慎地提防,到底還是誤食了一口。

“這他媽的,”宣璣悲憤地抱著這個有毒有害物往岸邊飛去,心說,“什麼操蛋事!”

宣璣前些天住院,不過鑑於特醫院沒檢查出來他有什麼大毛病,分局的同事還是在賓館給他留了個標間。一路飛過來,身上的海水已經被夜風吹乾了,雖然以前也幫陛下洗過頭髮,但現在鑑於他那點非分之想,再幫陛下洗洗涮涮就不是友情道義向了,有佔人便宜之嫌。

反正魔頭沒有感冒之憂,宣璣就隨便找了條毯子,卷屍體似的把盛靈淵囫圇一卷放床上,眼不見心不煩地擋住了那張臉,長出了口大氣。

他驢拉磨似的在屋裡轉了幾圈,又把自己的行李箱從櫃子裡拖出來翻,讓自己手頭有點事,好將心神不寧的躁動沖散一些。

這回換洗衣服倒是帶夠了……宣璣這麼尋思著,拎起自己身上的白T卹擦了把臉,打算一會去洗涮洗涮自己,這時,宣璣忽然注意到自己衣服上沾了血。

宣璣一愣,想起自己當時一把攥碎了盛靈淵的“棺材”,情況緊急,來不及多想,棺材裡那一大灘血糊了他一身……也就是說,他現在和盛靈淵連上了“藍牙”。

宣璣手裡拎著一件準備拿去換的襯衣,半蹲在地上,腳下還攤著打開的行李箱,整個人都僵住了,好半晌,他才梗起脖子,偷看那被他卷得只有一團長發露在外面的人,心裡叫了聲僥倖。

幸虧發現得早,要不然萬一老魔頭過會兒醒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宣璣一身冷汗,顧不上講究個人衛生了,連忙將雜物往旁邊一推,給自己刨出塊地方來,盤膝席地而坐,用他新學的入定查看自己的識海。摒除外物和雜念後,他強逼自己靜下心來,果然發現自己識海裡多了位不速之客。

宣璣提心吊膽地觀察了一會,略微放下心來——海水流速很快,他沾的血不多,那一點聯繫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用不了多久應該就斷開了。老魔頭不是嫌他“不用功”麼,他可以權當給自己加一節入定課,萬一這期間盛靈淵醒了,他既然學會了入定,也來得及隨時封鎖自己的意識。

他在自己識海裡舒展筋骨,等著“藍牙”過期,時常暗搓搓地往那“不速之客”身上瞄一眼,瞄著瞄著,宣璣感覺出了不對勁。

那位“不速之客”一點聲息也沒有。

從海裡到現在,盛靈淵沒有意識,沒有知覺,也沒有夢……彷彿已經死了。

宣璣謹慎地收斂自己的心緒,靠近盛靈淵的意識,輕輕地往裡沉了一下,只這麼淺嚐輒止地一探,他就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無止境的深淵,裡面彷彿是洪荒之初的混沌世界,沒有光……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

無止境的黑暗對人的心志是巨大考驗,宣璣吃了一驚,迅速退了出來。

就連燕秋山那樣的重傷病員,意識活動也不是空無一物的。

什麼人昏睡的時候會連夢也沒有?

宣璣猶豫了片刻,又湊了過去,利用兩人連著的共感,他努力想像了一個春天的花園,試圖給盛靈淵編一個夢……倒也不為什麼,只是心一動就容易軟,他想起那冰層上大片的血跡,想讓那個人睡好一點。

可人家顯然不領情,還不等宣璣把薔薇花架支好,一回頭,卻發現他剛擺好的假山和池塘都不見了,手頭沾著露水的花沒來得及開,就被盛靈淵識海裡的黑暗不耐煩地一口吞噬。

什麼情況?不喜歡?

可能設計太西化了,老古董接受不了。

那……度陵宮呢?

宣璣回憶了一下度陵宮的樣子。一想起度陵宮,他腦子裡就出現那除夕夜裡,寂寞宮燈下的雪。

然而這一次,夢境被吞噬得更快了,度陵宮的雕樑玉棟才一閃,立刻就湮滅在虛無裡,就像是那人連一眼都不願意多看。

宣璣皺了皺眉,思量片刻,他試著捏了個東川——古代的那個。

東川的巫人族舊址,宣璣在溯洄和天魔劍靈的夢裡見過,都是通過盛靈淵的眼睛,不知道真不真實,盛靈淵眼裡有好多層濾鏡。

圓滾滾的樹林和木屋漸次出現,濾鏡下的東川成型,這次,盛靈淵識海裡沼澤似的黑暗停頓了片刻。

他還是喜歡東川啊……

宣璣嘆了口氣,但他這念頭才剛閃過,這幅精緻的田園山水圖就驟然崩了,碎琉璃似的炸成無數片,同時,盛靈淵意識深處捲起暴虐的狂風,刀子似的,直接把宣璣捲了出去,甚至衝撞了他的識海,兩人之間的共感一下斷了,宣璣驀地睜開眼,盛靈淵落在身側的手抽動了一下。

盛靈淵一抬手摸了一把陌生的床褥,跟賓館雪白的吊頂打了個照面。他印堂沉沉,臉上掛著明顯的戾氣,一把掀開身上的毯子坐了起來,抬眼就看見了地毯上那隻不知參什麼禪的小妖。

小妖和他目光一碰,先是屁滾尿流地避開,隨後又不知想起了什麼,強行把亂滾的目光收回來,梗著脖子跟自己對視,看眼神都知道他翅膀上肯定奓著毛。

盛靈淵沒有跟他大眼瞪小眼的興致,打眼一掃周遭,就知道準是那小妖吃飽了撐的,多管閒事,攪他一場難得的好覺。好在頭疼過去了,陛下神智也回來了,懶得發作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只是疲憊捏了捏眉心:“審完了?”

“沒……咳,沒有,”宣璣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銀翳在這個組織裡時間很長,溯洄時間長了容易給犯人造成精神傷害,不過反正精神防線已經破了,我們明天一早就用專機押回他總部。這回一整支風神隊伍都在,我們把那瞎子從裡到外掃描了一遍,加了十多道防護,東川黑市那種殺人滅口的情況肯定不會出現了。”

盛靈淵以指為梳,將亂作一團的長發捋了捋,沒理他。知道這異控局遠不如當年的清平司得力,盛靈淵壓根沒指望他們,銀翳一出水,他就點了一縷魔氣扎進了瞎子的心脈,不管是有人劫囚還是滅口,他都能第一時間知道,哪怕那銀翳被人腰斬,他不准許,也別想死個一了百了。

“陛下,”這時,宣璣帶著幾分難以言表的緊張問,“您……您跟我們回永安嗎?”

一簇黑霧凝成實體,束住了頭髮,盛靈淵抬頭掀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問:“怎麼,不歡迎?”

宣璣幾乎有種被他調戲了的錯覺,一陣口乾舌燥,語無倫次地解釋道:“不是……我沒別的意思……”

盛靈淵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慢條斯理地朝他低下頭:“'沒別的意思'是什麼意思?”

宣璣喉嚨動了動,啞巴了。

他驀然發現,老魔頭彷彿是個看遍了真情假意的情場高手,一個眼神,就能輕易把他那點隱秘的心事看透,捏在手心裡隨便玩弄。而他自己白白在紅塵蹉跎十年,除了吃喝玩樂,什麼有用的見識也沒長,簡直是毫無還手之力。

下一刻,盛靈淵兩根手指捏起他的下巴,逼著他抬起頭:“既然你那麼著急,連夜把我從海裡挖出來,一宿都等不得,我也不便辜負你上進的心。”

宣璣:“……”

等一下,這個情況在往哪個方向發展?

“離破曉還有兩三個時辰,夠教你一段'凝神訣'了,省得你一天到晚連點皮相也參不透。”盛靈淵臉上笑容落下,冷冷地說,然後絲毫不見外地從宣璣行李箱裡抽走了條長褲,又順手拎去了他手裡的襯衫,“我去洗漱一下,拿你兩件衣服,便當束脩吧。”

盛靈淵手裡拎著宣璣的衣服,發現這貨的隨身衣物幾乎都是淺色,打理得乾淨整潔,觸手溫軟,此人一天到晚活得像個臭講究的小白臉,也不知道在這上面浪費了多少工夫,讓人看了就來氣,難怪心性脆到這種地步——陛下認為他那個滿地找眼的窘迫樣子純屬為魔相所惑,那就是不學無術的鐵證,該大巴掌削一頓。

宣璣:“……”

狗屁的情場高手!居然污衊他好色!

他要是好色,自己照照鏡子自戀不好嗎?不方便節能嗎?扯淡!

難怪老魔頭坐擁千里江山,三宮六院皆空,連一套老婆孩子都沒混上,這就是骨灰級的注孤生選手!

就這樣,宣璣都沒來得及細品“盛靈淵穿了他的衣服”這件事,怒氣沖沖地,他被拖進了一對一的豪華補習班。

所謂“凝神決”,是過去磨練心志不堅定的年輕子弟用的,練的是“六欲過眼、巋然不動”之心,宣璣被他按在幻境裡,被逼著用神識給一根意念裡的繡花針穿線。幻境裡聲色撩人,美人一個比一個美,一個賽一個不要臉,死纏爛打著干擾他穿針。

直到宣璣清晨手機鬧鈴響起,他才被放出來,被“臨時家教”折騰得心力交瘁,成了個四大皆空的鬥雞眼。不過確實也有好處——他夜裡剛動的心給累成了高位截癱,蹦不起來了,連直面盛靈淵本尊,都暫時能心如止水了。

陛下也對這個結果頗為滿意,認為樹不修不成器,這種吊兒郎當的後輩就是得狠收拾,這不是一回見效了麼?

倆人通過慘無人道的補習,各自獲得了想要的成果,保持著這種心情,登上了回永安的飛機。

宣璣臨走,還沒忘了取走他寄存在特醫院的東西,盛靈淵冷眼旁觀,感覺這小妖可能是從小缺爹少媽沒人疼,才像個一粒米掉地上都要啄起來吃的餓家雀,摳摳索索的,捨不得辜負別人一點好意。

燕秋山暫時沒法動,先留在俞陽治療養傷,王澤把谷月汐和張昭留下照顧他,自己帶走了其他風神外勤,並那位神奇的善後科大佬和他存疑的劍靈,押送銀翳回總部。

這架專機是總局派來的,底部貨倉按A級特能監獄的標準改造過,專門押送重要且危險的嫌疑人。吸取了上次在東川黑市的教訓,除了分局一把手杜處,王澤一個無關人員也沒驚動,連此時正在俞陽執行善後任務的善後科工作人員都沒通知。

陛下上次坐飛機沒能與真身融合,還是把劍,這回算頭一次親自登機,一路都在饒有興致地往窗外看,一點也不擔心掉下去——反正旁邊坐著隻大鳥——對此,他還好奇地問了宣璣:“你既有翅膀,為什麼不自己飛回去,反而要坐別的鳥?”

宣璣無言以對,感覺陛下這句話說得很不對勁,像在罵他,一時半會又挑不出毛病來。

正好經過的王澤笑得直噴水,又多嘴多舌地跟盛靈淵解釋什麼叫“航空管制”。陛下聽說非權非貴、又不是修士的普通人也一天到晚在天上飛,心裡不太信,但一時也說不好是這鯉魚說話沒譜還是自己見識短淺,於是不動聲色,很有技巧地開始套王澤的話。

王總這寶藏老爺們儿是個人來瘋,見大佬垂問,他從天上說到地下,很快把自己祖宗三代交代了個底掉,最後還要拿出自己手機裡獨家珍藏的小視頻分享… …因部分內容過於低俗,被宣璣打斷了。

“你這又是什麼?”盛靈淵的目光落在宣璣手機上的網購頁面上。

古代來的陛下不知道“手機”是當代人的底褲,還以為能隨便看,一點也不知道避諱。

宣璣藏得不及時,手一哆嗦,把他方才收進購物車裡打算慢慢挑的三十多件男裝,並一堆雞零狗碎的生活用品……一鍵下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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