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筱見清歌的車子沒有跟上來,眼神複雜,心中也不知道是慶幸多一些還是失落多一些。
將人送到機場,阿不卻沒有下車,只是說道:「小姐,沒有完成任務之前,我不回離開東陵市,就算是要走,也是我們兩個一起走。」
夜清筱眼神微冷,「阿不,你現在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阿不神情不變,只是淡淡開口:「小姐,我是受了大當家和聞坤醫生的命令來的,要是就這麼回去了,我也不好交代,還請小姐理解。」
夜清筱冷笑:「那好,我現在就親自給大當家打電話。」
阿不眼神微變,但到底沒有說出阻止的話,夜清筱原本以為他會阻攔,但見他不阻攔,一時間倒是有些驚訝了,不過話既然已經說出去了,她自然也要做到。
其實從內心來說,她是不願意打這個電話的,不管是聞坤還是馬克,都是難纏的人,自己的理由不足以說服他們,而且還有可能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握著手機的手微微收緊,她眼底閃過一絲猶豫,不過最終她還是撥通了馬克的電話號碼,相對於聞坤,她更願意麵對馬克。
對面的馬克不知道說了什麼,夜清筱的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黑,最後變成了鐵青,最終忍無可忍地說道:「大當家,你既然這麼不信任,何必讓我來夏國?我現在就回總部,這個任務我做不了了,你另外讓人來完成吧。」
「清筱,這個任務只有你才能順利完成,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段時間你都在做什麼,你要是真的認真去做了,任務早就完成了,不要將你的心思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
夜清筱眼底滿是冷意,還有對馬克的不滿,「我只有一句話,要麼大當家給我充分的信任,讓阿不回去,要麼我現在就回去,你另外派人來執行任務。」
「你這是威脅我?」馬克的聲音已經完全冷下來,除了封嶽,還真的沒人敢這樣對他說話,在赤練,他就是絕對的王。
「這不是威脅,阿不在這裡太容易引起夜家人的懷疑了,我不想自己的辛苦努力就這樣白費,我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夜家人的初步信任,你難道要看著我因為阿不的出現而失敗嗎?」
「阿不只會隱藏在暗中,不會出現在夜家人面前。」
「但是大當家你不要忘記了,阿不就算是能力再強,他也只是一個人,不是神,誰能保證他一定不會被發現,這裡是在東陵市,要是被發現,我和阿不誰也走不了。」
聞坤就在馬克的身邊,自然聽到了兩人的電話內容,皺眉,將手機從馬克的手裡拿過來,馬克雖然不滿,卻沒有說什麼。
聞坤略顯粗啞的嗓音傳入到夜清筱的耳中,「清筱,我的寶貝兒,你這是又不聽話了嗎?」
夜清筱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心中升起,腦海中那充滿了血色的畫面一閃而過,令她的臉色瞬間蒼白,身子一僵,握著手機的指節發白。
她咽了咽口水,想說什麼,卻發現此時竟然張不了嘴。
「清筱,你要記住,夜家的人是你的仇人,不管他們對你說什麼,都是假的,你想想從小的經歷,想想你這麼多年受過的委屈與苦楚。夜家的人都是虛偽的,他們表面對你好,心中卻想著怎麼算計你呢,乖,儘快將東西拿回來,你也不想讓我生氣對不對?」
他的語氣很溫柔,可這樣的溫柔卻比他冷著臉更讓夜清筱恐懼,她的身子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她甚至能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清筱,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我——我知道了。」夜清筱說道,沒有勇氣再提起讓阿不回去的事情。
掛了電話,用了很久,她心底的恐懼才慢慢散去,眼底淚光一閃,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膝蓋。
良久,她疲憊地閉上眼睛,遮住了眼底的絕望,淡淡開口:「既然你要留下就留下吧,但是你記住,不要隨便出現在我的面前,更不要主動聯繫我,要是有事情,我會聯繫你,不要在東陵市生事,給我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阿不知道這話是對他說的,點頭應允,「我知道分寸,小姐。」
夜清筱沒再說什麼,回去的路上直接讓阿不開車,而她自己則是坐在了後座上,閉著眼睛,思考著對策。
車子開到市中心的路口就停下了,「小姐,就在這裡吧,您自己開車回去,我打車回酒店。」
夜清筱沒說什麼,只是揮揮手。她一個人在後座上坐了很久,看了一眼時間,下車上了駕駛座,往傅霞現在住的地方開去。
傅霞暫時還住在靳修溟的房子裡,原本她是打算離開了的,但靳修溟開口了,她又在東陵市多逗留了一段時間。
門鈴響,傅霞還以為是靳修溟來了,起身去開門,當看見門外的人時,微微有些驚訝,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笑著讓人進門。
無論什麼時候,傅霞都是溫柔的,或許是因為是做心理諮詢這一行的,她說話似乎有種特殊的魔力,讓人聽了十分舒服。
傅霞去廚房給夜清筱倒了一杯溫水,夜清筱捧著水杯喝了幾口,低著頭沒有說話。』
傅霞無疑是十分有耐心的,見狀也不催促,就那樣陪著她坐著,臉上始終掛著溫和慈愛的笑意。
夜清筱想了很久,也猶豫了很久,這才抬頭看傅霞,「傅醫生,您是心理方面的權威,我的情況您應該也很清楚吧?」
傅霞沒有隱瞞,誠實地點頭,「當初你妹妹將我請來之前就將你的情況以電子郵件的形式告訴了我,我看過你的身體檢查報告和心理測試報告,我知道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你確實被人深入催眠過,而且是配合大劑量藥物進行的。」
夜清筱的眼神變了變,就聽到傅霞繼續說道:「不用我說你也清楚你的身體情況,你的心臟病是娘胎裡帶出來的,現在能好可以說是一種奇跡,在這樣的情況下對你施加深入催眠,對你的身體來說是種很大的負擔,而原本不應該成功的,但你卻成功了,這也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夜清筱抿唇,「傅醫生,若我現在要再度催眠會怎麼樣?」
「你承受不了。」傅霞直白地說道,「雖然你現在的身體看似沒有任何問題,只是比常人虛弱一些,但你要清楚,你上一次催眠,是配合大劑量神經性藥物進行的,而且我若是沒猜錯的話,你被催眠的時間不到兩年,短時間內進行再度催眠,對你的身體負荷太大,一個不小心……」
「一個不小心我就會精神崩潰,變成白癡或者是神經病,是嗎?」夜清筱替她說完了剩下的話。
傅霞臉色沉重,點了頭,「是,孩子,其實我並不建議你冒險。」
「傅醫生,我還是想試試,就算不能深度催眠,那輕度催眠呢?那些被掩埋的記憶應該在我的潛意識中吧?應該有辦法喚醒吧?」
傅霞定定地看著夜清筱,這個女孩子跟上次見面的時候很不一樣,上次見面的時候,她對自己充滿了敵意。
「你是不是已經想起來了什麼?」
夜清筱點點頭,復又搖頭,「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起來的是不是我自己的記憶,還是別人灌輸給我的記憶,我現在已經分不清哪些是我自己經歷的,哪些是別人的,傅醫生,這兩天我的腦海中總是閃現各種各樣的畫面,可我分不清。」她的神情痛苦,眼中含淚,她真的快被逼瘋了,大量的畫面衝擊著大腦,在現實與虛幻之間不斷徘徊,最重要的是她無法分清,這才是痛苦的根源。
「孩子,冷靜下來,你聽我說。」察覺到夜清筱的情緒十分激動,傅霞的聲音越發溫柔,如春風化雨,一點點安撫夜清筱的情緒,「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也很迷茫,但是你聽我說,這些都不是問題,你現在只是太累了,等你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傅霞的聲音源源不斷地傳入夜清筱的耳中,漸漸地,她覺得好累好累,眼皮子特別重,意識迷濛間,她身子一歪,就睡了過去。
傅霞看著即便是睡著了也不安穩的人,深深嘆了一口氣,她現在能做的只是讓夜清筱睡一覺,讓她的精神不要那麼緊繃。
清歌接到傅霞電話的時候是驚訝的,她沒想到夜清筱竟然回去找她,當聽到傅霞說夜清筱要求進行催眠時,頓時明白,昨晚的刺激是有效的。
「她現在的情緒十分激動,不適合進行任何催眠治療,這段時間你要多注意她的情緒變化。」這是清歌來接夜清筱的時候,傅霞對她說的話。
夜清筱睡得很沉,就算是被清歌扶著出門也沒感覺。清歌小心地將夜清筱放置在副駕駛座上,幫她扣好安全帶。
她沒有帶夜清筱回家,而是帶著她出了東陵市。東陵市的隔壁就是丹平市,丹平市東面靠海,距離東陵市只有兩個小時的車程。
夜清筱醒來的時候正好是黃昏時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眼底的迷茫退去,她打量了一眼環境,發現自己竟然坐在車裡,而車中只有她一個人,視線一轉,就看到了前面的那片海。
黃昏時分,整個海平面被暈染成了一片金色。
夜清筱一驚,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明明自己去找傅霞了呀。
遠遠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夜清筱看到她,渾身一松,被靠在座椅上。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睡得這麼沉了,竟然連一個夢都沒有做。
緊繃的神經似乎也在這一場高質量的睡眠中漸漸放鬆下來,尤其是在看到越來越近的清歌時,夜清筱的眼底浮現淡淡的溫柔。
車門打開,清歌坐了進來,「醒了正好,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她遞給夜清筱一個袋子,裡面裝了一個飯糰還有一瓶牛奶。
夜清筱也確實很餓了,也沒顧得上問話,拿起飯糰小口小口地吃著。
清歌從另一個袋子裡也拿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飯糰,不同於夜清筱的細嚼慢咽,她很快就吃完了。
夜清筱見她沒有買牛奶,將自己的牛奶遞給她,清歌搖頭:「我不用,你喝吧。」
夜清筱知道她從小就不喜歡喝牛奶,也不勉強,慢慢將一個飯糰啃完了,又喝了半瓶牛奶,就飽了。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夜清筱問道,語氣平靜。
清歌笑了笑,「我記得初中的時候你說過希望能一起來一次海邊,看一場日出,就只有我們兩個。那時候我太小,不會開車,不能帶你來,等我長大了會開車了,我人又在國外,回來之後又去了部隊,竟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今天正好合適,就一起過來散散心,雖然看不到日出,但落日也很美。」
夜清筱靜靜地看著那一輪圓日,微微側頭,看著清歌的側臉,落日的餘暉撒在清歌的身上,讓她整個人看上去特別的溫暖。
「沒想到你還記得。」
清歌微微一笑,「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得,姐姐。」
夜清筱輕聲嘆息,「歌兒,我以前是這樣叫你的吧。」
清歌鼻尖微酸,沒有去看夜清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嗯,你很喜歡這樣叫我。」
「當是你卻很不喜歡。」夜清筱笑著說道,「歌兒,我那天私自進了你的書房,看到了一些東西,這兩天我的腦海中湧現了很多很多的畫面,我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但我願意相信哪些都是真的。」
清歌扭頭,定定地看著她,只見夜清筱笑著說道,「那些記憶看上去那麼美好,我寧願相信他們都是真的,我也希望他們是真的。」
清歌的心微微一顫。
「清歌,或許你說得對,我被自己的記憶騙了。」
「姐。」清歌的嗓音微啞。
「很多事情我依舊沒想起來,就連真假都分不清,但是我想相信一次,相信自己心中的感覺,清歌,我想讓傅霞醫生給我做深度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