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清漪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氣,離開那道裂縫口,折返走了回來。
「怎麼樣?不會真有貓吧,是不是你這對講機出問題了?」雨霖婞有些試探地問師清漪。她現在已經被貓叫聲折磨得雞皮疙瘩陣陣,聲音壓得格外的低。
師清漪只是直直地看著雨霖婞的眼睛,表情嚴肅,看起來好像是做了個很大的決定似的。
雨霖婞被師清漪看得心裡發怵:「你幹嘛?」
師清漪道:「你說話算數嗎?」
雨霖婞對師清漪的懷疑感到不屑:「廢話。本小姐向來說一不二。」
師清漪彷彿很滿意,唇一勾,忽然笑了:「雨小姐既然都開金口這麼保證了,我如果還去選擇不相信你,那就顯得是我不對了。」
雨霖婞看見師清漪對她笑,當時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漫上心頭。師清漪本就是個漂亮的人,在這墓室燈光的映襯下,笑起來就更加有一種迷離的味道,眼角帶出幾分狡黠之意,雨霖婞看著她,感覺對方就像一只在算計自己的俏狐狸。
雨霖婞立刻警惕地道:「你什麼意思?」
師清漪說:「你剛才說你欠我們一個人情,出去再補償我們,我現在就在考慮這個人情的償還問題。說一不二,那可是你講的,我相信雨小姐不會是那種食言而肥的人。別出去還了,改成現在就還,雨小姐你看成不?」
「原來你是在算計這個。」雨霖婞挑了下眉,無所謂地道:「說吧,你要多少錢?墓裡沒法整這些,等出去後,我再給你開張支票就是。」
「支票我自己可以開,我從來就不需要別人的支票。」師清漪輕笑:「你還記得當時從北面盜洞進來的路線吧?對於雨小姐你這樣的專業人士來說,記住折返路線,那應該是必備技能,如果你記不住,你的祖師爺也要哭了。我的要求很簡單,帶上你的那些弟兄,現在立刻原路返回,從你們挖進來的盜洞出去。當然,你必須帶上我的教授,我那位受傷昏迷的同學,還有我身邊這位表姐。他們三個狀態現在都非常不好,急需治療,尤其我家表姐算你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擋著那兩隻粽子,你自己也可以想象當時會是一個什麼後果了。而她傷成現在這幅模樣,完全是因為你們的過錯,如果你真心想補償,麻煩請你一路上好好地照顧他們。」
洛神面色一凝,看著師清漪,蹙了蹙眉,不過並沒有說話。
雨霖婞抱著手臂,也低頭一笑:「你這算盤打得還真有點意思。不過我不是什麼紅十字救治中心的,也不是開慈善堂的,怎麼還得幫著你照顧這些傷員,帶他們出去?你不要太天真了。我這趟來,很明顯是沖著墓裡那個寶貝去的,現在八字沒摸到一撇,師小姐,我怎麼可能半途中就打道回府。」
師清漪面不改色地回答:「是我天真,還是雨小姐你天真呢?你好像漏掉了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一個足以令你們致命的因素。」
雨霖婞突然有點不舒服,感覺被師清漪牽著鼻子走了,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問道:「什麼因素?」
師清漪道:「剛才你們經過了兩次爆破,第一次爆破你們的確做了很好的準備,分量拿捏精準,動靜還不夠大,足以做到掩人耳目。不過剛才這第二次完全是突發性的爆破,坍塌情況嚴重,爆破影響巨大,絕對會傳達到上層地面。上層地面有我們學校帶來的大批考古工作人員駐紮,另外政府還為我們調遣了一大批武裝民警守衛,你覺得他們聽到這麼大的爆破聲響,不會採取任何措施嗎?你要知道,古墓裡的一切,對於中國政府來說,都是值得珍惜的寶貴文物,我們這個考古課題組,可是不會帶什麼爆破裝置的。既然如此,那些工作人員和民警聽到爆破聲,還會在上頭乾杵著,放任不管嗎?你當他們都是聾子擺設?」
雨霖婞聽完師清漪的話,臉色已經沉了下來,難看得不能再難看了,低聲罵道:「張俊這個蠢東西,給我整出這麼個爛攤子,早晚得收拾他。」
師清漪笑道:「所以,雨小姐,你們現在是非走不可了。雖說我們的對講機受到某種磁場干擾,已經無法和上層地面進行正常溝通,但是我相信,他們已經開始採取行動了。我敢保證,目前正有一大隊全副武裝的民警同志下到這座墓裡來,進行大範圍撒網式的搜尋。兩者實力明顯對比懸殊,如果你們被他們撞上,後果是什麼?我們這邊的課題組可是正正經經的良好市民,為政府工作,受到政府保護,而你們呢?雨小姐,不用我說,你們心知肚明。」
雨霖婞皺眉:「你居然威脅我。」
師清漪道:「這怎麼能叫威脅?很明顯,我也是考慮到了雨小姐你的切身利益。我不會向警方檢舉你,對今天的事守口如瓶,還為你規劃了一條脫身的路線,你也就不必再有與警方發生衝突的顧慮了。只不過在這之外,還附帶了一個請你幫忙照顧傷員的請求而已。你自己也說過要還人情了,如此順勢推舟地償還了,又能全身而退,對雨小姐你來說,這難道不是一筆兩全其美的好買賣嗎?」
雨霖婞從頭聽到尾,臉上表情不斷變換,從陰霾到天晴,最終桃花眼裡流露出幾分讚賞之色,笑著說:「師小姐,你肯定不單單是一個學生那麼簡單。」
師清漪眸中的光晃了晃:「沒錯,我還是個生意人。只是不知道,雨小姐你願不願意和我做這筆生意?」
雨霖婞歪了歪頭,岔開話題道:「既然你要我照顧這三個人,那麼你呢?」
師清漪拿手電筒往遠處掃了下,道:「我的另外兩位同學還不知道下落,但是從剛才出現的對講機來看,他們的線索肯定在那條裂縫的對面,我需要過去查看,把他們找回來才會出去。」
她瞥了洛神一眼,壓低聲音對雨霖婞道:「我表姐腕骨斷了,傷得很嚴重,拜託你好好地照顧她。你幫我傳個話給教授,要她出去後帶我表姐去醫院掛號,接個骨,另外打一記預防針。讓她別擔心,其他事等我出來再說。」
雨霖婞來回端詳師清漪許久,心情突然莫名地變好了:「好,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她從軍用腰包裡摸出一張卡片,遞給師清漪:「拿著這張卡,出去後,來這裡找我。」
師清漪接過來一看,發現這是一張「紅線」的尊崇VIP卡,模樣和之前從那個阿朗的屍體上摸出的那張「紅線」金卡差不多,不過檔次明顯要高上好幾個台階。
師清漪把卡收起來,禮貌地笑了笑:「謝謝。不過也許我不會去找你,我認為沒有必要。畢竟出去後,大家都是各走各的路,沒什麼瓜葛了。」
雨霖婞自信滿滿道:「你不來找,我也會有辦法找你的。出去後,我找你有事。」
說完,雨霖婞走過去扶著洛神,道:「走吧,洛小姐。和你表妹的這筆交易,我認為還不賴,我說話算數,一路上會看好你的。」
洛神站著沒動。
師清漪走過去,貼在洛神耳邊,輕聲說:「你和教授,曹睿一起跟她從盜洞出去。沒關係的,到時候我會去醫院接你。」
洛神靜靜地看著她,良久才道:「嗯。」
師清漪這才笑了。
雨霖婞把她腰包裡的子彈全部留給了師清漪,然後扶著洛神,分開煙霧往洞口那邊走。
師清漪一顆心懸在半空,看著洛神隨雨霖婞遠去的背影,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這種感覺既刺痛,又無奈,還夾雜著無盡的恐懼。
她在原地看了一會,終於鼓起勇氣,打著手電筒沿著那條裂開的縫隙,開始往裡走。
這道裂縫比較窄,腳下全是那種稜角不規則的尖銳碎石塊,或大或小,即使師清漪穿著特製防滑耐磨底的登山靴,也被硌得腳底生疼。
兩邊就是貼面的石壁,歪歪裂裂地從兩邊擠壓過來,帶來一種可怕的感官壓迫之感。
師清漪像是被夾三明治一樣夾著往裡摸索,才走了一會,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她手中手電筒的光芒拉成一條長線,孤孤單單地往前延伸,最深處則還是那種濃稠的黑暗。
裂縫之後的黑暗是什麼?
師清漪根本無法想象。
貓叫聲現在暫時是聽不到了,除了師清漪自己靴子踩踏滾動石塊發出的刺耳聲響外,四周根本就沒別的聲音了,不過這種陰沉沉的感覺,比之前貓叫還要來得更為壓抑。
師清漪沒走穩,腳下突然踢到一塊邊角尖利的石塊,她打個踉蹌,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左邊石壁偏去,眼看就要撞到石壁上銳利的突起了,這時,一個人影從後面晃出來,右手一伸,敏捷地攬住了她的腰,將她穩穩地抱在了懷裡。
師清漪的心之前差點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而此時此刻,感覺到抱她那人柔軟的身子,以及幽幽的冷香,下意識就緊緊地抱住了那人。
師清漪臉頰微燙,卻根本不想離開那人的懷抱,這種突如其來的溫軟觸感,令她更加不知道怎麼去回應對方。
一方面,她為洛神的折返感到懊惱,另一方面,她又為洛神再度回到她身邊而感到欣喜。
而人的這種近乎分裂式的複雜心思,很多時候,無非是因為內心深處,太過於看重某些東西了。只是這種重視,師清漪自己無法準確地察覺而已。
洛神的呼吸溫暖中帶著幾分濕潤,輕輕在師清漪耳際徜徉。
她左手垂著,單單右手摟著師清漪,輕聲呢喃道:「連路都走不穩,卻還要丟下表姐,自個一個人來逞能麽。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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