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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虛陵現代篇》117卷 二
第一百二十二章——情趣

看到洛神那個諱莫如深的表情,師夜然習慣『性』地輕輕皺了下眉,不置可否。

之前醫生們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了,對於下午手術室裡發生的情況,已經完全了解。當時那個麻醉醫生在電話裡向她彙報時,嗓音幾乎一直在發抖,她就明白,眼前這個『女』人,實在太過棘手。

能讓師夜然覺得棘手的人,貌似也沒幾個。

於是這簡單的「棘手」一詞中所涵蓋的難度系數,可想而知,有多高了。

洛神就站在師清漪身側,靜靜地看著師夜然,師夜然也同樣看著她。

兩個人卻都不說話。

這種氣氛太過冷寂,讓置身其中的師清漪感覺到有一種微妙的不適應。

空調的溫度似乎被調得很低,師清漪抬起左手攏了攏軟薄的睡衣,開口打破這種寂靜,對師夜然道:「明天,我們會轉院。」

她說得很直截了當,也很平靜。

師夜然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你覺得這裏哪裏不好?環境,醫生,護士,還是看護的?」

師清漪垂眸,突然笑了:「如果我說,那些醫生,護士,看護人員不好,你難道要辭退他們?環境不好,你是不是就要將這間醫院給拆了,嗯?」

師夜然面上略微怔住。

讓師夜然怔住的,是師清漪嘴角的那抹笑。

師清漪很少會這麼笑,涼涼的,讓人覺得此時此刻的她,根本無從捉『摸』與掌控。她已經離開師夜然五年了,一個人**地住在外面,經過時間的洗滌與鍛造,羽翼豐滿,萬裡長空任她遨遊,師夜然再也無法抓住她。

甚至連靠近她,都有難度。

而只有眼前這個名叫洛神的『女』人,這個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神秘『女』人,站在師清漪的身邊,看起來才是那麼的融洽與妥帖。

這世上彷彿只有她們兩個,才是一體,融於同一個世界,同一個時空。

就在師夜然不語的時候,洛神低低和師清漪說了句:「我出去下,有點事。」

聽洛神說要離開,師清漪覺得有點奇怪。

下午是洛神提出要在這間醫院裏住一晚的,目的不過就是想見見師夜然,師清漪以為她會和師夜然說點什麼,誰知道她也就見面時說了那麼一句,就準備出去了。

心裏疑『惑』,師清漪卻還是點頭:「嗯。」

洛神面『色』平靜地朝『門』口走去,經過師夜然的身邊時,墨『色』眸子往師夜然臉上滑了下,眸光寡淡。

師夜然餘光瞟到了,表情如掛寒霜。

洛神出去,將病房的『門』帶上,同時也帶走了幾分隱藏的暗湧。

師清漪轉過身,坐到『床』尾處,說:「不坐嗎?你幾乎忙了兩天兩夜。」

師夜然臉『色』這才稍微緩和了些許,走過來,坐在師清漪旁邊,一言不發。

師清漪沒看師夜然,抬起頭,琥珀『色』的眸子看著虛空的地方。病房裏雪白的燈光落了滿身,柔光塗抹在她的睫『毛』上,熠熠地晃著光,這讓她看起來比剛才要柔和了許多。

看了一會,她似乎嘆了口氣,低聲說:「今天你為我做的這一切,我很感『激』,記在心裏,不會忘記。」

師夜然也和她一起,看向同一個方向,眼眸黑如點漆:「我並不是為了讓你記在心裏,也不是為了讓你感『激』我。」

師清漪道:「是,你當然不是簡單地為了這些。你有其他的目的,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你說得我好像很功利。」

「難道不是嗎?」

師夜然沒有接師清漪的這句反問,而是輕而冷淡地說道:「明天,你可以轉院。不過你要告訴我,打算轉去哪裏?」

「我朋友那裏。」

「雨小姐嗎?」

「是。」

師夜然撩了下髮絲:「很好。現在你都有這麼信賴的好朋友了,而且,還是兩個。」

說「兩個」那裏,特地加重了語氣。

雖然表面上是說的兩個好朋友,實際上,師清漪知道她是在偏重指代洛神,不由道:「洛神是我很特別的一個朋友,你不要在她身上動心思。我知道你在調查她,可是你查不到的,別白費力氣。」

「特別的朋友。」師夜然側過臉來:「有多特別?」

「你該回去了。」師清漪沒有回答師夜然,而是近距離地看著她的眼睛,說:「你眼角的妝化了,應該回去洗個澡,好好休息才是正理。我記得你以前,不會這麼不注意自己的形象的。」

這句話似乎起到了某種作用,師夜然抬手,將目光收回來,『揉』了『揉』太陽『穴』,跟著站了起來。

「明天轉院的手續,我會安排。」師夜然撂下這一句,就要推『門』出去。

等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師清漪在『床』尾低聲道:「晚安。」

師夜然要去擰『門』把的手,陡然懸在半空。

靜了幾秒,她回過頭,聲音略略變得溫潤了:「晚安,阿清。」

『門』被輕輕帶上了,洛神也一直沒有回來,不知道去做什麼了,師清漪感覺病房裏開始變得空曠冷清,她便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左手端著杯子,一口一口,開始慢慢地抿。

師夜然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到電梯處按鍵,等了一陣子,電梯『門』開,師夜然面無表情地走進去。

她隨手按下要去的一層,剛轉過身,就看見一隻漂亮的手搭在了電梯內的開『門』鍵上。

眼前『女』人眉心一點殷紅硃砂,黑髮繾綣,雙瞳沉靜,被電梯裡的光燈照著,修長的身影投在了電梯這方狹小的空間裡。

師夜然臉『色』僵住:「……」

洛神來得這麼悄無聲息,動作輕如鴻羽,沒有人能夠發覺。師夜然不清楚她是什麼時候跟過來的,可是轉念一想,就明白她一直在等著她。

在一個師清漪看不見的地方,恭候她。

「如果你會殺人。」緩和了片刻,師夜然看著洛神按住開『門』鍵的修長手指,道:「我想我會立刻死在這裏,而且死前也不會知道,究竟是誰殺了我。」

洛神看似柔和地牽出一個笑意:「我從不殺人。」

開『門』鍵一直被按住,電梯保持靜止狀態,此時此刻,除了電梯這裏的兩個,走廊上再沒有一個人影。

師夜然蹙起纖細的眉,打量著眼前這個模樣超凡脫俗的『女』人。

這『女』人太美,也太奇怪,就像是一柄冷冽又剔透的古劍,獨特到不屬於這個現代社會。

除了身份證上她的名字,她的生日,以及她那個明顯屬於師清漪的家庭住址,其他的一切,都無法查到。

「你究竟是從哪裏來?」師夜然問她。

洛神淡道:「從很遠的地方來。」

師夜然說:「來做什麼?」

「找人。」洛神答。

師夜然感到呼吸有些壓抑,聲音跟隨壓低,臉上卻依舊是冷淡的:「那,找到了麽?」

洛神淺笑道:「找到了。」

「找到了,然後呢?」師夜然攥緊手指,幾乎有了一種被追債的錯感。沒錯,眼前那個『女』人,就是來討債的。

「和她在一起。」洛神聲音清冷,卻又透出一股柔韌。

說完,又補充一句:「多謝你們顧看她。我不在的這些年裏,她終究也不至於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師夜然聽完這句話,臉上雖然面無表情,心中卻已經捲起無法控制的『波』濤。

只有她自己知道,師清漪當初究竟是怎麼進入師家的。當年的那些人,有些人死了,永遠閉嘴,剩下的活著,也嚴守口風。

當大家一起編織一個謊言時,世界上便再沒人會知道那個秘密。

而眼前這個神秘的『女』人,她如此隱晦的一句話,就將這層窗戶紙戳破了。

「從現在開始,我要將她收回。」洛神抬了抬眸:「雖然我暫時還不知曉,你們收養她的目的是什麼,但我不希望你們那所謂的目的,對她有半點不利。」

師夜然看著她的眼睛。

「否則——」洛神薄『唇』動了動,冰雪般的神『色』睨過來的同時,鬆開按開『門』鍵的手指,卻又不再說話。

電梯『門』緩緩閉合。

洛神那張雅緻昳麗的臉,一點點地被電梯『門』遮掩了。

「晚安。」電梯『門』完全關上,這是她說給師夜然的最後一句話。

攝人的冷壓消散,師夜然彷彿有些撐不住,高跟鞋輕輕往後挪了一步。

電梯一層一層地往下落。

師夜然一個人站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裡,漆黑長發垂了部分在肩頭,臉『色』沉得可怕。

出了電梯,走到停車位,師夜然拉開黑『色』跑車的車『門』坐上去,發動後,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按了一個號碼出去。

電話接通,師夜然聲音冷淡地吩咐:「通知下去,那個『女』人,不用再查了。」

電話那頭的男人雖然疑『惑』,可聽到師夜然的話,也不會再與她質疑,恭敬道:「是。」

「寧凝那個『女』人呢?」男人見師夜然沒有再表示,又斟酌地問一句。

「放了。」

「就這麼放了嗎?」男人這回有點猶豫:「她身上也許還有價值。」

「留下她,對我們毫無價值,放她回去,他們那邊才會有所反應。被主人放出的獵犬,就算沒有捉到狐狸,反而惹了一身『騷』,也是會垂頭喪氣地回去找主人的,只是不知道她的主人,到時候會怎麼對待她這隻不中用的獵犬。」

「明白了,師總。」

通話結束,師夜然的跑車駛入了夜『色』之中。

病房裏的師清漪慢慢喝完一杯熱水,又過了一陣子,洛神這才回來。

師清漪笑道:「你去做什麼了,這麼久的。」

「有點事。」洛神眼裏柔和。

「你在外面的時候,有看見……她嗎?」師清漪指的自然是離開的師夜然。

「不曾。」洛神表情平靜又純善:「她甚時候走的?」

師清漪看到她那個表情,在心中琢磨了片刻,才道:「走了有一段時間了。」

洛神輕輕點了下頭,對這句話不置可否,而是說道:「時辰不早了,早些歇息,我先去洗漱。」

「你一個人,可不可以的?」師清漪叫住她。

洛神停下腳步,看著病『床』上的師清漪,目光又滑向她的右邊手臂,含笑道:「你這般,也要來幫我洗麽?」

師清漪臉微不可覺地燙了下,一時之間又對自己手臂受傷的事情感到無奈與鬱悶起來,嘴上說:「那你自己小心一點,不要讓水沾到了傷口。」

「嗯。」

洛神去浴室清洗,師清漪在這邊調整完空調溫度後,縮進了白『色』薄被裏,考慮到凌晨要起來,她又拿起手機定了個鬧鈴。

等洛神洗漱完出來,就見師清漪坐在『床』頭,左手捏著一本書在那打發時間。

「熄燈了。」洛神換了身輕軟的衣服,走過來,將師清漪的書拿掉。

眼睛有點乾澀,師清漪勉強眨了眨,又點了下頭。洛神把病房裏的燈關掉,病房裏頓時被黑暗籠罩,只有窗枱處隱約地透了些外面的斑斕光點。

衣料與薄被摩挲,發出窸窸窣窣的輕微聲響,洛神一個人睡到了另外一張看護『床』上,中間與師清漪隔了一段距離,不遠,卻也不近。

師清漪一個人筆直地躺著,睜開眼睛看向黑影朦朧的天『花』板。

身體不能胡『亂』翻轉,可是思緒翻來覆去,根本無法睡著。

隔壁洛神睡覺時也是悄無聲息的,夜『色』覆蓋而下,這『女』人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遮掩了。

在病『床』上躺了許久,師清漪幾乎產生了某種恍惚又失落的錯覺,那就是洛神此時此刻,真的是在她身邊嗎?

她在她的身邊,卻看不到她的模樣,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這種不確定的飄忽感令師清漪感到不大舒服。尤其是她不久之前才在古樓裡經歷過生死,現在陡然之間又回歸到平靜的日常現實中,飄忽感與夢幻感就更明顯了。

「洛神。」師清漪有些按捺不住,試探『性』地低聲道。

「嗯。」洛神在不遠處回應她。

很簡單,卻很溫柔的回應。

師清漪莫名地感到心安了,繼續道:「你很困嗎?」

「你不困麽?」洛神只是輕聲反問。

「我……我有點睡不著。」師清漪誠實地道。

「是麽?」黑暗中,洛神好像是在笑:「那我說個故事與你聽。」

「催眠的故事?」師清漪有點想笑。

很難想像,像洛神這樣的『女』人,還會說睡前故事的。

洛神道:「我們古時的故事,聽不聽?」

師清漪心情愉悅,笑道:「那你說。」

洛神聲音清寡地開了口:「唐懿宗年間,有位秀才入京趕考,途徑一處客棧。那秀才正饑渴睏乏得緊,便向掌櫃要了一間房,剛巧,亦是最後一間房。那房間是雙人榻,分置左右,秀才用過飯,早早便上榻睡了。」

洛神頓住。

師清漪聽得有些『迷』惘,莫名覺得這故事有點怪怪的味道在裏面,不由說道:「然……然後呢?」

洛神接道:「睡到半夜,秀才覺得喉中乾渴,便起了身。他睡的是右邊的『床』榻,坐起來一看,就見左邊那榻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一個人。那秀才本就是一人住的,此番多了一人,甚為不解,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師清漪突然感覺心裏有點抖。

洛神繼續道:「那人卻不說話。秀才心中有些惱了,下得榻去,卻聽『床』邊那人低低道:『你為何要睡我的『床』榻。』秀才走近去看,發覺那邊『床』榻處,分明又空無一人了。」

師清漪:「……」

果然預感沒有騙她,這睡前故事,是……鬼故事向的。

洛神聲音幽幽的:「那秀才大駭,一人卷了被衾,徹夜無眠。及至清晨,秀才將昨夜怪事說與掌櫃聽,掌櫃這才言辭閃爍道:『右邊那席榻,曾經死過一個住宿的趕考秀才。』」

洛神的聲音實在清幽極了,低而空靈,在半夜裏說起這種故事來,簡直就是無法抵抗的大殺器。

師清漪本來膽子很大,對鬼神故事從不放在心上,不過現在四周黑漆漆的,洛神又開始沉默,氣氛就開始變得微妙起來了。

再加上這地方是醫院,醫院每天都有人在病『床』上死去,本來就是怪事多,『陰』氣重的場所,於是那種涼颼颼的感覺就越發明顯。

更要命的是,這個病房裏也是兩張『床』。

師清漪還好巧不巧地,睡在右邊那張上面。

……太應景了。

……太要命了。

「你不是要說催眠故事的嗎,你看看你剛才說了個什麼……說了什麼東西呢。」師清漪輕聲抗議。

「我甚時候說了我要說催眠故事?我只是說,我要說個故事。」洛神淡道。

師清漪:「……」

洛神道:「我睡了。晚安,清漪。」

四周重新陷入一種死寂狀態。

師清漪躺屍一樣繼續躺著,想翻個身,卻又不敢,心裏那種被抓撓的瘮人感覺反而越來越深。

糾結了很久,師清漪掀開薄被一角,說:「洛神,我覺得有點冷。」

「冷的話,便將空調關了。」

「可是關了空調,我又會覺得熱的。」師清漪聲音變得軟糯起來。

「所以?」

師清漪將薄被完全掀開,『摸』索著找到拖鞋穿上:「……所以,我決定和你睡。暖和些。」

黑暗之中,『女』人輕輕地哧了一聲,不用說,愉悅到極致。

「……笑什麼。」師清漪挨著洛神那邊的『床』坐下,伸出左手『摸』到她光潔的臉,悶聲道:「壞透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聖誕,也是農曆的十一月一十三,剛好是洛神的第2255個生日。禦姐是戰國人,當然是過農曆生日啦。

洛神生日快樂。

生日禮物就是師師了,現在她躺你『床』上了,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吧等等,好像兩個人都是傷員,怎麼破……

畫了聖誕和洛神生日賀圖,就不丟在這了,微博裡有=3=

順便大家也聖誕快樂~我每一章字數都很足嗷,這算不算禮物 ̄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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