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溫柔（下）

長生看見她們兩人都吃了，更加高興，在桌上擺放的零食裡認真地挑選起來：「這糯米團還有其它口味的，要不要換一種嘗嘗？」

剛才吃的是撒栗子粉的，這回長生又遞過來一隻紅豆餡的。包裝透明，能看到裡面的糯米團圓滾滾的，晶瑩軟糯。

洛神接了過來，再度問師清漪：「要吃麽？」

師清漪點頭。

洛神繼續喂到她嘴邊，師清漪小口咬了，吃得很慢。基本上師清漪吃的時候也是垂著眼眸，偶爾才會抬起眼風，有些悄然意味地看一眼洛神，剛好又會對上洛神含著淺笑看過來的目光，她就立刻又垂下了眼睫。

長生除了晚飯，原本夜裡還吃過洛神特地為她做的魚，而她一直都謹記著師清漪和洛神的囑咐，夜裡不能吃太多東西，要適當，所以她即便再喜歡這些，這次也沒打算再吃。

可她在旁邊看著洛神在那喂師清漪吃糯米團，看著看著，眼角餘光就飄到了桌子上。

瞥到那堆零食，大概是覺得不妥當，立刻又挪開了目光。

然後覺得還是有些惦記，又再度看那桌子。

幾次三番，愁腸百結。

長生這愁腸最終還是被師清漪發現了，師清漪反正也是不說話，就直勾勾地盯著洛神看。而洛神覺出她之前吃東西的時候眼神一直都有些閃躲，這回迎上來的視線卻這麼直接，就見師清漪眼珠一滑，目光落到了長生身上。

洛神自然也跟隨看向了長生。

長生渾然不覺，正看著桌子上那堆吃的發獃。

有了師清漪的提醒，洛神將長生這小模樣也看在了眼裡，輕笑道：「想吃，便吃罷。」

長生被逮個正著，她天性爛漫，倒也坦蕩地承認了：「我是想吃，但我夜裡還吃了魚，是不是不大妥當？」

她這問話聽上去像是在徵求建議，實際上就是在惦記著，如果真的不惦記，那就完全可以斬釘截鐵地說不吃了，這裡卻還要詢問一番，可見她還是對此抱有幻想。不吃的話，她這愁腸想必又要再愁上一段時間，而如果她能得到一個可以去吃的理由，她再順著這台階下了，也就能安下心來，不用再愁。

她這小心思哪裡能逃過洛神和師清漪的眼睛。

師清漪不吭聲，洛神就順勢給了她一個台階，道：「先前屋裡異動，你隨我出去調查了一番，現下又未曾歇下，料想你肚子裡的魚也消食得差不多了。」

長生立刻欣喜起來：「阿洛說得對。那如此算來，我可以再吃一個糯米團了。」

師清漪：「……」

長生就也撕開一個包裝，在旁邊吃了起來。

洛神也接著喂師清漪，等後面師清漪不再吃了，洛神道：「吃好了麽？」

師清漪點頭。

長生有些擔心道：「阿洛，你也吃，莫要餓到了。」

師清漪也目不轉睛地看著洛神，這回洛神沒問她，她倒是主動點頭了，雖然還是悶悶的，到底也還是表達了和長生一樣的意思，讓洛神也吃點東西。

洛神輕輕嗯了一聲，在桌上選了一樣，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她向來生活規律，飲食有度，即使是現在疲累了一夜，在沒有其它食材準備的特殊情況下，必須得吃些零食充饑，她的分寸也拿捏得很妥當。

等她覺得差不多了，就停下了，收拾了一下桌面，把剩下的零食重新裝入袋子裡。

長生見師清漪沉默不語，很想與她說點什麼，就算師清漪還是不說話，能看到她點個頭或者搖個頭，只要有反應，那對長生來說就是一件高興的事。

於是長生坐在她面前，搜腸刮肚了一番，拿出了沒話也要找出話來的勁頭，對她道：「阿瑾，你和阿洛方才在房間裡做了些什麼？」

師清漪：「……」

洛神收拾停當，走了過來，道：「看了些之前拍的照片。」

說著，將手機拿起來，遞給長生看：「你先瞧瞧，看你作何想法。」

長生便把那些詭異的照片從頭到尾，仔細瀏覽了一遍。她原本還想沒話找話，去逗師清漪開口，這下看了照片，注意力就暫時轉到了照片上。

趁著長生在看照片，洛神向師清漪低聲道：「我先前出去以後遇到的一些事，你不知曉，我這裡說給你聽，否則你只看了照片，並不知具體發生何事，定有所不解。」

師清漪後來一直待在房裡，無法獲取外面的信息，確實是很想知道另外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就點了點頭。

然後她反應何等敏銳，立刻又瞪向洛神。

「是以你承認你確實看了我手機裡的照片。」洛神輕而易舉套出了她的話來，含笑道：「可我看照片時，你開始並未坐在我邊上，那個角度想來是看不到的，之後你又走開了，距離那般遠，你又是如何看清楚我手機屏幕的？」

師清漪：「……」

洛神意味深長瞥她一眼，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給師清漪大概說了下她出去以後的情況，等說到九尾看守的那隻斷手被偷走的時候，師清漪眉頭蹙得更深了些。

長生終於看完了照片，說：「這個穿鬥篷的奔跑姿勢很是古怪，一般跑動時，身子會向前傾，可他卻分明是向後仰，上半身尤其是腦袋，很不協調，似是隨時要掉下來。還有腳印，亦不統一，正常人怎會同時擁有一雙差距這般大的腳印，這雙腳，分明來自不同的人。」

洛神淡道：「這是一具屍，還是一具拚接的屍。」

長生道：「你們在草叢裡發現的那具拚屍已然七零八落，可它的軀幹卻逃走了，而敲門那具屍跑步時姿勢那般古怪，應當是時間太短，屍身縫補過於匆忙，各部分還未適應，這才導致屍身尚不協調。那有沒有可能是有人在那逃跑的軀幹上重新縫上其它的手腳頭顱，令讓它以另外一種形式捲土重來了？」

「很有可能，但這裡頭尚有一個問題。」

長生認真地聽洛神分析，師清漪看似眼睛看著地面，實際上也在仔細傾聽。

洛神道：「那具拚屍在敲門時，敲擊聲響在門底下，是以它實際上是用腳在踢門，可想它雙手或許不便。但逃跑的那具軀幹，隻被我們切下了一隻手，另外一隻手還留存，若這具軀幹再被人做成一具新的拚屍，即便剛縫補上的手不協調，無法完成敲門動作，那軀幹剩下的那隻手仍可進行敲門，為何它卻要選擇踢門？除非它剩下的那隻手也出了什麼紕漏，連一些基本動作都無法完成。」

「那會是什麼紕漏？剩下的那隻手也受傷了？」

洛神沉吟道：「我懷疑它剩下的那隻手，與那隻斷手有某種不可知的聯繫。或許兩隻手，缺一不可，若失去其中一隻，剩下的那隻便會受到影響，這也是為何有人潛進房子裡，偷走了九尾藏在雜物間的那隻斷手，料想那斷手十分要緊。」

「如果是這樣，那就說得通了。」長生贊同說。

「……三個。」這時候，沉默的師清漪難得又從嘴裡擠出了兩個字。

長生聽她說話了，十分欣喜，但是又不懂她是什麼意思，道：「阿瑾，什麼三個？」

師清漪看向了洛神。

洛神心領神會，道：「清漪的意思是，今夜裡，一共有三個入侵者。」

師清漪點頭。

洛神道：「一共三個入侵者，其中一具屍體，兩個人。」

為了便於長生明白，她補充道：「九尾的行動無比迅捷，又機警，若是被它追蹤的人，大多難以脫身。只有極少數輕功卓絕之人，九尾追不上，可即便追不上，也還是能一直保持一個追蹤距離，這種僵持便意味著打開廚房引走九尾的那人，無法在被追蹤途中折返回來，那麼偷走鳥籠中斷手的，必定不是那人，更不會是敲門的那具屍。唯有一種可能，現場當時還有第三人，正是這第三個人偷走了斷手。且那具屍可能暫手不協調，門都不便敲，如何能開啟樓道窗戶，可想有第三人替它做了準備。」

長生恍然大悟：「這便是說有人精心策劃了今夜的這一切。首先讓一個人引起九尾警覺，導致九尾提前藏起鳥籠，然後那人打開廚房門，將九尾引出去。之後那具屍從三樓進來，敲門吸引注意力，引發樓裡混亂，當時樓內響聲大作，我們又盯著那具逃跑的拚屍去了，而九尾亦不在屋子裡，致使當時一樓成為空巢，便有第三人趁那時潛入，盜走了那隻斷手。為了這隻斷手竟如此大費周章，可想這隻斷手確實十分著緊了。」

她說到這，走到悶著臉看地面的師清漪面前，捏了下她的臉頰，由衷笑著誇她道：「阿瑾真聰明。」

師清漪被長生這一捏臉，差點炸了，抬頭瞪著她。

長生被一瞪，後退了兩步，卻並不怕，只是看著師清漪這樣，既覺得可愛，又替她心酸難受。

「回去睡罷。」洛神把那袋子零食遞給長生，讓她再帶回去：「你吃了甜食，待會睡前記得仔細洗漱了再睡。明日無事，可晚些起身。」

長生一向很習慣洛神對她的這些叮囑，笑著答應了，又向師清漪告別：「阿瑾，我回去了。」

洛神送她到房門口，師清漪也默默地跟過去，站在洛神身後，看著長生離開。

長生這一走，房間又靜了下來。

洛神一邊從師清漪的背包裡拿衣服，一邊淡道：「很晚了，我幫你沐浴，之後我們便歇下罷。」

師清漪一聽她要幫自己洗澡，就要去製止她拿衣服的動作，但又不方便，她有些急切，情急之下就過去蹭了下洛神，洛神抬起頭看著她，就見她連連搖頭，耳根都紅了，也不知道是因為著急，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洛神道：「你出了很多汗。要麼我幫你擦身子，要麼我幫你沐浴，其實差不多，你手不方便，只能我來幫你。」

師清漪思索片刻，背過身去，給她看捆縛雙手的鎖鏈。

「你要我幫你拆開？」

師清漪點頭。

「是你覺得可以拆開，而不是因著你想要自個沐浴，所以才讓我拆開的？」

師清漪耳根更紅，再度擠出幾個字來：「……可以拆。」

洛神不忍她受這鎖鏈折磨，早就想幫她拆下來，但之前師清漪一直不肯，也沒有辦法。現在師清漪既然都開口了，她也不再猶豫，立刻將師清漪身上的鎖鏈取了下來，讓她坐到床上，又打了一盆水，另從背包裡取出一瓶擦塗淤青的葯，坐到床邊幫師清漪處理起來。

當時捆縛鎖鏈的時候，洛神為了保護師清漪的肌膚，特地在那些卡口內側都墊了剪碎的軟毛巾，可以減少一部分摩擦和壓迫帶來的損傷。

可現在師清漪的手腕和腳踝上，仍然顯出了觸目驚心的紅痕。

她肌膚白皙柔嫩，春雪也似，被這一捆，紅痕反襯得越發明顯。

洛神輕輕拿捏住了她的一隻手，怔怔地看著上面的痕跡。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如果一個人只是被鎖鏈鎖著，不去動彈，更不去掙扎，盡量避免用力，那其實並不會受到多少鎖鏈本身帶來的捆縛傷害。可現在這麼嚴重的紅痕，有些被鎖鏈捆住的地方還被勒出了淤青，可想她當時有多痛苦。

這麼痛苦，卻還忍了下來。

若她真的想要全部崩斷這些鎖鏈，其實易如反掌，但她最終還是自控住了。

自控，有時候是多麼殘酷，又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會很疼，忍著點。」洛神聲音裡藏了一絲顫，

師清漪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沒看她，默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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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導有話說：感謝大家栗子糯米團的投喂233333吃了糯米團以後，感覺我的可愛值又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