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雨霖婞還在電話裡囉嗦個不停。

最後師清漪實在是聽得頭疼，決定委婉地與她說個清楚：「大小姐，你不是說你很忙嗎？」

「我白天是很忙啊。」電話裡雨霖婞的聲音分外愉悅：「可是現在是晚上。」

說到這，師清漪聽她又低聲說了句：「好不好喝？」

雨霖婞這聲明顯不是和師清漪，而是和旁邊的人說的，很快，隔著電話，師清漪就聽見少女軟糯的聲音含糊道：「這個好辣啊，又有點苦，唔，不好喝，我要換一杯啦。」

師清漪嘴角抽了抽：「……雨霖婞，你給音歌喝什麼呢？難道是你的紅酒？」

雨霖婞見勢不妙，趕緊撇得一乾二淨：「不關我事啊。都是她自己湊過來的，我攔都攔不住。」

「我現在真想捏死你。」師清漪道：「你自己酒鬼就算了，不要帶壞音歌，她才十五歲。」

「師師，別這麼嚴肅，紅酒而已嘛。」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藏的那些紅酒的度數？別說白酒紅酒，就算是啤酒也不行。」

雨霖婞在那邊咂舌：「我覺得度數不是問題，她看起來酒量不錯，喝了半杯都沒什麼事。可不像你，那麼大個人了，酒量居然那麼差，喝幾口紅酒都要臉紅，嘖嘖。」

師清漪：「……」

師清漪忍了忍，終於深吸一口氣，提高了聲音怒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臉紅！你哪隻眼睛看見了！」

雨霖婞估計笑得要倒過去：「哎呀，生氣了，生氣了。好了啦，下次到我家來，我再請你喝，看看會不會臉紅。」

「我不和你說了。」師清漪揉了揉眉心，將手機遠離了些，一字一頓地道：「我今天晚上，很，忙，好，嗎！再，見！」

說完，果斷掐掉電話。

「晚上很忙。」身後女人淡淡出了聲：「有多忙？」

師清漪轉過身去，臉突然詭異地紅了。

洛神剛從浴室洗完澡出來，身上還穿著雪白的浴衣，整個人猶如美玉般剔透，長發濕潤地垂了部分在肩頭，似乎裹著水汽。

而她那雙深邃漂亮的眼睛專註地盯著師清漪，在長睫毛的遮掩下，便更加顯得霧氣蒙蒙了。

師清漪挪了下腳步，把手機擱下，說：「你……這就洗澡了？」

「現下已然是夜裡十點，所以？」

師清漪感覺舌頭有點直，差點要咬到，看了下表，含糊道：「居然已經十點了？雨霖婞這多嘴多舌的，真是，跟我說了那麼久的電話。」

洛神偏頭，撩了下濕潤的髮絲，沒說什麼，走到沙發處坐下，倚好後，重新翻了一份資料看。

她這麼面無表情地看資料，不免讓師清漪有種秋風掃落葉的寥落感。

師清漪盯著她浴衣下裸著的筆直長腿，白皙漂亮到灼人眼眸，不免有點心猿意馬起來，輕聲道：「你洗完澡，還要繼續……看資料麽？」

洛神頭幾乎沒抬：「我第一回考駕照，想多熟悉些。」

「看到幾點？」

「大抵要熬夜。」

師清漪：「……」

「怎麼？」洛神這才抬起眸，眸中一片澄澈。

她這眼神這麼白雪般無辜，實在看得師清漪心頭湧起一股微妙的熱度。

想起她中午在廚房裡說過的話，師清漪考慮到現在的時間，斟酌了下，決定鼓起勇氣提點她一番，臉頰微燙地說：「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何事？」洛神定定地望過來。

「沒事。」師清漪垂頭想了想，這才勉強說：「我也去洗個澡。你……看吧。」

對於師清漪所說的「也去洗個澡」那句話，洛神並沒有表態，只是寡淡地點了下頭，目光重新移回駕駛執照的資料上。

她那麼嚴肅與正經，好似是真的完全不記得，也不在意。

而這種反應，也讓師清漪徹底地妥了協。她偏過頭，捏了下手指，最終慢慢地踱回主臥，收拾了片刻，又木頭人一般走進主臥的浴室。

師清漪閉上眼，頭部微微仰起，花灑裡的水流靜靜落下來，沿著她柔和清秀的臉，到喉部，纖腰，筆直修長的大腿，一路蜿蜒地旖旎而下。

等到四周都是霧氣蒙蒙的了，她抬手在自己臉頰上抹了把，又按摩似地揉了揉，溢滿水汽的雙眸才緩緩地睜開了來。

真是，自己腦子裡亂七八糟的，都在想些什麼呢。

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更何況，洛神她是真的要看資料，畢竟是第一次考駕照，多上心些也是正常的。自己居然還那麼……那麼沒羞沒臊地去提醒，實在是跟她說的一樣，成何體統。

忒沒羞沒臊了。

師清漪回想起自己從下午回來開始，就一直不斷地在看錶，盼著晚上到來，那種心急就差寫在臉上了。她越想就越覺得丟人，嘆息一聲，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自我反省起來，水流順著她的手指往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到浴室外面的主臥裡好像有動靜，連忙關掉了水，仔細傾聽起來。

難道是洛神到房裡來了麽？

師清漪輕聲問了一句：「洛神？」

房間裡突然沒有任何響動了，靜得厲害。

但是師清漪覺得那人應該還是留在房間裡的。這種情況下，有人來到房間，問了也不回應，師清漪卻並不覺得有什麼慌亂的，因為她十分篤定，那就是洛神。

雖然洛神走路幾乎沒什麼聲息，但師清漪聽力奇佳，還是能聽到一些，尤其是她對洛神那麼熟悉，不用想都知道來的是誰。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洛神在她問話的時候，卻沒有回答她。

這是為什麼？

師清漪暗自琢磨起來，除非此刻洛神是悄悄進來的，並不希望她知道。難道是自己洗澡洗得太久了，洛神在客廳裡等不下去，過來看看情況？

想到這裡，師清漪忍不住就想笑，決定好好試探一下。

她在浴室裡走了幾步，低低叫了一聲，這叫聲有幾分慌亂，與此同時，她將浴室裡的沐浴乳瓶子一把丟到地上，浴室的響動頓時明顯起來，足以吸引外面房間裡的注意力。

果然，門外立刻就響起了洛神略顯焦急的問話聲：「清漪，發生何事？」

師清漪假裝「嘶」地一聲疼，慢慢悠悠地拾起沐浴乳瓶子放回原處，憋著笑說：「沒……沒什麼，浴室比較滑，我剛才差點摔了一跤，還不小心把沐浴乳瓶子給碰倒了。」

「可曾傷到哪裡？」洛神問她。

「沒什麼，只是差點摔倒而已。」師清漪說到這，又故作「奇怪」地問了她一聲：「既然你在房間裡，剛才我叫了你一聲，你怎麼不回應我呢？」

門外又陷入一片寂靜。

片刻之後，洛神才道：「我剛剛到此，原來你先前竟喚過我麽？那時我不在，自是無法回答你。」

裝，接著裝。師清漪心裡透徹，嘴上卻說：「是，我之前聽到了腳步聲，以為你進來了，看來是我聽錯了。」

洛神沒說話。

「對了，你幫我拿一下浴衣吧？」師清漪想逗她，就故意說。

「好。」

過了一陣，洛神重新回到浴室門外，道：「拿過來了。」

師清漪將浴室門打開了一道空隙，洛神的手遞了進來，上面托著疊得整齊的白色浴衣。

師清漪伸手去接，拿浴衣的時候，兩相接觸，碰到了洛神的手指，師清漪心裡頓時狂跳不已。原本她就懷揣著不得了的小心思，好不容易才將其藏得妥帖了，現在裸著站在浴室裡，那股子難以啟齒的熱切不由得又躥了出來。

洛神的手指似乎也輕顫了一下，之後沒再動了。

師清漪下意識攥住了洛神的手腕，差點就想徹底打開浴室門，將她牽進來。

不過最終還是矜持佔了上風，師清漪合上門，說：「你到房間來有什麼事麽？」

「先前有些資料落在房間裡，我過來拿。」

隔著浴室的門，師清漪無法觀察洛神的表情，但聽洛神的聲音，倒是能猜出來她現在肯定是面不改色的。洛神越是這麼正經地回答，師清漪就越發斷定她進來房間的意圖，肯定不是拿資料這麼簡單。

如果真的是拿資料，又何至於在自己叫她的時候，卻不出聲，分明是在掩飾。

難道洛神真的是等得急了，過來催自己早點洗完澡出去麽？但是她卻又不說話，只是悄悄來看情況，莫非是不好意思說？

師清漪心思轉了幾圈，既覺得好笑，又覺出了一種莫名清甜的滋味。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不只是自己著急了，虧自己之前還自我反省來著。

這時候，洛神卻道：「你為何要兩件浴衣？」

師清漪：「……」

洛神道：「我曉得你浴衣的數量，擺放的位置亦記得牢。衣櫃裡浴衣現下少了兩件，你既已帶了一件進浴室，為何還要我再幫你拿一件？」

師清漪：「……」

她笑不出來了，忍了半天，說：「……我之前那件浴衣打濕了，再讓你拿一件進來，不可以麽？」

「可以。」洛神道：「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幫你做的麽？」

「……沒有了。」

「那我先行出去。」

「……嗯。」

隨著細微的開門聲響起，洛神真的離開了房間，房間裡恢復了安靜。

師清漪垂下頭來。她有些迷惘，不知道洛神到底是什麼意思了，之前她覺得洛神應該是著急的，不然不會特地來看她，但是有的時候又覺得她十分悠然平靜，哪裡有半點著急的模樣，全都是自己急得紅了臉。

或許都是自己太胡思亂想，師清漪嘆惋似地將自己從裡到外譴責了一遍，再加上溫熱水流的沖刷，好歹將心中那股子往上竄的熱度壓下去了，緩了一陣，這才舒服了許多。

想通了，於是如釋重負，甚至神清氣爽。

最終，師清漪花費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將這個別有意義的澡給結束，裹上白色浴衣，穿著拖鞋走出了那片白茫茫的霧氣。

慢吞吞地回到客廳，就見電視依舊還是之前的那個頻道，廣告滿滿，沒有任何改變。

洛神也依舊在那低了頭，手中捏著一份資料細看。

偶爾還會提起鋼筆，劃上幾道作為標註。

師清漪輕輕咳了聲。

洛神這才抬起眸來，目不轉睛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