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四章
聽那種響動,似乎只有一個人在爬的樣子。
那會是誰?
師清漪滿腹狐疑,還在繼續聽。
洛神垂眸,眼睛裡隱隱有了無奈的神色,瞥著躺在血泊中的男孩,道:「此處除了蛇口外,似乎並無其它通道,料想他亦是從這蛇口裡攀下來的,先前應在別的區域活動。」
師夜然跪下來,伸手摸在男孩醜陋的臉上,輕輕一抹,將那孩子臨死都圓睜的眼睛閉上了。
她站起身,對師家的人說:「我們也進蛇口裡去。」
師家的隊伍處於沉默的狀態,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對師夜然是絕對服從的態度,既然師夜然提出要進去,那麼他們基本上是沒有異議的。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師夜然表情恢復冷漠:「但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將它們收起來,我需要的是你們最為直接的行動。」
「是。」師家人齊聲說。
說做就做,師家的人在師夜然和祝和平的安排下,開始陸續攀爬蛇口。
蛇口位置是懸在半空的,有一定的高度,不過下面有許多攀爬的著力點,由下往上,那些長腿的男人們爬起來其實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師夜然叮囑:「裡面有人,注意分寸。」
男人們的動作放得更輕了。
師清漪看著師家人一個接著一個上去,則補充提醒:「不要忘記剛才有人放冷槍,從現在開始,你們相互之間都盯著點。」
她的聲音幽幽的:「而下面的話,我是說給那位開槍的人聽的。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奉勸你不要輕舉妄動,現在大家都是相互牽製模式,每個人都會成為眼線,你最好給我乖一點。」
情況特殊,要立刻揪出開槍的傢夥明顯是不可能的,師清漪只能通過這種警告甚至是恐嚇的方式,換取這個大隊伍一段時間的安寧。
師家人進入後,跟著就是雨霖婞手底下的雨家人,男孩的屍身無法帶走,只能躺在原地,等到日後腐化,與這座廣袤墓葬融為一體。
師清漪,洛神和雨霖婞,千芊等人殿在後頭,以防生變,蕭以柔和那個鬼面女人被夾在中間,前後都有人盯著。
而本來祝錦雲是要跟著師夜然和師輕寒她們的,後來猶豫了一下,她還是選擇跟在師清漪身邊。
蛇口裡面大體上是直向通道,味道聞起來好像是生了銹的鐵罐子裡泡了一罐子餿掉的泡菜,別提多古怪多難聞。
爬了一小段路程,就瞧見另外一條橫向的通道切過來,形成十字路口。
師清漪看了看,猜測之前裡面有人在爬的話,那人不可能是從蛇口那邊過來的,畢竟蛇口下面當時那麼多的人,要是他在那裡,早就被發現了。
那麼那個爬行的人,就只能是通過這條橫向通道過來的。
這橫向通道具體通向哪裡,師清漪沒辦法知道,他們現在跟著鬼郎沿著直向通道前進,這種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依靠動物的嗅覺,想多了別的都沒用。
洛神爬了一陣,突然回頭,看了後面的雨霖婞一眼。
師清漪感覺到洛神的目光,也回過了頭。
雨霖婞手腳都在發抖,腦袋低著,長發遮著眉眼,只能看見下面半邊蒼白的臉。
「雨小姐,你冷麽?」旁邊祝錦雲輕輕問了一聲。
「……有點。」雨霖婞沒有抬頭看。
師清漪蹙眉,從一進蛇口內部開始,雨霖婞就表現出了某種異樣。
「喵。」前面探路的月瞳又轉了回來。
雨霖婞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月瞳糰子似的身子挨著師清漪撐在地上的手臂蹭起來,一連蹭了好幾下,師清漪仔細辨別它的意思,知道它可能是發現了熟人的氣息。
師清漪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音歌。
在家的時候,音歌和月瞳的關係也是相當融洽,音歌還經常喂肉給月瞳吃,月瞳對她的氣息自然會惦念。
之前在這裡爬的那個人,會是音歌麽?
師清漪不能過於確定,卻因為這種猜測而激動起來,忙和洛神使了個眼色。
洛神點點頭。
「雨小姐?」祝錦雲的聲音卻又從後面傳來了,似乎很緊張:「你怎麼樣?」
師清漪和洛神,千芊齊齊停住,回頭。
「喵?」月瞳突然也抬了下爪子,看過來。
它的雙眸碧綠,在狹窄又充滿著古怪氣味的蛇口通道裡,涼涼地亮了起來。
雨霖婞看見它那雙眼睛,身體的顫抖突然一下子到了極致,她一把摸出□□,拉開了保險。
槍口在半空中顫抖地晃,瞄準了月瞳圓滾滾的身子。
師清漪:「!」
「滾啊!」雨霖婞單膝跪地,保持射擊的姿勢,眼睛發紅,手指差點就要扣在扳機上。
聽到雨霖婞這聲低喊,前面的隊伍明顯受到了影響,尤其是雨家的人,立刻停下了攀爬的動作。
師清漪忙喝道:「風笙和蘇亦,你們兩過來!其他人繼續前進!」
洛神調整身形,朝雨霖婞靠過去,擋住了雨霖婞的槍口。
「殺了你!殺了你!」因為洛神的遮擋,雨霖婞無法瞄準月瞳,只能將□□晃來晃去。
師清漪見勢不妙,立刻將月瞳往前面趕,月瞳非常聰明,知道自己在這裡不能多待了,飛快朝前跑,躥進了前面的人堆裡,消失不見。
洛神伸手,卡在雨霖婞的腕子上,將她的槍口往上頂,也不說話,烏黑眸子只是靜靜地望著她。
雨霖婞情緒依舊處於不穩定的狀態,手腕子卻軟了,槍都握不住,洛神趁勢將她的□□拿下來,往師清漪那邊拋。
師清漪截住雨霖婞的槍,收了起來。
「快跑……快跑……」雨霖婞攥著洛神的手臂,開始神經質地呢喃起來。
她瞳光趨近散亂,說這話的時候,其實並沒有看著洛神,眼睛裡映襯著通道裡或明或暗的破碎光影。
洛神觀察了片刻,突然抬起手,輕輕蒙住了她的眼。
不知道為什麼,雨霖婞看不見之後,情緒漸漸有了些許緩和,只是肩膀微微聳動,看起來好像快要哭了。
風笙和蘇亦聞訊爬回來,看見這一幕,自然大驚失色,正要上前,師清漪明白雨霖婞好不容易開始變得穩定了些,這時候不好再去打擾,免得節外生枝,於是示意風笙和蘇亦待在原地。
風笙和蘇亦隻好忍著,在原地看。
祝錦雲輕聲和師清漪耳語:「我記得你以前跟我提過雨小姐的恐貓症,她以前有過類似這種的強烈反應麽?」
師清漪搖頭,面色蒼白:「沒有。她以前的確很怕貓,很怕月瞳,但絕對不會是這種害怕,她雖然恐懼,勉強一下,還是可以和月瞳同處一個空間的。剛才卻不一樣,如果不是洛神擋著,她可能真的會射殺月瞳。」
洛神繼續蒙住雨霖婞的眼,回眸看過來。
師清漪看見洛神的眼神,再看看她的動作,明白了什麼,對祝錦雲道:「是環境問題?」
祝錦雲想了想,點點頭,爬向了雨霖婞和洛神的位置。
「雨小姐以前來過這裡麽?」祝錦雲聲音放柔,輕輕問。
雨霖婞呼吸急促,肩膀抖著,抓著洛神不鬆手。
「我想你應該是沒來過的,而是去過類似這個通道的某種地方?在那裡,你遇到了讓你感覺非常不好的某些事情。」
祝錦雲的這種心理引導,讓雨霖婞的臉色由白漸漸轉青了。
祝錦雲聲音溫和地繼續:「雨小姐不需要有什麼壓力,很多東西如果不及時疏導出來,心裡堆積的問題就會越來越嚴重,我想你也該明白的。如果你在生活中開始有了失眠症,經常需要服用安眠藥才能入睡,那就意味著——」
雨霖婞哆嗦了一下。
良久,她抬起頭,聲音發冷:「你是個心理醫生,就將我當做病人看待的麽?我不是你的什麼病人。」
祝錦雲好脾氣地道:「沒有。這個世界上,每個人心裡都有一顆種子,那就是秘密。隨著時間的推移,種子會發芽,破土而出,不斷長大,當它繁茂到人的心已經無法容納的時候,人就會感到無盡的壓抑和苦楚。這種時候,就需要適當地修剪一下枝葉,自己去修剪的話太痛了,如果可以的話,讓別人來幫你吧。」
雨霖婞蜷縮了起來。
祝錦雲輕輕笑了笑:「你需要的不是一個心理醫生,而是朋友,你覺得適當的話,不妨讓她們來幫助你。你很幸運,你的朋友們都非常在意你,你可以放心地將自己交給她們。」
她頓了頓,像是在嘆息:「不像是世上還有更多的人,只能自己去修剪秘密的枝葉。太痛了,也許只有等到離開的那天,才會真正得到解脫。」
祝錦雲大概是覺得自己應該說的已經說完,便挪開了位置,一個人往前爬,將空間留給了師清漪她們。
洛神將蒙住雨霖婞雙眼的手放了下來。
雨霖婞坐著不動,目光凝滯。
這種情況下,師清漪其實也不好多說什麼,她斟酌了一陣,才柔聲安慰道:「不管以前遇到過什麼,從現在起,我不會讓月瞳它靠近你的,放心,你會很安全,不要害怕。」
雨霖婞抬起頭來,看了看洛神,又看了看師清漪,千芊在一旁不說話,不遠處則是一臉慮色的風笙和蘇亦。
「我不能……」雨霖婞喉嚨有些梗:「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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