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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虛陵現代篇》187卷 二
第一百八十八章——酒會(上)

「它」,聽起來只是一個十分簡單的代詞,可它內裡囊括的涵義,卻複雜無比。

正因為它這種含混模糊的不確定性,導致它可以是這世上的任何東西,物件,動物,甚至人,都可以。

語言就是這樣博大精深,在未知的條件下,一切都有可能。

所以猜測總是痛苦的。

自從落雁山古墓一行之後,師清漪已經對這個「它」做過無數猜測,最終無果,於是隻得暫時放棄。

雨霖婞當初去落雁山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它」,師清漪,洛神,雨霖婞三人也因此種機緣結識,但實際上,雨霖婞自己也對這個「它」說不出一個清晰的所以然來。雨霖婞只知道這東西十分重要,也十分古老,一路從那些老前輩的口中傳下來,越傳越玄乎,可是似乎沒有哪一個人能真正點明「它」究竟是什麼。

大家都不明白。

可是大家都在追逐。

追逐這麼一種未知的,被偷偷流傳下來的老秘密,好像已經演變成了一個令人血脈沸騰,又極易迷失自我的漩渦。大家越是不知道,越是偷偷猜測,懷揣的熱情也就越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師清漪有時候想到這層,甚至會陰謀論起來,懷疑這是否只是哪位古人信口胡謅開的玩笑,又或者是惡意的引導。

它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個歷史流傳下來的巨大謊言,後面她有時候都不想信了,沒想到師輕寒居然跟她又提起了這個神秘的「它」,神色還如此凝重。

那它,其實是真的存在的麽。

「小姨,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什麼蕭家可能會強行搶奪他們想要的東西。」師清漪強壓下那些紛亂的心思,看著師輕寒的眼睛,輕聲說:「難道說,那個它,就在……我們家麽?」

「是。」師輕寒直言不諱地承認了。

輕易聽到這種肯定的答案,師清漪簡直倒吸一口涼氣,洛神則蹙眉不語。

如果「它」其實在師家,那落雁山有「它」的傳聞,又是怎麼一回事?雖然當初除了那隻寶塔外,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好像那個什麼「它」的確不在那裡,但是師清漪總覺得不對勁。

落雁山的「它」真的是虛假消息麽,還是有其他原因。

「那你已經……見過『它』了?」師清漪琢磨一番,又低聲問。

一想到師輕寒可能早已經見過「它」,她就覺得不可思議,而且她也實在無法想象那東西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師輕寒卻笑了笑,無奈說:「沒有。我們沒有一個人見過它,除了我的母親。」

「外祖母?」師清漪喃喃道。

師輕寒點頭:「對,只有她知道。母親去世之後,師家再沒一個人見過『它』。」

「它……在哪裡?」腦子裡萬千疑問,師清漪只能先問出這麼一句,她想得到一個確定性的答案。

「在你腳下。」師輕寒道:「阿清。」

師清漪背心突然一陣發冷,低頭去看地面,腳步同時往後挪了幾步。她向來心思玲瓏,自然知道師輕寒所說的「在腳下」,並不是真的在她腳下,而是指代這下面廣闊的,未知的地下世界。

師家的人,偷偷將它藏在了下面,在這磚石泥土之下,也許是五米,十米,不管多深,總之那裡黑暗又閉塞,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秘密。

「它究竟是什麼東西,就連這一點點的,你也不知道麽?」師清漪說。

「我不知道。」師輕寒神色認真,抿了抿唇,道:「母親在的時候,我從未見過『它』,如今母親離開了,我只需要代替母親好好地守護『它』。」

師清漪閉了下眼,聲音輕顫:「就為了『它』,甘願受蕭家五年的折磨麽。」

不值得,太不值了。

她想不明白,也無從去理解,為了這麼一個連見都沒見過的東西,她的小姨竟然會在那種無以名狀的苦痛折磨中一路堅持過來,那暗無天日的五年,就連稍微想象一下,都心生寒意。

可是師輕寒居然忍過來了。

師輕寒勉強笑了下,目光輕柔地看著師清漪:「不是為了它,是為了我的母親。她曾說過,永遠也不可以讓『它』落入外人的手中,師家要做的,就是遵照母親的遺囑。」

就好像她已經將她的母親,當成了她的信仰,她的執念。

師清漪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就只是站在原地不動。

洛神眸光深邃,打量著師輕寒,過了片刻,道:「我曾聽清漪說過,師家老太太是火葬的,骨灰葬入墓園,實際上那是假意迷惑,對麽,師小姐?」

「……對。」師輕寒神色有些哀哀地道:「我的母親,其實是土葬的。除了我和夜然,還有極少數的人,其他都不知道這點。去世後的那場葬禮,只是為了讓其他人知道,我母親她已經……骨化成灰了。」

沉默許久,師清漪的薄唇終於有些發顫了,目光依舊直直地看著地面:「你們……什麼都瞞著我。我現在實在不清楚,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對不起,阿清。」師輕寒軟聲說:「我們並不是……」

「我明白的。」師清漪抬起頭,眉眼往下低,聲音裡略有了幾分無奈的嘆息:「我想你們是有自己的顧慮,沒關係。關鍵是現在,那東西在地底下,外祖母也是土葬,你的意思是說外祖母和它……」

師清漪問得很委婉,師輕寒答得也含蓄:「是,母親她生前說過,要永遠與它在一起。我遵照她的遺願去辦了。」

「外祖母她,究竟葬在了哪個方位?」師清漪聲音壓低。

師家那麼大,老太太的墳墓又是秘密的,沒有半點蛛絲馬跡可尋,師清漪實在不知道她究竟被葬在了哪裡。

師輕寒並沒有直接回答。

她只是說:「你們跟我來。」

師清漪和洛神互望一眼,兩人點了下頭,跟著師輕寒離開了這棟樓,來到師輕寒的別墅。

師輕寒的房子布置一如她本人,簡潔溫雅,乾淨到毫無累贅。三個人進到師輕寒的書房裡,關上門,師輕寒拿出紙和筆,在那張白紙上畫了起來。

她畫的是一張地圖,雖然簡單,圖上那些位置點的分佈,師清漪一眼就能看出來。

但這個過程中師輕寒一直都不說話,偶爾只是抬起頭,用一種很無奈的眼神看著師清漪和洛神,圖畫好了,師輕寒繼續用筆在手繪地圖上的空白處寫字。

字體小而娟秀:「隔牆有耳。蕭家有內鬼,師家卻也有,不知道是誰。剛才會場說的那些,都是蕭家現在知道,而你們不知道的。」

洛神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張圖。

師清漪也立刻明白過來,感覺渾身毛孔都好像灌了冷風進來,涼颼颼的。

蕭家已經知道「它」在地底下了,也知道師老太太是土葬,現在他們肯定在找老太太的墳墓位置,一個未知的「它」,與一個裝屍體棺材的墳墓,絕對是墳墓找起來容易。依照老太太的意思,就算是「它」沒有和老太太在一起,那也肯定是有關聯的,找到老太太的墓,說不定就能掌握到「它」的蛛絲馬跡。

難怪師輕寒在對待這個圖的時候,會這麼謹慎。

師輕寒再度眼神示意,大概是問師清漪她們記住這圖上的分佈沒有,師清漪點點頭,洛神也輕輕頷了下首,師輕寒見狀,便把那張紙揉起來,點火燒掉了。

燒完了,師輕寒說:「要怎麼做,你們也知道了。」

「……嗯。」師清漪感覺到無以名狀的壓力與緊張感。

「明天酒會上,千萬要注意一個戴玉扳指的高個子女人,蕭家的人裡面,她是最危險的。雖然她沒有被邀請,但我覺得她肯定會趁此機會前來。」師輕寒又提醒道。

洛神眸光晃了一下,神色有些冷:「……玉扳指?」

「是。」師輕寒說。

師清漪問:「她長什麼樣子?」

師輕寒搖頭,說起以前那些黑暗往事,聲音卻是釋然的平靜:「我以前被囚禁的時候,她有時候會過來,過來的時候都戴面具了,我不知道她什麼模樣,也不清楚她的名字,只知道蕭家小姐稱她老祖宗。可她明明很年輕,不知道為什麼蕭家小姐這麼稱呼她。」

她頓了頓,神色複雜:「我一個人在那裡,不知道怎麼熬下去,漸漸的便有了寫日記的習慣。她基本上不怎麼和我說話,但是會時常翻我的日記看。」

師清漪想起在瘋人院地下室看過的師輕寒日記,的確記得有這麼一條,當時她還不知道那個看師輕寒日記的人究竟是誰,現在師輕寒說不知道那人長相和名字,她反倒更糊塗了。

倒是洛神偏了頭,凝眉不語。

師清漪看了洛神一眼,繼續問師輕寒:「你說那女人很高,究竟是多高,有個具體概念麽,比如說比小姨你高麽,詳細一點,明天也會比較妥當些,至少範圍可以縮小。」

「比我高這麼多吧。」師輕寒做個手勢比劃,望向洛神:「她穿高跟鞋,洛小姐我見你沒有穿高跟鞋的習慣,我想實際上她和你差不多高。」

師清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洛神之後基本上沒說話,師清漪又向師輕寒諮詢了一些信息,等到十一點多才離開師輕寒的別墅,回去歇息。

夜晚很快過去。

師清漪對酒會有著極大的緊張感,既希望它很快來臨,又盼著它能晚些到來,以便能讓自己準備更充分些,這就和學生等待考試有些類似,希望考試快點考完,結束痛苦,可是又擔憂它的未知考驗。

只是這種焦躁矛盾的痛苦程度,比等待考試放大了一萬倍。

師清漪還沒有充分調整好心態,從這種痛苦中緩和出來,她就已經端了一杯白葡萄酒倚在酒吧的吧台旁,看著前面那些身著盛裝的業界精英。

目光看似溫和良善,無害得很,實際上裡面掩藏的目光,如同鷹隼般銳利,細細地將那些來往的男女一一打量。

精緻的寶石藍晚禮服襯出她剔透的好膚色,以往束起的長發垂下,發梢微微帶了些卷,就這樣隨意地被一隻釵挑了部分,慵懶地挽在腦後,別有一股風情。

手上的紅玉手鏈被酒杯裡的液體襯著,灼灼地晃著光。

她五年沒回來,以前在師家的時候,也得參加酒會,最開始她是那麼孤僻,一個人縮在角落,誰也不理睬。

只是她生得太漂亮,又因著她的身份,難免會有許多人過來與她搭訕,邀她跳舞,但當時的她,都十分漠然地回絕了。

如今過去那麼多年,她的性子已經是似水溫柔,待人接物和煦有禮,雖然她也會拒絕,但面上笑容卻似清風,她那些輕柔狡黠的拒絕言語,並不會讓人有任何難堪。

又一個男人過來與她搭訕,聲音明顯十分驚喜:「師小姐,好久不見!這幾年我都沒在酒會上看過你呢,是很忙麽,今天能在這裡見到,真是榮幸。」

「謝先生,你好。」師清漪認出這是以前拍賣會上見過幾次的男人,也時常參加師家的酒會,倒是不算太熟絡,便道:「是有點忙,以前家裡辦酒會的時候,我恰巧都在外地。」

男人點點頭,道:「師小姐能賞臉同我跳支舞麽?」

師清漪笑起來:「我當然很願意,只是很抱歉,我在等人,等下還有點事。」

男人露出一個很惋惜的表情:「這樣啊。」

「祝你玩得愉快。」師清漪客套地說。

男人點點頭,站在原地,他眼見跳舞不成,大概是還想和師清漪多說幾句話,便沒什麼營養地扯個話題開說,師清漪有點頭疼,卻還是非常和氣,偶爾和他說兩句。

五分鐘過去,男人還沒有要走的感覺,師清漪目光瞟了瞟四周,在人群中看到了什麼,頓時眼睛一亮。

「清漪。」女人分開人流,晚禮服長裙款款,朝她走過來。

「洛神。」師清漪忙看向女人,如臨大赦,又轉過頭對男人道:「我的朋友來了,我得走了,不好意思,謝先生。」

那男人望著走過來的洛神,也許是沒見過這麼清雅絕倫的女人,他面上一怔。

洛神烏黑的眸子甚至並未看那男人,只是對師清漪道:「走罷。」

她平素清水芙蓉的模樣就足夠顛倒眾生了,更何況如今還少見地描了細細的淡妝,秀眉幽瞳,眼角眉梢都是說不盡的昳麗韻致。烏黑筆直的長發垂下,一些垂在雪白的裸肩上,黑白分明,極是勾人。

身上的白色長裙款晚禮服是師清漪特地為她定製的,極其襯她纖細高挑的身段,猶如出塵脫俗的白鶴,尤其是腰部,那裡的腰線勾勒得恰到好處,簡直不能增減一分的合襯,弱柳盈盈,難怪她今天剛換上的時候,師清漪忍不住抱著她在那軟腰上摸了兩把。

周身沒有什麼過於惹眼的配飾,隻耳下兩枚細細精緻的耳墜,可在這滿室華光之下,她整個人竟是比鑽石還要璀璨般灼人眼眸。

師清漪和她並在一起,也真的猶如鑽石珍珠般,讓那謝姓男人一時忘了搭腔,腦子裡甚至還冒出「一對璧人」這樣詭異的詞語來,這個詞語冒出,男人還以為自己是喝了點酒醉糊塗了。

師清漪趁此機會,挽著洛神的手臂離開,邊走邊輕聲說:「那邊怎麼樣?」

「暫時無礙。」洛神低聲應她。

「蕭家的人怎麼還沒過來。」師清漪盡量挽著洛神,往人少的地方走。

雖說這種酒會來去非常自由,並無限制,但是六點開始,現在已經七點四十,蕭家那邊的人一個都沒來,還是讓師清漪覺得有點心慌。

「莫急,再等等。」洛神平靜道。

兩人穿過人流,一路上惹人頻頻注目,最後走到一個休息區的沙發那裡。

坐到沙發上,師清漪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喝,洛神挨著她坐下,過了一陣,雨霖婞一身恣意扎眼的紅色長裙,穿花蝴蝶般走了過來,模樣妖嬈性感到不行,身後還跟著笑盈盈的千芊。

「師師,給我倒一杯酒。」雨霖婞看起來有點鬱悶,說:「你們還別說,跟這養蛇的跳一場舞,活活得把我累死。」

千芊笑道:「對不住啊,雨小姐。」

雨霖婞抿了口酒,哼道:「你們知道嗎,她根本就不會,浪費我表情,早知道我就跟你們一起看情況。」

而且還穿著露背裝的禮服,背上基本上都沒布料了,跳舞的時候手都不知道應該放在她哪,這也太騷了。

雨司令覺得比她還風騷的,那都是階級敵人。

必須□□。

千芊故作嬌羞地說:「我沒學過,所以還得仰仗雨小姐多多提點了。」

「給我一邊去。」雨霖婞抿了口紅酒,擺手。

師清漪也聽得笑起來,想起昨夜洛神也不會跳舞,帶著跳的時候,動作羞澀笨拙到可愛,再看她現在這副冰雕玉塑女神般的模樣,師清漪就更加樂了。

「千芊,其實……」師清漪故意說到這,不說,然後眼風一掃,果然發現洛神在悶悶地瞪她。

師清漪彎著眉眼笑,千芊和雨霖婞問她下面是想說什麼,師清漪便道:「其實我也不怎麼會跳,沒事,我們都得向雨大小姐請教,讓她有空大發慈悲帶帶我們。」

雨霖婞桃花眼挑起來:「想跟我跳舞的,都給我排隊去。」

四個人在沙發處閑聊,目光倒是不忘去打量人群,過了一陣,雨霖婞小手提包裡的手機震動起來,雨霖婞接起來一看,是風笙打來的。

「小姐,你去哪裡了?」風笙聲音很焦急:「我怎麼找不到你。」

「什麼叫做找不到我?」雨霖婞皺眉:「我在師家酒會,讓你在家裡待著照顧音歌,你不是知道的,怎麼了?」

「我也在師家。」風笙聲音裡一絲異樣,急道:「不是你之前叫我和音歌過來的麽,你和我們一起來的,之前剛到師家不久,你說你有點事,讓我們在這裡等幾分鐘,現在還沒回來,我以為你……」

雨霖婞臉色冷了下來。

其他三人見到她的神色,面色也隱隱變了。

「笨蛋。」雨霖婞聲音發了顫,低聲罵道:「該死的,那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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