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搖到外婆棺
整個通道裡腥氣撲鼻,鐵質的黑色地面讓人想起那種地面臟汙的屠宰場,暗紅色血水流得到處都是。
「沒人性。」雨霖婞看不過眼,低聲罵。
師清漪沉著臉走回來,目光瞥到花瓶旁那隻斷手上。
那隻手被人從小臂處切斷,斷口齊整,看起來居然好像是一刀切的,血都已經流幹了,蒼白的皮肉翻了起來。
人的骨骼非常堅硬,如果是從關節軟骨這種銜接的位置用武器劈砍,那也許有可能砍下來,但是眼前這個,很明顯是對著小臂橈骨的中部直接劈過去的,而且劈得很隨意。
就好像這個殺人犯對活生生的人命根本不屑一顧。
冷血無情,而且力道可怕,輕輕鬆鬆就能將人的身體給肢解了。
洛神將一具屍體翻了過來,眸光異常冰冷。
師清漪也一聲不吭地在洛神旁邊蹲下,戴上剛摸出來的一次性手套,掀開了那具男屍背部撕裂的衣物。
雨霖婞和千芊站在旁邊看,風笙將上了膛的槍保險拉開,走到通道稍遠的地方去警戒。
冬天的衣物向來穿得厚實,師清漪在撥開的過程中,發現這人還穿了防彈衣。
可惜的是,防彈衣的機理只能防住高速運動的彈頭,卻無法真正阻擋鋒利的劍鋒。
於是這可憐男人的背部還是被人深深劈入,切出了兩條溝壑。
雨霖婞抱著手臂,惋惜道:「要是對方是個玩槍的,他也許還能有一線希望。」
師清漪戴一次性塑膠手套的手像做手術似地,一把扯開了那男人的傷口,發現傷口處的皮肉竟都發黑了。
這不像是毒。
師清漪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這種傷口的黑色,如果不是毒,那就是煞氣。
同時,她感到自己的背上升騰起了一種可怖的熟悉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抬頭看著洛神。
洛神也看著她,表情是師清漪從未見過的微妙。
明明很冰冷寡淡,一如以往那般,師清漪卻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一種不甘願的惱然與冷怒。
「……是那個女人。」師清漪輕聲說。
那個戴青頭鬼面的黑襯衫女人,她就像是地獄裡走出來的惡鬼,走到哪裡,哪裡便要流血。
而師清漪對她如此印象深刻,並不單單是因為在瘋人院被她砍了一劍,差點死掉,更重要的是那女人居然能與洛神相抗衡,而且她的身形姿態,各方面都似極了洛神。
師清漪對這點非常在意,甚至會在意到做噩夢。
洛神沒說話,只是點了下頭,站起來。
她開始沉默地轉身往裡走。
背影纖細又蕭索,靴子踏在屍體溢出的紅褐色血汙上,像是開出了一朵朵猩紅妖嬈的彼岸花。
師清漪在後面怔怔看著,總覺得那些「花」弄髒了她。
「是我的錯覺麽?」雨霖婞湊到師清漪耳旁,輕聲說:「你表姐好像有點心情不好?」
「都到這了,誰心情能好?」師清漪嘆氣,搪塞道:「你好?」
雨霖婞嘖了一聲:「好什麼,我看到這些,都要吐了。我寧願看見十個大粽子,也好過看見這些屍體。師師,你要知道,他們可都是被人殺死的。」
人。
師清漪脖頸處有些發涼,說道:「別說了,趕緊走吧。」
千芊已經跟在洛神後面過去了,師清漪和雨霖婞趕緊隨上去,盡量避開腳下那些可憐的屍體。
這些死去的男人打扮均十分類似,不用說也知道是師家的人。
師清漪不清楚師輕寒具體帶了多少人過來,但看地上的屍體,也知道已經折損不少了,好在一路上沒看見師輕寒的任何痕跡,不然師清漪肯定要瘋掉。
這一路上,散落的屍體總共是七具,帶配電樓裡被擰斷脖子的那個,總共是八具。
一直到這條弧形通道走到了盡頭,再沒有其他屍體出現,地上卻還是能清楚地看到斑斑駁駁的血跡,觸目驚心。
盡頭雖被一道看似厚重的鐵壁堵住了,不過左側的通道立著一道巨大的銅門,將通道導入了另外一個區域。
兩扇門頁上各自雕琢了一條蜿蜒的巨蛇,那蛇似龍一般盤在門上,通體烏黑,尤其是鱗片雕得跟小鏡子似的,平滑可鑒,逼真到駭人的地步。
師清漪看出這銅門是現代的工藝,和這些鐵質通道,還有那邊老太太的書房一樣,年頭都不算太久。
它雖然仿西周時期那種青銅門仿得十分到位,卻到底還是失了那種古老的味道,即便再精緻,也只能算個掉價的仿製品。
「你們覺得這蛇……眼熟麽?」師清漪盯著那兩條門神似的巨蛇,盯了一會,低聲說:「像不像貴壽村古樓裡那一條大傢夥?」
雨霖婞汗顏道:「說實話,我當時都沒看清楚那傢夥的正臉。」
當時飛沙走石的,能保住這臉蛋就算不錯了,誰還有閑工夫去看那蛇爺爺的俊臉。
倒是千芊點點頭:「是。當時壁畫上也繪了,與這兩條模樣差不多。」
「那我家怎麼會有?」師清漪訝異道。
貴壽村古樓裡那條巨蛇簡直就是師清漪的夢魘,她從未見過這麼可怕的蛇,回想起那條蛇動起來時天崩地裂的景象,渾身毛孔都似乎要凍結了。
那條蛇至今還留在古樓裡,情況不明。
如果說那種蛇是某個勢力的圖騰信仰,那這種圖騰為什麼會出現在師家。
雨霖婞攤手:「不知道,這得去你姐姐或者小姨,要是她們也不知道,那就只能問……你外祖母了。」
……外祖母。
師清漪抬眸去看洛神,洛神已然提著巨闕越過銅門,走了進去。
從看見那一批被黑襯衫女人砍殺的屍體後,她就再沒說過一個字。
師清漪薄唇略略翕動,想跟她說點什麼,這時,卻又突兀地聽到一種古怪的聲音。
哧——
那是一種持續的長音,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被另外的東西拖著,在地面上快速移動。
洛神顯然是聽到了,在門裡面的空間裡晃了下手電筒,師清漪趕緊跑進去,手裡的手電筒也四處晃,藉此增大這個空間裡的亮度。
這是一個很大的墓室,中規中矩的,四方肅穆又陰森。
地面已經不是先前那種鐵質,而是變成了粗糙不平的大地磚,有些地方拚了花紋,在靠右的一個角落裡,正姿態扭曲地蜷了一個血淋淋的人,他的一隻手縮著,另外一隻右手伸出來,好像是之前曾有人握住了他的右手。
「又一個?」雨霖婞看著那個人,蹙眉。
加上這個,一共是九具屍體了。
洛神走到那人身邊,那人鮮血渾身傷痕纍纍,鮮血好似榨幹了,身下基本上沒什麼液態的血液,只在身下牽出一條粗大的被拖曳的血跡,一直從屍身延伸到墓室的左面。
左面深處黑漆漆的,暫時什麼也看不見。
師清漪想起來剛才聽到的那種「嗤嗤」的長音,很明顯就是有人在拖動什麼東西,那種衣料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音,再加上眼前這屍體身下被拖曳的血跡,一切都一目了然了。
但是那個拖這具屍體的人,或者東西,去哪裡了?
師清漪打著手電筒四顧,什麼也沒發現,那個拖曳者憑空消失了。
洛神居高臨下,目光落到屍體伸出的右手上。
右手上幾乎已經沒有衣料覆蓋,血肉模糊,腕子上一道青紫的痕跡,鐵箍一般圈在屍體的右腕上。
「這不是人……乾的吧?」雨霖婞神色古怪。
師清漪點頭:「嗯。如果他是剛才被拉著右手,從左邊一直拖到這裡,時間也不算長,如果是人乾的,不可能有這麼深的印子,人的力氣沒這麼大,除非他是長時間被捆綁拖著。而且你們看這裡,紫痕旁邊還有好幾個血窟窿,是長指尖抓握時刺穿的,人類不可能有這麼鋒利的指甲。」
她說著,目光在意地往洛神面上瞥,希望洛神也能表個態。
洛神卻只是冷眼打量著那具屍體,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是什麼東西把他從那邊拖到這裡的?」雨霖婞舉著手電筒,往遠處晃了下,依舊什麼也沒發現:「消失了?」
師清漪觀察了下,說:「這裡應該有通向其他地方的暗道。比如說這些牆壁,有可能是中空的,從我們聽到聲音,再到這個角落檢查,時間很短,那東西不可能跑那麼快,我猜他可能跑進這邊的牆壁裡了。」
雨霖婞將手電筒光掃到牆壁上,牆上的確有許多細細的縫隙,不細看很難發現。
「他不是普通人。」洛神突然冷不丁地說了句。
「他?」雨霖婞指著地上男屍。
洛神點點頭,又看向師清漪:「他也是你小姨帶下來的人麽。他很厲害。」
能被洛神稱讚厲害的人很少,這讓師清漪心裡咯噔了一下。
「看這衣服,應該是吧?」師清漪回憶了下,道:「但我不認識他。」
「人都死了,有什麼厲害的。」雨霖婞說。
洛神蹲了下來,低聲道:「他曾與那個女人搏鬥過,那女人手裡提了勝邪,他卻可與之一戰,雖然身死,但是身上的傷痕足以說明他與那女人周旋了一會,換言之,是他拖住了那個女人。」
師清漪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凝重了。
拖住那個女人的目的,是給小姨他們更多的躲避機會麽。
當時情況究竟有多恐怖?
大屠殺?
洛神沒再說話,戴上塑膠手套,慢慢地將那男屍上的衣服給剝開了,露出精肉勻稱的胸膛。
雨霖婞忙道:「她表姐,你注意點,別脫人衣服。」
師清漪:「……」
洛神兀自在那檢查,等翻到那男人臂膀處,她突然皺了下眉,放了手。
雨霖婞不知道她看見了什麼,師清漪卻眼尖心細,在那一瞬間,她看見那男人臂膀的地方,隱約露出了一道細細的黑色痕跡,好像是個紋身。
「師師,你們過來這邊!」千芊在遠處喊道。
洛神目光瞟了下,示意都過去。
師清漪看著那具屍體,在原地猶豫了下,洛神知道她在想什麼,便將那男人臂膀處的衣料又剝開了些,一條完整的黑蛇紋身頓時露了出來。
師清漪看到了,皺了下眉,洛神站起來對她道:「走。」
幾個人來到千芊所在位置,千芊就長身立在一具巨大的石棺旁。
石棺前面的地面上立了一塊通體雪白的石碑,與墓園的那種墓志銘碑差不多,上面卻一個字也沒刻,也沒有墓園裡的那種死者照片貼在上面。
石棺與銘碑前擺了許多祭奠的白菊花,均已乾癟枯萎,除此之外,還有一隻盛放茶水的紫砂壺,另帶一隻紫砂茶盞。
「這是你……外祖母麽?」千芊神色有少許古怪,低聲問師清漪。
「是。」師清漪點頭道:「這是她老人家生前飲茶用的紫砂。」
看到這具巨大的棺材,她心裡有些發毛,如果這是某個未知的棺材,她倒不覺得有什麼,可是一想到裡面躺著的是她的外祖母,她就感覺不太舒服。
那真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複雜感。
地上散了不少血跡,圍在石棺外面,洛神冷眸盯著地面看了許久,又繞著石棺開始打轉。
過了一會,她突然說:「退後。」
其他人下意識往後退了退,洛神被石棺擋著,師清漪也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些什麼,只聽一聲沉悶聲響,棺蓋開始移位。
石棺出現一條縫隙,漸漸的,口子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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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怎麼也押韻不上君倒SoSad﹁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