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致寒：「不是。」

阮綿綿半信半疑地看著他：「真的？」

穆致寒用紙巾幫她擦掉嘴角的果汁，平靜地說道：「嗯。」

以他的地位，還不至於直接跟一個小明星杠上。

但他手底下養著很多人。

很多事情不用他動手，自然會有人幫他出面解決。

甄美樺的事情亦是如此。

穆致寒不說，是不想將這些陰暗面的事情告訴綿綿，她現在生病了，最重要的就是安心養病。

阮綿綿沖他晃了下手機：「我們拍個合照吧？」

穆致寒擦乾淨手指：「嗯。」

他坐到阮綿綿身邊，阮綿綿靠在他身上，臉貼著他的肩膀，笑得陽光燦爛。

按下快門鍵。

這一幕被照下來。

阮綿綿低頭看照片，嘟噥道：「你怎麼都不笑一笑呢？就知道板著臉裝酷，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一百萬似的。」

穆致寒很少拍照，更不會對著照片笑。

那太傻了。

但在綿綿的軟磨硬泡之下，他最後還是對著鏡頭，露出了一個極輕極淺的淡笑。

阮綿綿捧著手機點評：「你還是笑起來更好看。」

穆致寒看了眼時間，提醒道：「要準備做化療了。」

做化療的話不能帶妝。

好不容易畫了個這麼漂亮的妝容，阮綿綿不捨得卸妝，她把手機塞進穆致寒的手裡，說：「你給我拍個照片，要拍得漂亮點。」

穆致寒拿起手機，鏡頭對準她的臉。

阮綿綿笑得兩眼彎彎。

穆致寒一連拍了好幾張。

他把照片挑出來給阮綿綿看。

阮綿綿從中選了一張最滿意的照片，開心地說道：「將來等我死了，你就用這張照片給我做遺像，黑白照太醜，我要彩色的！」

穆致寒說：「別胡說，你不會死的。」

阮綿綿：「人都會生老病死的，我都已經看開了。」

她是看開了，可他不行。

他永遠都看不開。

護士走進來：「許小姐，該做化療了。」

「哦。」

阮綿綿趕緊放下手機，卸完妝後，被送進了化療室裡。

時間一天天過去。

穆致寒動用各方面的人脈，將國內有名的腫瘤專家全都請來為綿綿看病，光是專家會談就開了十幾次。

但阮綿綿的身體，還是一天比一天更虛弱。

她甚至連站都站不穩，出門必須要坐輪椅，就連上廁所，都得讓人抱著。

以前對她來說吸引力極大的美食，此時也都失去了魅力。

穆致寒想盡辦法喂她吃東西。

可惜沒用。

她的食慾越來越差，吃的東西越來越少。

每頓飯都能剩下好多飯菜。

她說不能浪費。

穆致寒每次都是面無表情地，將她沒能吃完的飯菜，一口口地全部吃掉。

夜裡，他睡在阮綿綿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抱著她。

她瘦得太厲害了。

小小的一隻，抱在懷裡，就好像小貓崽似的。

讓人擔心她隨時都有可能會沒了氣息。

穆致寒時常會被噩夢驚醒。

他在夢裡見到了綿綿病逝時的情景。

錐心刺骨的悲痛，令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痛得從夢中醒來，看到身邊還在沉睡的女人，慶幸之餘，是更大的恐慌和無助。

能想到的辦法，他都用過了。

可還是無法阻攔病情的加重。

也無法讓綿綿脫離病魔的折磨。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她一天天消瘦下去。

看著她離死亡越來越近。

他曾經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直到此時此刻，他才驚覺自己有多麼自大。

總是他能在這人世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可他卻無法與死神抗爭。

穆致寒低下頭，懷著滿心的倉皇無措，輕輕地吻在她的額前。

「綿綿……」

伴隨食慾的降低，阮綿綿逐漸連喝水都變得困難起來，每天只能依靠打葡萄糖來維持身體最基本的營養需求。

醫生提醒道：「腫瘤已經擴散到了全身，接下來她很可能會失明、甚至是癱瘓……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如果病人有什麼心願未了，趁著現在她還能看得見，儘力去幫她完成吧。」

穆致寒沒有說話。

醫生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穆致寒靠在病房門口的牆壁上，掏出煙盒。

自從綿綿確診換上腦腫瘤後，穆致寒就沒再抽過煙，但這次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心裡難受，急需尼古丁來緩解。

穆致寒剛把香煙抽出來，就想起來這裡是醫院，綿綿是病人，不能聞到煙味。

他拿著煙盒走出住院大樓，獨自坐在小花園裡的長椅上。

點燃香煙，使勁地抽了起來。

等明坤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抽完了一盒煙。

看到一地的煙頭，明坤忍不住出聲勸道：「老闆，算了吧，生死有命。」

穆致寒捏了下隱隱作痛的額角，無奈地苦笑：「我不能沒有她。」

有人說，這世上沒有誰是離開誰活不下去的。

事實上他離開許綿綿就活不下去。

他需要她。

就像人需要氧氣一樣的需要她。

明坤愣住了。

他沒想到一向不把人命看在眼裡的老闆，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

等穆致寒回到病房裡的時候，阮綿綿正在用手機刷微博。

她看到穆致寒走進來，笑著說道：「蘭萱和魏詢的電影已經拍完了，下個禮拜就能上映。」

穆致寒現在已經不在乎她提魏詢的事情。

現在只要她高興，怎麼樣都可以。

穆致寒走過去，幫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溫聲說道：「你想去看嗎？」

阮綿綿：「想啊，可我又不能出去。」

「我帶你去看。」

阮綿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真的嗎？」

穆致寒：「嗯。」

有了他的承諾，阮綿綿接下來幾天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就連醫生都誇她的氣色好看了些。

很快就到了電影首映的日子。

穆致寒將阮綿綿抱上車，帶著她來到電影院。

寬敞舒適的貴賓室裡，穆致寒輕輕地把綿綿放到沙發裡，並為她蓋上柔軟的毛毯。

他在旁邊坐下，握住她的手：「想喝點什麼嗎？」

阮綿綿搖頭：「沒胃口。」

穆致寒低頭親了親她的手背，沒有再說什麼。

電影很快就開始了。

這是一部非常典型的愛情文藝片，溫暖的光影，輕快的音樂。

男女主從相識，一步步走到相愛，整個過程都美好得不像話。

現實的無奈，逼迫他們分開。

男主遠走他鄉，愛情被分成兩半。

再怎麼熾烈的愛意，也無法阻擋時光的沖洗。

「分手吧，別再等我了。」男主對著電話那頭的愛人說。

大雪紛飛的寒冬，女主站在電話亭裡，抱著電話哭得淚流滿面。

她不怕等待，她怕的是他先放手。

電影的最後，是很多年後，男主衣錦還鄉。

他在第一次跟女主約會的湖邊等待。

卻始終沒有等來心愛的那個人。

有人送來一封信。

信是女主臨終前寫的。

她說，上天給了我們相愛的機會，卻沒有給我們白頭偕老的時間。

對不起，我只能陪你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