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綿綿站在瞭望台上,用望遠鏡觀察遠方。
很快,她就看到海平線上浮現出十幾個小小的黑點。
她立即放大望遠鏡的倍數,十幾個小黑點隨之變得清晰起來。
是十幾艘軍艦。
他們終於來了!
阮綿綿心中一喜,立即乘坐電梯離開瞭望台,飛快地奔往碼頭。
軍艦相繼靠岸,倖存者們一群群地下船,最先上岸的傷患和醫護人員,其次便是老弱婦孺……
基地負責人帶著工作人員早已等候在港口,他們將倖存者一批批地帶走,分別安排到醫院和居住區。
阮綿綿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看了許久,終於在最後一批下船的人中,看到了陸西揚。
她興奮地衝上去:「陸西揚!」
陸西揚抬起頭,目光穿過人群,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阮綿綿飛奔過去,撲進他的懷裡。
「你終於回來了!」
陸西揚抱緊她,臉埋進她的脖頸間,深吸一口氣,聲音格外沙啞:「綿綿……」
阮綿綿聽出他的聲音不對勁。
她立刻放開他,抬頭看向他,登時就愣住了。
陸西揚的臉色非常難看,眼眶裡面布滿紅血絲,眼下掛著兩團濃重的黑眼圈,下巴上全是鬍渣,看起來像是好幾天都沒睡過覺了,憔悴極了。
阮綿綿撫摸他的臉頰:「你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陸西揚沒吭聲。
阮綿綿想是想起了什麼,環顧四周:「你爺爺呢?他沒跟你在一起嗎?」
聽到「爺爺」二字,陸西揚再也忍不住,淚水滾落眼眶:「爺爺沒了。」
阮綿綿愣在原地。
她不敢置信:「什麼叫做沒了?他怎麼會沒了?」
陸西揚的聲音不住顫抖:「帝都內部爆發喪屍病毒,軍區裡面也有人感染病毒,那些人變成喪屍四處傷人,我晚到一步,爺爺被喪屍咬傷了……」
阮綿綿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她想要安慰陸西揚,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陸老爺子是陸西揚在世上最後的親人,這種切膚之痛,不是當事人根本就無法真正體會到。
陸西揚抬起雙手,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眼裡浮現出濃鬱的愧疚之情。
「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阮綿綿握住他的手:「這不是你的錯,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跟你沒關係,你不要為此自責。」
淚水順著陸西揚的臉頰往下流淌,砸在阮綿綿的手背上。
她聽到他在說。
「爺爺被感染了喪屍病毒,他知道自己沒得救了,他求我……求我殺了他。」
阮綿綿心裡猛地一震。
她抬起頭:「你……」
陸西揚渾身都在顫抖:「我想救他,可是我救不了他,他越來越痛苦,他哀求我開槍。」
阮綿綿趕忙抱緊他:「不要再說了。」
此時的陸西揚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滿腦子都是爺爺臨終前的情景。
他聽不到軟綿綿的話,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
「爺爺說他不想變成喪屍,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得有尊嚴。」
「所以,我開槍了。」
「我親手結束了他的性命。」
「我殺掉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綿綿,我該怎麼辦……」
阮綿綿緊緊抱住他:「別說了,一切都過去了,你還有我,我會陪著你。」
陸西揚將臉埋在她的脖頸間,淚水還在不住地往外流。
那滾燙的液體,幾乎要將阮綿綿的肌膚都灼傷。
她抱著懷中高大的男人,心軟得一塌糊塗。
周圍路過的行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們兩人,有人還對著陸西揚指指點點,似乎是在嘲笑他一個大男人居然抱著個女人哭,實在是太丟人了。
阮綿綿無視周圍那些目光。
她緊緊抱著懷中的男人,將自己全部的溫暖都送給他。
整片天地之中,彷彿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們相依為命。
他們,已經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過了很久,陸西揚的情緒才逐漸平靜下來。
他的眼淚已經止住,只是眼眶已經通紅。
阮綿綿握緊他的手:「我們回去吧。」
「嗯。」
陸西揚任由她牽著自己,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目光一刻也不離開她。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他不能再失去她。
兩人回到住處。
阮綿綿將他推入浴室:「你先洗個澡,然後好好地睡一覺,等你睡醒後,咱們再去吃飯。」
即便心中再怎麼悲痛,人還是得活下去。
陸西揚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開:「你別離開我。」
阮綿綿溫聲安撫:「我不走,我就在臥室裡,你洗完出來就能看到我。」
「不,你別離開我。」
陸西揚緊盯著她,濕漉漉的海藍色眸子裡面,滿是倉皇和無助。
就像是迷了路的小狼狗,隨時都有可能再次哭出來。
他向來都是個彆扭的男人,無論心裡怎麼想的,面上永遠都是一副囂張的樣子。
阮綿綿從未見他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滿心的憐惜:「我不會離開你的。」
陸西揚還是緊緊抓著她不放。
他不想吃飯,不想洗澡,也不想休息。
他隻想看著綿綿,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
哪怕只是一秒都不可以。
阮綿綿拿他沒辦法,隻得拉著他一起走進浴室:「你洗吧,我就在這裡,哪兒也不去。」
確定她不會離開,陸西揚這才放開她的手。
他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掉,露出肌肉勻稱的修長身軀。
這已經不是阮綿綿第一次看光他的全身。
不過出於女孩家最基本的矜持,阮綿綿還是挪開視線,目光落在被他丟在地上的臟衣服上。
那些衣服上面沾有血跡,血都已經乾透了,變成深褐色。
阮綿綿彎腰撿起那些衣服,把它們扔進臟衣簍裡面,打算等下拿出去洗乾淨。
一句滾痰的身軀從身後貼上來,緊緊抱住了她。
阮綿綿渾身一僵。
她扭頭往後看:「陸西揚,你幹嘛呢?」
陸西揚低頭蹭她的臉頰,動作親昵而又充滿依戀:「綿綿。」
阮綿綿不明所以:「怎麼了?」
陸西揚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沒什麼,就是想叫一叫你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