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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雲2吞海》95.Chapter 95
宋平直勾勾盯著步重華, 足足十多秒後突然全身血壓直沖頭頂, 猛地一下理解了他的意思, 震驚、茫然、難以置信同時重重撞擊心口,讓他的表情一片空白。

  “你……你們……你們……”

  他想說你們怎麼可以這麼瞎搞,想說你爹媽怕是要半夜來弄死我, 想說我當初就不該讓你們兩個小年輕乾柴烈火住在一塊;但千言萬語湧上喉頭,最終匯聚成一句發自內心的怒吼:

  “……你們竟然能鬼混一整夜!”

  頓了頓之後,他下意識感覺自己好像沒抓到重點, 第二句話是:

  “你自己去跟那兩個女人解釋, 可別指望我幫忙!”

  那兩個女人指的是郝秀娟和宋卉。雖然宋夫人思想一向比較開放,但那也是同齡大媽中的相對性開放, 這種事的震驚程度還是太出乎意料了。

  “我早該想到,我早在你這麼多年不肯談戀愛的時候就該想到, 當時我還以為你只是……”宋平兩眼放空,站在那喃喃道:“現在怎麼辦?以後我下去了怎麼跟你爹媽解釋?這麼多年了, 你怎麼一下就給我憋了個大的?”

  步重華說:“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以後萬一發生什麼事,請您多照顧吳雩一些, 您要是實在沒法接受也可以當沒聽見。”

  宋平立刻:“胡扯八道, 不會有那個萬一的什麼事!”

  “那就當我白說。”

  宋平不愧是三十年來大風大浪都見過的人,強行定了定呼吸,終於鎮靜下來:“你真沒碰萬長文他女兒跟外孫?”

  步重華回答得很平淡:“我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宋平知道他不會,以步重華的手段根本不用搞出這麼大陣仗,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才是他的風格。老局長嘶地吸了口氣, 煩躁地擰起眉頭罵了聲艹,說:“那這綁架案可就棘手了。”

  ——步重華大周六被猝不及防帶到公安局裡來審問半天,直到這個時候,才終於從宋平口中得知了這起離奇綁架案的始末。

  彭宛,今年三十一歲,在津海市一家設備製造公司工作,五年前喪母,四年前結婚,三年前獨子陶澤出生。就這麼一個相貌背景婆家都普普通通的少婦卻有另外一個不同尋常的身份:她萬長文在世唯一的女兒。

  三十年前,萬長文制毒案發倉皇逃跑,因為船超載開不動,一狠心竟然把老婆孩子扔進水里,自己帶著一筐金條偷渡去了緬甸。後來他在金三角製毒販毒發家,又找了不知道多少個小老婆,但可能是這輩子壞事做絕,竟然啥都沒生出來,也就是說當年那個被他扔掉的女兒竟然成了他唯一的血脈。

  萬長文這人封建愚昧特別嚴重,他最大最恐懼的噩夢不是某天突然被警察抓住,而是沒兒子——沒兒子就沒法面對爹娘,沒兒子就要被其他“同行”戳穿脊梁骨,沒兒子連死了都不能閉眼。中國警方對他這種心理研究得十分透徹,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放棄從這方面入手。儘管彭宛從小到大一直跟著她娘孤苦伶仃地過,三十年來都沒跟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有過絲毫聯繫,但她的身份證號一直在公安系統警報名單上,出行、投宿、上學、就醫,人生中每一個較大的動向都在警方的掌握中,內部檔案上永遠標記著她是毒梟的女兒。

  就在這種情況下,她竟然還能被人綁架了。

  週五下午彭宛提早下班,五點半去幼兒園接走孩子,隨後音訊全無。公婆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都顯示關機,開始以為可能是手機沒電了,但直到晚上七八點都不見人影;八點半彭宛的丈夫陶正慶加班回家,一聽也急了,正急急忙忙到處打電話詢問彭宛的同事朋友時,卻突然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綁匪要求非常簡單——

  你老婆孩子在我手裡,給錢,否則撕票。

  隨後而來的是電話對面彭宛恐懼的抽泣和三歲兒子聲嘶力竭的哭喊聲。

  步重華的第一反應是:“陶家很有錢?”

  宋平說:“不,沒錢。”

  “那綁匪要多少?”

  “問題就在這。”宋平頓了頓,緩緩道:“贖金數額是四十四萬四千四百四十四元人民幣。”

  這特麼是什麼鬼,還帶鋼鏰?

  別說步重華,很多老警察一輩子都沒見過這種綁匪,與其說是勒索金額,不如說是對人質家屬的死亡通告!

  步重華皺眉問:“那陶家拿得出來?”

  “巧就巧在,偏偏能拿出來。”宋平簡直要苦笑出來了:“陶家是普通職工家庭,但兩個月前陶正慶他爸買彩票中了獎,鄰居同事親戚朋友全都知道,獎金數額扣完稅,正好還剩四十四萬九千五百。”

  ——四十四萬九千五百。

  那綁匪是怎麼想的,故意留下五千零五十六沒要?!

  “陶正慶一家人被綁匪嚇傻了,說是四十四就是四十四,連多出一塊錢湊個五塊紙幣都不敢,由婆婆一人於今天上午放在水上游樂園前門河渠下一個垃圾桶裡,公公去遊樂場後門等著接人質,丈夫一人在家守著固話等綁匪來電;然而不出意料的是綁匪爽約了,遊樂園前門的贖金沒有動,後門也沒等來人質,直到中午陶正慶才接到匿名電話,綁匪只留下三個字。”

  “哪三個字?”

  宋平面孔陰沉沉地,一字一頓說:“——'你等著'。”

  “你等著?”廖剛滿臉愕然。

  “對——”楊成棟站在監控視頻前拖長語調,一臉煩躁地敲了敲手錶:“喏,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綁匪再沒打電話過來!”

  五橋分局技術隊辦公室人來人往,調取監控的、銳化處理的、現場勘驗的、排查走訪的……放眼望去無數警察走路帶風。許祖新、候邃兩位分局長都在場,幾個人幾雙眼睛都緊盯著面前4X5的屏幕牆,20個顯示屏同時放映著當天遊樂場前後門的監控視頻。

 “然後彭宛的婆家人就報警了?”廖剛忍不住問。

  “報個屁,你老婆孩子被綁架你敢報警啊?”

  “……”

  “百分之八十的綁架案報警都是因為拿不出錢來,另外百分之二十是事後撕票了,能拿出錢就沒有報警的。”楊成棟是真的討厭南城支隊,連帶對廖剛也很不客氣,只差沒把“你這個廢柴怎麼啥都要問”一行大字清清楚楚掛在臉上:“這案子之所以能呈上來,是因為她婆婆一聽到點沒接著孫子,當場在大街上跪地痛哭,正好給巡警路過瞧見了,三下五除二當場就盤問出了個囫圇,當下火速通報指揮中心,半小時後案情經過就放在了我桌上。喏,新鮮熱乎著,我估計綁匪這時候都沒跑多遠。”

  這時突然身側傳來吳雩的聲音:“——就是他?”

  幾個人同時回頭,只見吳雩正緊盯其中一個顯示屏,屏幕右上角出現了半個環衛工背影,因為拍攝死角只能顯出背部和腿,看不見頭。他俯身從垃圾桶裡掏了片刻,然後從動作看應該是直起身,把垃圾桶重新蓋上,腳步一動就從屏幕角落裡消失了。

  “你眼神倒不錯,剛一幫視偵圍著看了半小時才鎖定他。”楊成棟冷冷道:“可惜這是我們目前唯一能鎖定的一段視頻,綁匪出現之前跟之後都在死角里,更沒拍到他的臉。”

  許祖新摸著圓滾滾的下巴,若有所思問:“這綁匪沒拿錢?”

  楊成棟面對許局時態度好歹收斂了點,說:“問題就在這,他還真沒拿。裝著四十四萬四千四百四十四塊錢人民幣的黑色垃圾袋就被彭宛她婆婆放在這個垃圾桶裡,但視頻你們也看到了,綁匪翻了半天啥都沒帶走,事後巡警又把那錢袋搜出來了,現正被他家人摟懷裡哭呢。”

  眾人面面相覷,廖剛捏著自己的山根狐疑道:“這綁匪好像只是想確定錢在那兒,卻又不想拿,這到底是……”

  這到底是出於什麼心理?

  “出於想折磨人質家屬的變態心理!”楊成棟把茶杯往桌面上一跺,嘭一聲茶水四濺:“你看這勒索數字,死死死死死,再看這行事手法,一邊明著想要錢一邊又處處暗示人質會被撕票,這明顯就是專門給受害人家屬製造心理折磨,奔著要命去的啊!”

  在座除了吳雩之外所有人都辦過綁架案,知道確實是有這種綁匪的,一時都沉默了。

  “不圖財純要命,這種綁匪根本不缺錢,就是他媽尋仇!”楊成棟揮手往門外會議室方向一指:“你們覺得陶正慶這一家子普通人能惹來什麼既厲害又要命的仇家?你們現在還覺得我把那姓步的大爺帶來是純屬沒事找事嗎?!”

  “……”

  大辦公室裡仍然人聲嘈雜,急躁的叫喊聲和飛奔的腳步聲此起彼伏,但監控視頻前這一方小小的空間卻突然陷入了難言的凝重。

  “可是……”廖剛滿心裡覺得荒謬,又不知道從哪開始駁起,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可是——”

  可是什麼?步重華不是那樣的人?沒經歷過父母雙亡的痛苦就沒法揣測他內心會不會存在報復的念頭。步重華即便犯案也不至於那麼粗糙?要不是受害人她婆婆在大街上哭出來碰巧被巡警發現,這一家子是根本不敢去報警的!

  楊成棟雙手抱在胸前,斜睨著廖剛要說什麼,突然被吳雩打斷了:“不對,存心折磨人不會是這個手法。”

  楊成棟一臉不耐煩:“嘿,你怎麼就……”

  “如果我是綁匪,想要折磨一家子沒經過事的普通人,絕不會上來就用這麼狠的手段,在第一輪就把人質帶走且只留下'你等著'三個字。這三個字意義太不明確了,可能是利用等待和焦慮繼續折磨受害人家屬,也可能被理解成一種魚死網破的怨憤咒罵,很容易就會讓精神極度敏感的陶家人立刻崩潰,甚至做出玉石俱焚的'不理智'的決定——事實上老人也確實是當街跪地痛哭才會被巡警發現盤問的。”吳雩望著楊成棟,食指在監控視頻上敲了敲:“在精神施虐的過程中,'希望'是最關鍵的道具,在每一輪環節中都會被反复給予再反复剝奪。一個老練的施虐者會評估受害人的心理承受限度,不會在第一輪就讓受害人誤以為遊戲直接結束了,魚死網破對施虐者是沒有任何趣味的。”

  楊成棟眨巴著眼睛,剛開口要爭辯,又被吳雩平穩地釘了回去:“另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在以心理折磨為目的的綁架案中贖金通常只是個施虐代號,綁匪一般並不以獲得金錢為目的,也不會跟貨幣現鈔產生直接接觸。四十四萬四千四百四這個數字看似滿足成為施虐代號的條件,但綁匪卻在第一輪就親身出現在了現場,甚至還翻垃圾桶確認了錢在那,這種與鈔票產生直接身體接觸的表現通常暗示對方對金錢是有渴望的,也就不符合純施虐型綁匪不圖財只要命的行為特徵了。”

  “……”這回滿心“可是”卻說不出話的換成楊成棟了:“但也許他只是想確定一下錢數呢?他也許就是想數清楚……”

  “不可能。”吳雩一指視頻:“綁匪從掏垃圾箱到起身離開不過二十五秒,還得算上掏垃圾、解袋口,除非他是銀行櫃員,普通人這點時間怎麼可能數清四十多捆現鈔?”

 周遭一下都靜了。

  “不——不對,還是不對!”楊成棟著急起來,漲紅了臉瞪著吳雩:“你怎麼說都不是絕對情況,你怎麼就敢肯定綁匪碰了錢是因為想要錢,或許他就是思維異於常人呢?或許他就沒事幹想確認下錢在那呢?!”

  廖剛忍不住:“老楊你這麼說就太強詞奪理了……”

  吳雩卻揚聲道:“是,你說得沒錯。所以你現在還認為綁匪是步重華嗎?!”

  “!!”

  楊成棟如夢初醒,猛地呆住了。

  ——不論步重華是僱凶還是自己上,他想確認贖金是否到位只需要看陶家人清早有沒有去銀行,或者通過經偵後台查陶家的銀行賬戶,根本不用頂著滿天監控攝像頭跑去掏垃圾桶。

  也就是說楊成棟的爭辯反而把步重華給摘出來,把他自己繞進去了!

  “我——你……”

  “六個四的贖金數額肯定是有意義的,但綁匪想要錢也不假。”吳雩聲音平緩回去,說:“我覺得破案的點還是要落在那張彩票上,這是個普通以金錢為目的的勒索綁架案,尋仇動機成分不大。”

  楊成棟那圓圓的眼睛眨巴半晌,終於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了,悻悻地扭過頭佯裝看監控,一言不發。

  “……我覺得吳警官說得有道理。”這時五橋分局長候邃終於開口了,鄭重地轉向吳雩問:“那你對這個案子有什麼看法呢,小警官?”

  吳雩從來沒有在這麼多陌生人面前發表自己對案情的意見,剛才其實是控制不住,現在被候局這麼當面一問,又沉默下來。

  “綁孩子可能是單獨作案,但綁一個成年女性再加孩子,結合贖金數字來看兩人以上協同作案可能性較大。”他別開目光望向監控,躲開了眾人的炯炯注視:“至於綁匪為什麼把錢丟下又走了,這個我也想不明白……我不太懂破案,要不還是聽領導的吧。”

  楊成棟正假裝不在意地豎著耳朵聽他有什麼高見,聞言差點噴出一口血來:“嘿我說你這人——”

  就在這時技偵匆匆推門而入:“候局!楊副!視頻銳化做好了,物證室給了案發當時的高清監控片段!”

  候邃跟許祖新對視一眼,兩人拔腿就沖向物證室,廖剛趕緊向吳雩使了個眼色然後跟了上去。

  吳雩剛轉身也要去,突然肩膀被人一摁,扭頭只見楊成棟瞪著他,那雙天生的圓眼睛顯得更大了,一副想找茬的架勢:“——等等,你不太懂破案?”

  “是啊。”

  “那你剛才反駁我那挑鼻子挑眼的是怎麼回事?!”

  吳雩說:“我只是……”

  吳雩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兩人面面相覷,沉默半晌,楊成棟終於磨著牙一字一頓說:“你只是看我懷疑步重華,所以不爽對吧?!”

  空氣安靜良久,吳雩往周圍忙碌的眾人看了眼,略微靠近低聲說:

  “對。”

  楊成棟:“………………”

  吳雩沖他為難地笑笑,溫馴謙和還有點抱歉,然後扭頭往物證室揚長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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