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岩的胸口劇烈起伏著。

哪怕至今，他已不再是那個沒見過鮮血的毛頭小子，相反，而是自己就雙手染滿鮮血的屠刀，可哪怕這樣，在聽到天王所說的話時，仍然感受到內心一顫。

「這……是人族之悲。」楚岩嘆息。

戰爭才是一統天下的唯一之道。

聽上去，很有道理。

可這又何曾不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所以……人皇當年，殺了很多人，是嗎？」

「很多。」天王點頭：「很多很多！人皇，也是人王，帝王之術，才是人途的真諦……」

言罷，天王朝君王看去一眼，嘆息道：「這也是為何，君家的君王之道，這些年一直被人盯著的緣故……當年，君家先祖，其實是除人皇之外，為數不多一位觸摸到人途的一位先賢。當然，因為人途有主，人皇歸位，所以那一位最終才失敗了。」

楚岩點頭。

他懂了！

此時，他也終於明白之前天王對他說那些話的意思。

恐怕天王是擔心，自己一直將人皇想的太好，所以會接受不了。

楚岩笑道：「這有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況且，你以為我會傻到相信，一位神皇，九五至尊啊，雙手會幹凈？皇者，誰雙手不是染滿鮮血？哪怕我也一樣，無所謂。」

天王點頭：「你能這麼想最好，昔年，大道初顯，大家為了求道，其實都做錯過很多事，如今許多人其實也是在贖罪。人……恐怕便是。這些年，他一直不參與大道之爭，便是在為自己贖罪。」

「這天下向來如此，人皇前輩經歷過那些，所以絕望了麽？但我倒是覺得沒必要，贖罪？向誰贖罪？大道初開，末法時代，你不殺人，便要被人殺，這就是世界，這就是現實。像我現在也一樣，我一樣殺了很多人，等以後天界一統，難道要我向九界贖罪？」楚岩諷刺一笑：「不可能的，我不會低這個頭。」

天王沒吭聲。

其實很多事，大家都想的明白。

他也發現，楚岩並不是小白，有一些事他自己也會考慮。

其實楚岩說的對。

若有一天，這天下太平了，歸一了，他怎麼辦？

他是天界之主，卻不是這世界之主。

昔年，他能收復九天，但現在卻未必能收攏九界。

不存在的。

殺太多人了。

雙方早就已是血海深仇。

拿源界、妖界來講，雖說楚岩親自沒殺幾個人，可此刻天界還在下方屠虐。

將來若天界真的贏了，世界一統，這些界的人怎麼辦？

難道能都殺了？

殺不掉的。

太多了。

創世界何其之大，天界只是冰山一角，九界之人，千萬億生靈，難道全部殺掉？

殺不掉的，縱然是楚岩也下不了這個決定。

罪孽太大了。

可不殺，這些人會順服楚岩嗎？他們的祖輩可能就死在楚岩手中，他們不會恨楚岩嗎？

他們不想報仇嗎？

會的，一定會。

這時，楚岩笑道：「我就說，我不適合做什麼救世主，我更適合做大反派，誰惹我，我就殺誰，我只在乎那一小部分人，守護好他們，就好了，這天界，這天下，與我何乾？」

「話是這樣說……可現在。」

「無所謂。」楚岩笑道：「如今能不能贏都兩說，就算真的贏了，這天下，我不要了，我不當這天下之主，推一個人上來，我隱居幕後，不是更好？」

楚岩咧嘴一笑：「我本身便不擅長管理，現在不也是嗎，我倒是覺得，君首前輩就挺合適的，君王之道，這些東西做起來也手到擒來，我就像現在一樣，做一個幕後閑散人員，挺好的。」

「怕就怕……到了那一天，你這擔子，放不下。」

讓君首來管制這天下？可行嗎？太難。

「而且……一切仇恨結下，恐怕一些人不會輕易罷休。」天王嘆息聲，楚岩這些年殺了太多人，那些人也有後人，他們的後人會輕易饒過楚岩嗎？

不會的。

「那又如何？」楚岩一臉隨意，冷笑道：「真到了那一天，武力鎮壓，我若連這諸皇都贏了，這天下，誰人敢不服我？」

「以為我是人皇？呵呵，我不是。人皇仁義，昔年造成殺孽，如今會贖罪，我可不會。以為我是九皇？受天地大道限制，縱容他們？抱歉，我一樣不會。」楚岩平靜道。

天王無言，看向楚岩，卻是有一些無言。

楚岩說的輕鬆，可實際上呢？

真正到了那一天，天地背棄，楚岩很可能會被扣上魔頭、劊子手、惡魔這樣的稱號。

真的可以一點不在意？

都說活自己，不要在意他人眼光，可誰不希望自己活得光鮮亮麗？誰不希望得到稱讚，而是詆毀？

況且，楚岩還不是魔呢。

這些年楚岩是殺了不少人，可哪些人不該殺？

哪些人不是想要天界機緣？

哪一次，楚岩不是被逼出手？

但正如剛才所言一樣。

這世上，人心難測，你或許是這樣做，但別人卻未必會這樣想。

就拿現在看，有多少人認為楚岩自私？

九界要滅天界，取萬物之根，楚岩反擊，說是正確。

但有多少人會覺得，天界被滅，這世界便可太平，那為何不滅了你天界？犧牲一界，保全其餘八大界不好嗎？

死一少部分人，就能換來天下太平，不好嗎？

對這種人，楚岩隻想說兩個字：呵呵！

真要到了那一天，楚岩可能都會將萬物之根拔出來，扔到其餘八界栽種上試一試，看這些人還能如此輕鬆的說出這些話來嗎。

「再看吧，我楚岩，非君子，卻也不屑小人，真到了那一天，別太過分，我也懶得計較，若真欺人太甚，呵呵……我連諸皇都能殺，他們不是說我是魔嗎？那我便讓他們見識一下何為真正的魔，魔究竟該做什麼。」

楚岩言罷，心中對九皇的情況也有一些了解。

人皇……

如此看來，算一位聖人，哪怕當年引起過戰亂，但人途不會騙人？

若是純粹的武力壓製，人皇未必能修出人途，而更可能是魔途，或是君主一道，而非是人途。

人途……其實還是認可大於鎮壓的。

有人真心的認可人皇才行，還不能是少數。

只有這樣，人心凝聚，才能誕生人途。

像楚岩這般，哪怕他當初收服仙域、天界的手段一樣很霸道，哪怕現在天界都有一些人對楚岩懷揣憎恨，可終究大多數人是願意真心認同楚岩的。

否則他也無法在天界達成絕對道統。

轟！

戰場上。

大戰繼續。

袁王與辰王遭到源皇重傷，紛紛喋血爆退。

陽神還在為軒皇撐起通道，但源皇已經邁步朝他這邊走來。

道門內。

天王皺眉：「源皇出手，若無人阻攔，恐怕軒皇很難成功。」

楚岩點頭道：「沒辦法，儘力了，太虛前輩已經出手，袁王辰王也助攻了，我不可能為了軒皇去冒險，準備一下，若軒皇被阻攔在後天之內，這道門未必能承受住，可能會崩塌，準備撤離。」

「君王和仇穹、妖帝的神途紮根在這，未必能走得了。」

楚岩眯眼，突然道：「若真到了那一步，便炸了後半截神途，放棄神皇戰力。」

天王嘆息。

「這一次過後……後天神皇，恐怕也沒有幾位了。」

死的差不多了。

哪怕軒皇成功，保下這道門，也沒幾位了。

靈、西。

沒了！

炎皇都不能算。

那傢夥，肯定有問題。

「源！」

陽神低吼聲，若換做平時，他即便不敵源皇，可拖延一二還是能做到的，但此刻他大部分力量都消耗在後天道門當中。

「陽，停下吧，時機未到。」

源皇淡淡道，緩緩抬起手去，瞬間萬道歸一道，形成一道恐怖絕倫的指光：「陽，你很清楚，你擋不下我這一指！」

「哥！閃開！」道門內，軒皇雙眸赤紅，爆喝。

此時，陽神也有一些恍惚，可突然，他看向道門內的軒皇，笑了，笑的燦爛：「軒，哥救不了你。可你想要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今日，哥成全你！」

「哢嚓！」

突然，大道動蕩。

砰！

下一刻，創世道門突然一陣搖晃，其餘諸皇臉色都是一變，紛紛發出一聲悶哼。

旋即只見在那創世道門之內，竟是有一條百萬丈的神途飛出。

「陽，你瘋了？你想要將神途抽離？」

「該死！快，阻止他！」

陽神卻是不言，真身一寸寸在炸裂，那一條金色的神途卻是不斷飛出，竟有要衝入進後天道門，為軒皇續道的意思。

「哥！」軒皇在道門內拚命搖頭，他看出來陽神要做什麼了，陽神，想要用他的神途，為自己續道。

那樣做，陽神會死的。

然這一刻，陽神卻是釋然無比。

月神、天皇此刻都在皺眉。

可正當他們猶豫是否要出手時。

哢嚓！

突然，創世界內動蕩下，在天幕之外出現一隻巨大手印，竟是化為一座巍峨大山，轟隆一聲垂落而下，將陽神的神途去路擋住。

看見那一隻大手，陽神瞳孔一縮，暴怒：「是你！」

「陽，創世界的道……還不能抽離。」界皇的聲音幽幽傳出。

而這時，源皇不在耽誤，趁著界皇出手阻攔陽神的一刻，指光誕生。

但終是在最後一刻偏移了一點，沒對準陽神，而是沖著道門內的軒皇。

「源，你敢！」

陽神意識到源皇的意圖，怒吼。

可一切卻遲了。

噗嗤！

那一道指光瞬間洞穿虛空，直逼道門。

道門內，楚岩神色微變，一把將君王與仇穹抓住，瞬退萬米。

「哢嚓！」可就在這時，異象再生。

「轟！」

九重天外，突然有一隻巨大無比的手掌印落下，哢嚓一聲，與源皇的指光對轟在一起。

同時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