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艾在班裡火了。
剛開學就請假半個月,好不容易人來了,大家一看,小弟弟長得多可愛啊,再一打聽,人原來是校草嶽驍的小弟弟,最關鍵的是,這小弟弟一個勁兒地給嶽驍甩臉子,嶽驍還不離不棄地管著護著,這面兒得有多大啊!
嶽驍其實平時也挺好相處一人,但也沒見他對誰這麼溫柔這麼寵來著,哪怕是天天上趕著倒貼校花也沒受到過這樣的待遇。
班上的同學明裡暗裡地議論他們手足情深,溫艾聽見一次就皺一次眉毛,就記恨嶽驍說謊那事兒。
嶽驍壓根不知道溫艾這氣是怎麼生起來的,問了他好幾次,每次都不被理睬然後不了了之,嶽驍知道問不出結果也就不問了,反正下了體育課給他買水,到了飯點幫他打飯,該怎麼照顧怎麼照顧。
一周下來,溫艾態度緩和點了,但對嶽驍還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課,一教室的學生都有些心不在焉,腦子裡計劃著周末去哪兒玩。住校生都把行李提到了教室裡,等會兒放了學直接走,不用再回一趟宿舍。
挨到下課鈴響,這些心都飛了的學生瞬間屁股離座,呼朋喚友地往教室外面走。
溫艾慢條斯理地收拾好了文具,一抬頭,嶽驍筆直地站在旁邊候著。
這是怕他一個人溜了?
「誰要你來我跟前站崗了?」溫艾彎腰去提那包帶回家洗的臟衣服,嶽驍先他一步攥住提包帶:「我來就行。」
溫艾感受了一下背上的書包重量,抬腳往門口走,算是默認了。
兩人剛走到教室前門還沒邁出去,一個女生突然從門邊冒出來,穿著一截超短裙,兩條大白腿露在外面,溫艾知道這位,徐輕影徐校花,身材和臉還沒苗苗好看。
徐輕影堵在門口,沖嶽驍揮揮手:「嗨!」
「徐學姐。」嶽驍禮貌道,「有事嗎?」
徐學姐朝他眨眨眼,被睫毛膏塗成蒼蠅腿的眼睫毛上下碰了碰:「沒事兒就不能找你呀?」
嶽驍眉頭微皺,上次就跟她把話說明白了,這一個多星期也沒見她再來班裡,本以為事情了結,結果現在又找上門說這種話,女人真難對付。
嶽驍語氣疏離:「我們急著回家。」
徐輕影把視線轉到溫艾身上:「這就是你弟弟吧?真可愛。」
說著她就伸手要來摸溫艾的頭,嶽驍迅速抓住她的胳膊攔下來,用的勁兒很大。
徐輕影立刻嗲著聲音叫起來:「你抓疼我了——」
溫艾感覺耳朵被刺了一下,皺著眉毛往後退了幾步。
嶽驍看了一眼溫艾不耐的臉色,擔心自己馬上要罪上加罪了,冷下臉對徐輕影道:「學姐,沒事的話請讓開。」
徐輕影一愣,欲擒故縱她玩了這麼多次,難不成還真栽這毛頭小子身上了?
「有事有事。」徐輕影把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拿出來,晃了晃手上的兩張紙片,「我買了電影票,你看完再回家吧。」
說著,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溫艾。
溫艾二話不說,搶過嶽驍手上的包轉身就走,直接從後門出了教室。
他在旁邊聽他們嘚吧嘚吧這麼久早就壓了火,這會兒徐輕影明晃晃地趕人,他還繼續留這兒目送他倆的背影不成?
嶽驍心裡咯噔一下——
這下完了。
「徐輕影。」嶽驍這回沒再用敬稱,「別再來纏著我,不然我偶爾也會打一次女人。」
嶽驍平時總是溫溫和和有禮有節,現在真沉下臉,眼神擱誰身上誰都得忍不住膝蓋打顫。
徐輕影僵硬在原地,直到嶽驍離開好半天了都還回不過神,那截超短裙根本蓋不住身體冒起來的涼意。
校門離車站有一段距離,溫艾提著一大包臟衣服走了一會兒,來回換了好幾次手,總覺得這包越來越重。
嶽驍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路過賣糖炒栗子的店鋪時趕緊掏錢買了一包,手裡有了吃的才敢上去跟溫艾搭話。
「這家的栗子不錯。」嶽驍一邊把紙袋往溫艾面前送,一邊去拿他手裡的提包,「我幫你。」
溫艾把包換到另一隻手上,目視前方專心走路,餘光都不想分給他一縷。
嶽驍又剝了顆栗子餵過去,試圖曲線救國:「嘗嘗吧,真的好吃。」
溫艾動動鼻子,是挺香的,但堅決不要!
嶽驍的心又往下沉了沉,連吃的都哄不回來,看樣子真氣得不輕。
「剛剛那個人說話不中聽,你別往心裡去。」嶽驍緊跟在溫艾旁邊,「我替她向你道歉好不好?」
溫艾腳步一停,轉頭瞪著他:「你是她什麼人啊你就替她道歉!」
嶽驍愣住:「我……她……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啊。」
「無關緊要的人約你去看電影啊?」溫艾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我怎麼遇不上這樣的好事呢?」
溫艾沒留力氣,嶽驍疼得眉毛都擰巴成一團了,但他也不躲,隻急著解釋:「我和她真沒有任何關係!我成天都跟你待在一塊,哪有時間跟她有什麼?」
「誰知道呢?」溫艾提高音量,「再說,就算真沒什麼你也一直吊著她吧?你初中起就這樣!老房子裡現在還一摞情書擺在那兒呢!」
嶽驍還沒來得及插話,溫艾又接著道:「你這個大騙子,還瞞著不讓我知道你和她的事,你就是心裡有鬼!趕緊滾,一點兒都不想看見你!」
溫艾沖嶽驍稀裡嘩啦一頓罵,罵完就氣沖沖地扭頭走了,走得快,心裡那點不痛快也散得快,本來今天這事也不是嶽驍的錯,但他就是氣得耳朵冒煙,這會兒發完脾氣舒暢了,新帳舊帳都不想再計較。
走了好一段,溫艾發現嶽驍還沒跟上來,腳步不由得頓了一下——
難不成真的滾了?
溫艾忍住回頭的慾望,快要走到車站了,嶽驍才喘著氣趕上來。
「我知道我錯哪兒了。」嶽驍認真地看著他,「對不起,我以後會拒絕得更乾脆,有什麼事兒一定讓你第一時間知道。」
溫艾別開臉:「不關我的事。」
「關。」嶽驍聲音裡帶著笑意,「特別關你的事。」
溫艾詫異地抬頭,這才發現嶽驍已經不是剛剛那副小心翼翼、焦慮又擔心的表情,現在這模樣……笑得跟偷到了大白兔奶糖似的。
溫艾莫名被他的笑容搞得有些心虛:「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別擋道,我還回家呢。」
兩人一起走到車站,嶽驍挎著溫艾的包,麻利地剝栗子喂他,溫艾吃了栗子,情緒總算徹底好轉了。
公共汽車有點擠,溫艾坐到了座位,嶽驍就站在旁邊,一路上眼睛都沒離開過溫艾,一直瞅著他傻樂。
溫艾旁邊的大媽看著嶽驍感嘆了一句:「多好一孩子啊,可惜是個傻的。」
溫艾都替嶽驍尷尬,但人完全不受影響,嘴邊的弧度一點也沒降下來。
大媽下車後,溫艾挪到裡側,嶽驍從善如流地坐到他旁邊,偏著腦袋繼續瞅他。
溫艾忍無可忍地把他的腦袋掰正:「公共場合你別發神經行不行?是不是還找罵呢你?」
嶽驍看著前座乘客的後腦杓,笑著道:「罵吧,我聽著。」
「罵你費口水。」溫艾把手收回來,嶽驍立馬又把腦袋轉了過來,「誒,你……你到底哪根筋不對啊,不是真被我罵傻了吧?」
「沒。」嶽驍光明正大地盯著溫艾泛紅的耳朵尖兒,聲音裡笑意滿滿,「我就是高興。」
「莫名其妙。」溫艾不自在地把頭轉向窗戶,外面的景緻卻一點沒看進去。
安父為了迎接倆兒子回家,特意下廚包了頓餃子,上桌吃飯前,嶽驍進廚房幫忙打調料,四個人四個調料碟,蔥薑蒜醋醬油辣椒。
調料打起來快,嶽驍把碟子端上桌,安父安母還在廚房裡忙活餃子。溫艾聞了聞自己的碟,又用筷子頭蘸著嘗了嘗,抬頭看著桌對面的嶽驍:「我這份你忘放醋了。」
嶽驍還在傻笑,沒之前明顯,但那股撿到黃金偷到寶貝的勁兒還在:「不是忘了,我沒給你放。」
溫艾把筷子一擱:「你這是搞針對!沒醋怎麼吃啊!」
嶽驍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不能再吃醋,等會兒你要胃疼了。」
溫艾愣了愣,反應過來的時候臉「唰」地一下就紅了:「你是不是找——」
「餃子來咯!」安父從廚房裡端了兩盤餃子出來,安母也端了一盤緊隨其後:「我剛剛嘗了一個,你們爸爸這廚藝大有進步。」
溫艾被打斷,剩下的話也不能當著安父安母說,只能硬生生地吞回去。
吃完飯,溫艾門都不敲就擰開了嶽驍的房門。
嶽驍從椅子上站起來:「怎麼了?」
溫艾看了一眼他臉上掛的那抹笑,一個字兒不說就開始推人,一把接一把地推,嶽驍被床沿絆了一下,直接倒床上了。
溫艾用食指指著他,憋了好久才道:「我沒吃醋!」
他宣布完這句話就走,身後傳來嶽驍的聲音:「周六去看電影吧。」
溫艾腳步不停。
嶽驍又補充道:「看完帶你去吃涮羊肉。」
溫艾回頭:「得是華齊路那家。」
嶽驍沖他笑:「好。」
隔天,兩人坐車去了工人電影院,雖然正逢周潤發的《賭神2》上映,但願意花錢來看電影的人還是少。
放映廳其實就是一間大屋子,五條大長椅排成五行,嶽驍和溫艾坐在第三行,前面坐著四個穿著喇叭褲的、脖子掛著假金鏈的社會小青年,直到電影開始,都沒有別的觀眾再進來。
溫艾看得投入,被發哥逗得直樂呵,那種愉悅的、清脆的笑聲抓住了嶽驍所有的注意力,電影畫面在眼前閃來閃去,但他一點兒也看不進去,索性閉上眼睛,封鎖其他感官,隻留下兩隻耳朵,還是只允許溫艾的聲音通過的那種。
也不知過了多久,溫艾的笑聲突然硬生生轉折成了一聲尖叫。
嶽驍猛地睜開眼,房間內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