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錯誤的情緒】小白,一名優秀的婦聯工作者
在被丟到床上的瞬間,劉春春立刻就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更何況對方臉上的慾望是那麼赤裸而又不加掩飾,猩紅的血絲瀰漫擴張,幾乎要侵滿眼底。那和平時生氣的、暴戾的,甚至是因為施天而狂躁的表現都截然不同,更像是一隻失去神智的瘋狂野獸,強大的壓迫感足以讓每一個面對他的人都膽戰心驚——劉春春當然也不例外,但所幸在魂飛魄散之餘,他勉強還殘存了一些邏輯和思維能力,不至於像電影裡一樣只顧著掙扎和喊叫,反而更加激怒對方。
王遠辰單手卡住他的脖頸,低頭蠻橫地吻了下來。他的動作很粗暴,也並沒有考慮過對方的感受,只在那柔軟的唇齒間啃咬吮吸,所作所為更像是要彰顯自己的所有權,或者說是想給這段時間以來、堵塞在心裡那浮躁而又茫然的感情找一個宣洩口。
嘴裡瀰漫起濃濃的酒味和血腥味,讓劉春春的胃底不斷泛上冰冷劇痛,卻又無法掙脫禁錮,卡在脖子上的手像是一道鐵箍,讓他產生了下一刻就會昏迷的窒息感。衣襟隨之被撕裂,樸素的小木扣崩落在床頭櫃上,彈進了那剔透的水晶煙灰缸裡。
趁著對方鬆手的片刻,劉春春艱難地側過頭,總算是呼吸到了新鮮空氣,嗓子裡的刺痛卻也越發明顯起來,他費力地喘息了幾口,然後強打起精神對王遠辰說:「求你,先冷靜一下。」
王遠辰沒有說話,卻也沒有就此停止的意思,依舊鉗製住他的手腕壓在枕頭邊,自己則是半跪在床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我想……去趟醫院。」劉春春接著說。他的臉色看起來蒼白到像是一張紙,身體和心理的雙重不適,讓眼睛裡不可避免地湧出淚光,嘴唇紅腫,脖頸處的指印更是觸目驚心,嗓音也嘶啞乾涸如同皴裂的大地。
王遠辰頓了頓,用指背撫過那殘忍的傷痕。劉春春不自覺就哆嗦了一下,皮膚也浮起一層雞皮,這種反應更多是來源於恐懼,不過王遠辰顯然理解錯了含義,他問了一句:「很疼嗎?」
劉春春點點頭。
王遠辰繼續用手指摩挲著那細滑的脖頸,他的神情很專註,拇指一路揉過耳垂,最後用掌心托住那冰冷的側臉,細心地擦掉了所有的眼淚。
劉春春推開身上的人,自己撐著坐了起來,覺得頭疼欲裂。
「你要走嗎?」王遠辰又問。
劉春春搖搖頭,背對著他坐在床邊,疲憊地說:「我想去喝點水。」
王遠辰按住他的肩膀,自己下床去廚房端了一杯水,然後塞進他手裡。
房間裡鴉雀無聞,甚至連小區的歡迎音樂也被阻隔在了玻璃窗外。
客廳裡傳來電話鈴聲,孜孜不倦停了又響,同時嗡嗡震動的還有王遠辰的手機,十幾個未接來電,全部顯示韓卓的名字。
「喂?」就在白曦幾乎要報警的時候,劉春春總算是接起了座機電話,他往臥室裡看了一眼,然後說,「沒事了。」
「沒事了?」白曦拉著韓卓,一路跑出急匆匆跑向停車場,「剛剛是誰,是施天嗎?」
「沒有,不是他。」劉春春不斷咳嗽,「家裡沒有第三個人。」
「你別掛電話,我們馬上就到。」白曦看了眼時間,「大概二十分鐘。」
劉春春答應一聲,他其實並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但如果沒有白曦和韓卓,他又很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順利離開這裡——雖然臥室裡的人此時看起來已經恢復了平靜,可誰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在下一刻就重新變得狂躁而又充滿攻擊性。
時間一秒一秒飛速而逝,偏偏周日進城的路還堵車,白曦火急火燎,差點就要跳車去找個摩托開。韓卓一邊安慰他,一邊抓緊一切機會在車流裡穿梭,總算在半個小時之內,把車開到了七葉路。
「春春!」白曦「哐哐」敲門,把隔壁鄰居都嚇了一跳,以為是來了討債公司。而劉春春的狀態也很符合身欠巨債的可憐鬼,雖然已經換了衣服整理了頭髮,不過依舊很是狼狽,高領毛衣也不能完全遮掉脖子上通紅的淤腫。
白曦雖然經常開玩笑說他被家暴,但一旦見到這貨真價實的暴力行徑,還是「騰」一下火冒三丈:「他居然真的打你了?!」
「……沒打我。」劉春春後退兩步,「白哥,你先別激動。」
「先告訴我是怎麼回事。」白曦很有幾分婦聯架勢,拉著他的胳膊怒道,「從頭到尾,一五一十。」
劉春春:「……」
他隻想離開,並不想口頭描述自己是怎麼樣差點被非禮。
王遠辰雕塑一般靠在臥室門上,一直在聽著外面人的對話,直到劉春春說了一句「我想重新找個房子住」的時候,他才猛然握住拳頭,卻很快就重新垂下手臂,低著頭讓半張臉都隱沒在了黑暗裡。
片刻之後,韓卓過來敲門:「你沒事吧?」
王遠辰瞥了他一眼:「你是打算來問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韓卓看了眼凌亂的床鋪,搖頭道:「能猜到。」
「一切都被我搞砸了,我知道。」王遠辰抖出一根香煙叼進嘴裡,有些不耐煩地說,「你不用和我講道理。」
「我沒有義務教育你,但這種行為相當可恥。」韓卓把打火機丟過去,繼續道,「我也很後悔,當初找你來保護他。」
王遠辰抬起頭,那眼神是空洞而又陰森的。
「我要先帶他離開這裡。」韓卓道,「至於將來還能不能回來,得看你自己。」
「他不會再回來了。」王遠辰說。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那我無權干涉。」韓卓點點頭,「好吧,先走了。」
「等一下!」王遠辰叫住他。
韓卓停下腳步。
「……帶他去醫院看一下。」許久之後,王遠辰低聲說,「還有,轉告他,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補償這件事。」
韓卓搖搖頭,到客廳拉過劉春春的行李箱,和白曦一起帶他離開了公寓。
窗外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變成了一片七彩斑斕的霓虹光影。
王遠辰一直坐在臥室床邊,沒有動,也沒有表情。他不想用酒精來解釋白天的可恥行徑,那半瓶洋酒只能讓他血液沸騰,卻遠遠不足以焚燒理智——性格的缺陷,甚至是人格的缺陷,才是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
他一直就是個生活的很混亂的人,暴力、兇殘、殺戮成性,從來就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同時卻又用濫情輕佻和漂亮的外貌來掩蓋著這一切,施家所帶給他扭曲的心理傷疤,以及黛西教給他的善良仁慈和思維能力,這兩方相互糾纏攀附,最終造成了他飄忽不定的情緒和邏輯,就像是一輛行駛在盤山公路上的卡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衝出彎道。
晚上八點,韓卓再次回到這間公寓,幫他帶了外賣和飲料。
「他還好嗎?」王遠辰問。
「醫生說可能需要休息兩周。」韓卓回答,「至於心理上的創傷,大概會跟隨他很久,甚至是一輩子。」
王遠辰喉結跳動了一下。
「想想看,施天帶給你的壓力有多大。」韓卓拍拍他的肩膀,並且在對方發怒之前補充,「在這個方面,你和施天並沒有任何區別,一樣自私而又殘忍,絲毫不顧及另一個人的感受。」
王遠辰沒有吭聲,卻幾乎把手裡的煙盒擰成了粉末。
「先吃飯吧。」韓卓掏出手機,打算給琳達打個電話。原本今晚三個人約好要見面,但王遠辰的狀態顯然很不適合再做任何事。不過在他撥號之前,王遠辰的手機卻先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酒吧座機。
「Aspis!」對面是熟悉的侍應生,他大聲抱怨道,「琳達終於來和你一夜情了嗎?為什麼我們所有人都打不通她的電話,而今晚還有調酒表演,客人們已經在抗議了。」
聽筒裡的聲音很大,所以也清晰地傳到了韓卓的耳朵裡。
兩人眉頭同時一皺,彼此對視了一眼。
瀰漫著福爾馬林氣息的地下倉庫裡,施天抖落雪茄上那長長的煙灰,盯著手邊再度亮起來的手機屏幕——這次的來電號碼倒是很熟悉,姓名備註是「Honey、王子、夜禮服假面」,如果不是字數限制,後面或許還有會幾百個浪漫的形容詞。
施天嗤笑一聲,按下了接通鍵。
「你在哪裡?」王遠辰問。
施天語調微微上揚:「你猜?」
意料之中的結果,王遠辰在心裡狠狠罵了句髒話:「你想幹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乾,是她主動跑到我的地盤,自願接受實驗。」施天看了眼電子屏幕裡的女孩,又補充道,「不過現在她只是接受了麻醉注射,暫時沒有任何生命危險,所以你願意過來嗎?為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想和你談戀愛的小丫頭,來和我當面心平氣和地談一談。」
「你在哪?」王遠辰問。
施天回答:「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