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那消息一定就假不了。
邱毅愣了一下,羅伯伯走得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羅蜜,他只有著一個女兒,那是他的牽掛,也是他的命根。
羅蜜已經二十九了,她不年輕了,女人最美好的年華,似乎也快到盡頭了,他自然是想著羅蜜能夠找一個好的歸宿,羅蜜為了讓他走得安心,就謊稱自己已經有了男朋友。
她將邱毅給帶到了病床前,鄭重的介紹了他,邱毅一直以為這是羅蜜為了搪塞他父親,讓他配合演的一場戲,但是這會兒對上羅蜜篤定的眼神,他內心突然狂跳起來,看著羅蜜的眼神也灼熱很多。
周錦恆的臉色終於有了微妙的變化,他大概已經習慣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這種變化,如果不是仔細觀察,幾乎發現不了。
「是嗎。」
他的聲音很輕,撩起眼簾,深深的看了邱毅一眼,扯著嘴角道,「那麼就恭喜二位了。」
「謝謝。」
羅蜜輕聲回了一句,淡淡道,「上香吧,後面還有客人等著。」
之後周錦恆就一句話都沒再說,上完香扭頭直接走了。
他的步子非常匆忙,高歌甚至看出了一些狼狽,那麼一個圓滑的人,就這麼從她跟慕雲澤身邊經過,一句招呼也沒打。
這件事,就像是一個小插曲,在周錦恆離開後,人們也漸漸淡忘。
慕雲澤跟高歌也沒有再多留,道了別,就雙雙離開。
天氣炎熱,高歌從羅家出來,就乏了,慕雲澤將人送回家去,自己卻沒有在家多呆,開車又去了季墨那裡。
新一屆學員即將畢業,季墨那裡最近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他過去的時候,季墨正在訓練場上訓話,他也叫他,遠遠的站在一邊瞧著,季墨訓話的時候,跟平時慵懶的樣子完全不同,神態,站姿,口吻,每一個動作,都能讓他想到當年的季老爺子。
甚至想起來的時候,還覺得尾巴骨隱隱作痛。
小時候被慕老爺子丟進部隊放養,沒少被季老爺子拎著脖子胖揍,男孩子嘛,小時候都皮,別的小孩兒都在外面享受寒暑假呢,他好端端的被丟進部隊,跟著一群糙老爺們而訓練,心裡能好受。
那時候應召入伍的軍人,年紀都笑,十四五,十六七,最大的也就剛剛二十齣頭點,說白了都是一群孩子,平時訓練場上聽教官的話,解散之後,一個比一個蔫壞。
慕雲澤年紀小,還不愛笑,六七歲就跟個小老頭一樣,一個班的小孩兒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不是把他的床弄濕,誣賴他尿床,就是一塊兒上廁所的時候,嘲笑慕雲澤胯下沒有二兩肉,不像個男人。
他們自以為是開玩笑,但是說多了,不知道就在慕雲澤心裡積攢了多少怨氣。
這小孩兒不吭不聲,默默受著,也不跟慕老爺子說,等這夥人都睡下了,跑去炊事班,一泡尿撒進了中午煮的消暑湯裡。
當時部隊條件沒有現在好,上下級都是吃的大鍋飯,所以結果嘛,可想而知。
季老爺子也榮幸品嘗了那天的「童子尿」,那尿騷味,他敢說,這小子絕對是提前尿好了存起來了,故意等著變味了,才往鍋裡倒。
慕老爺子算是文官出身,但是季老爺子不一樣,那是實打實的馬上天下,滿口的糙話,教訓人起來,都是馬鞭抽。
慕雲澤年紀小,又是他慕老哥哥的長孫,季老爺子還是給了三分薄面,踹了他一腳,罰他刷了一個月的廁所,哪天廁所沒刷乾淨,季老爺子過來就拎起他,放在腿上打屁股。
就這力度,再硬的骨頭,也有被打壓下去的時候,以至於到現在,想起季老爺子還是有點心理陰影。
季墨的長相,隨了他的母親,眉眼,五官,無一處不像,季老爺子一個大老粗,當年娶的卻是他們海城最漂亮的姑娘。
這事兒還是他家老爺子說的。
季媽媽當年還是個學生,十八九歲的年紀,風華正茂,季老爺子年長一些,已經二十六七,十幾歲就出來當兵,那是拿著真槍實彈個敵人乾過的人,沒讀過幾年書,一身的匪氣,一眼就瞧上了季媽媽。
回來沒多久,就請了媒人,準備了聘禮,要去提親,這陣仗嚇壞了季媽媽一家人,人家書香門第的,哪裡見過這樣的悍匪,當場就拒了,他家老爺子說,要不是當時沒帶槍,這老小子敢對著他嶽父來一槍。
婚事是沒說成,但是奈何季老爺子臉皮厚,只要不對沒事兒,就去校門口堵人,一開始季媽媽是一百個不願意,後來啊,就趕上文/革那幾年,季媽媽一家被打成了右派,好好的家就這麼個散了,季媽媽的父親,一屆文人,不堪受辱,上吊自盡了,季媽媽是家裡的獨女,從小被捧在掌心,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當時那幫紅/衛/兵還鬧到學校,扣了一個什麼反革命的罪名,硬是要押著季媽媽去批鬥。
季老爺子當時就急了眼,搶往外一拍,特霸氣道,「我看誰敢動我的女人!」
季老爺子那是立過戰功的人,戰場上下來的英豪,豈是這些小嘍囉能動得了的,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
再硬的心,也抵不住這般不顧生死的維護,季媽媽也是那時候動搖了,就這樣,季老爺子也硬是等了她幾年,結婚的時候,人都三十了,不然他跟季墨也不能差了一輩兒。
季老爺子總共三子,季墨是最小的一個,也是樣貌最像自己妻子的一個,打小就疼。
其實在他看來,季墨除了長相隨季媽媽,脾氣秉性什麼的,還是隨季老爺子,只不過相較於季老爺子的霸氣側漏,季墨更加內斂罷了。
當然,這有很大的緣故是因為季媽媽從小把他當女兒養的緣故,造成了他現在的心理變態。
比如這傢夥不讓別人那他樣貌說事兒,偏偏自己又留這麼長的頭髮。
他在想著往事的時候,季墨已經訓完話走了過來。
他拉開旁邊的冰箱,從裡面拿出一瓶水丟給慕雲澤,自己拆了一瓶啤酒,靠坐在柵欄上,拆開喝了一口。
「不打招呼過來,不是你的風格,有事?」
季墨還是了解慕雲澤的,即便平常聯繫不多,但是對方的心事,還是一眼就能看穿。
慕雲澤也不繞彎子,直接道,「我今天參加羅建勛的追悼會,碰見邱毅了。」
季墨一點也不意外,這在他們家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不奇怪,前幾天還跟我大哥吵了一架,從之前我打給給他買的房子裡搬了出去,手機號的換了,這小子倔著呢,放了話,說我大哥要是不同意這事兒,他就一輩子不娶。」
慕雲澤輕笑了一下,「還挺癡情。」
季墨淡淡道,「季家出情種,隨了他爺爺,這小子一副不撞南牆不死心的樣子,九頭牛也拉不回來,我大哥都恨不得沒生這小子。」
「那他說的那個女的,你們知道嗎?」
季墨幾乎時候丟給了他一個白眼,像是在說,廢話,能不知道嗎?
慕雲澤也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
季墨繼續道,「要是別人還好說,你知道羅建勛跟我母親什麼關係嗎?」
「什麼關係?」
季墨又抿了一口啤酒,才道,「我媽上大學那會兒,羅建勛是他們學校文藝部的主席,威望高著呢,雖說畢了業不再一個行業,但是聯繫一直也沒斷,羅建勛的人品沒的說,教出來的女兒品性自然不會差,那小子要是堅持,這事兒不是沒有迴旋的餘地,女大三抱金磚,大六,那不就兩塊兒金磚,但是妖就妖在這事兒上,羅蜜跟一個男明星一直糾纏不清,這事兒好多年了,坊間都在傳,上了歲數的人,尤其是我們父輩,最看重的就是名聲,臉面,我大哥自然就不同意。」
「男明星……」慕雲澤抬起眼簾,「你是說周錦恆?」
「就是他,」都是兄弟,季墨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當年認識羅蜜的時候,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被一個能當她媽的女人包養著,結識羅蜜之後,就跟那女人斷絕了關係,說來也奇怪,他跟那女人剛分開沒兩個月,那女人公司就出事兒了,被人控告受賄,偷稅漏稅,還存在什麼權色交易,十幾年坐起來的商業帝國,不出兩個月就轟然倒塌,你說這事兒奇不奇怪?」
慕雲澤沒說話,好一會兒才道,「那他跟羅蜜怎麼回事?」
「這就更簡單了,」季墨聳聳肩,「一個沒有名氣,沒有背景的演員想往上爬,自然是要藉助一切自己可以藉助的力量,羅建勛當年在娛樂圈如日中天,羅蜜雖說沒有靠他父親出名,但是誰不給她幾分薄面,她若是開了口,什麼樣的資源沒有,我想周錦恆應該就是看上了這一點,羅蜜也果然沒有讓她失望,短短幾年,就將他捧成炙手可熱一線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