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白素就注意到韓媽媽的臉色一直不怎麼好。

而韓昭雪就表現得相當平靜。

白素看了看老太太，又瞧了瞧韓昭雪，最後清了清嗓子，低聲問，「媽，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是不舒服。」

老太太哀怨的看了兒子一眼，滿臉的委屈。

韓昭雪視若罔聞，平靜的給囡囡剝蟹肉。

倒是韓爸爸關切道，「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哪兒都不舒服！」

韓媽媽憋了一肚子氣，沒法沖白素說，正好全都宣洩在了韓爸爸身上。

韓爸爸莫名其妙，「更年期到了吧。」

誰知這話一說，韓媽媽就炸毛了，「你才更年期！你今天是不是又沒刮鬍子，邋裡邋遢的，瞧見你就沒胃口，不吃了！」

韓爸爸……

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明明前幾天還說他留鬍子好看，果然女人都是善變的，無論是年輕的時候，還是年老的時候。

韓媽媽發完脾氣就直接上樓了，飯也沒動幾口。

白素有些擔心，起身道，「我上去看看吧。」

「不用，你們繼續吃，我上去看看，」韓爸爸說著站起身道，「記得給你媽留飯。」

囡囡好奇的張望著，小聲問韓昭雪，「奶奶是不是氣囡囡回家晚了？」

韓昭雪眉眼一彎，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溫聲道，「奶奶是跟爺爺撒嬌耍性子呢。」

囡囡眼睛一亮，「囡囡也會撒嬌。」

韓昭雪眉梢一揚，「撒一個看看。」

小姑娘將臉蛋放在韓昭雪掌心蹭了蹭，糯糯道，「爸爸，囡囡晚上想跟你們睡，可不可以？」

韓昭雪笑了笑，輕輕彈了一下小姑娘的額頭，「誰教你的？」

囡囡扁扁嘴，「樂樂。」

心裡卻暗自氣惱，怎麼樂樂撒嬌，糖糖阿姨就那麼受用，她爸爸怎麼這麼……心志堅定？

「媽沒事吧。」

白素還是有些不放心。

韓昭雪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著急昭霖的婚事，自個跟自個置氣，氣過了就好了。」

這個說話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韓媽媽操心韓昭霖的婚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也經常這麼鬧脾氣。

白素想想，韓昭霖過了年就二十七了，這個年紀不算大也不算小，但是韓爸韓媽都是思想比較守舊的人，提倡什麼年紀幹什麼事，這一年裡，就不停的給韓昭霖安排相親，奈何這小子眼光太高，沒一個看得上的。

白素沉吟了一下，道，「你有時間，跟昭霖談談吧，看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兒，我們多幫著留意一下。」

「他能喜歡什麼樣的，無非就是長得好看的，」韓昭雪嗤笑一聲，「小時候把季墨當成女孩兒追，最後被對方胖揍了一頓，就能看出來他什麼品位，只要長得好看，沒什麼歪心思，跟他正經過日子就行。」

白素指頭頓了頓，「高歌那樣的？」

韓昭雪一臉鄙夷，「他那頭腦，掌控不住那樣的女人。」

高歌那種女人，腦迴路不知道饒了多少彎，就韓昭霖那一根筋，到對方面前，可不就跟個傻白甜一樣。

「算了，你也別操心他的事了，我想這小子大概有了對象，我之前開他的車，在裡面看到了那個。」

「哪個？」

白素有些迷惑。

韓昭雪咳了一聲，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杜蕾斯。」

白素刷的一下紅了臉，別開眼，若無其事的吃著盤子裡的菜。

囡囡好奇道，「媽媽，你的臉好紅哦。」

韓昭雪勾了勾唇角，一本正經道，「媽媽熱了。」

「可是囡囡怎麼不熱。」

小姑娘求知慾爆棚。

韓昭雪繼續解疑，「媽媽是心裡熱。」

囡囡更疑惑了，大人真是奇怪。

白素聽著這父女倆的對話，險些打翻了面前的盤子，好久才正色道，「好好吃飯，別說話，當心嗆到。」

囡囡立馬閉上嘴，朝著韓昭雪眨眨眼：媽媽生氣了。

韓昭雪微笑：那更要好好聽話。

於是這父女倆眼觀鼻鼻觀心，開始心無旁騖的用餐。

白素有點小鬱悶，囡囡跟韓昭雪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再說樓上。

韓爸爸追上樓之後，就發現韓媽媽沒再房間。

他明明見這人上樓來著，怎麼會沒人？

疑惑著從房間出來，下到二樓，突然瞧見韓昭雪跟白素房間的門虛掩著。

他腳步一頓，遲疑的走到門口，悄悄將門推開了些，接著便瞧見韓媽媽躲在床頭櫃前，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幹什麼。

韓爸爸悄無聲息的進來，腳步極輕的走到她身後，然後就看著，這個為老不羞的老太婆，正拿著一盒避孕套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什麼。

韓爸爸一臉驚訝，接著臉色就有點不自在，咳了一聲，低聲道，「你跑孩子房間幹嘛？」

他一開口，嚇了韓媽媽一跳，手裡的針不小心就扎破了手指，疼得輕呼一聲，轉頭緊張的看了一眼門口，確定沒有人上來之後，瞪著韓爸爸，「你走路不出聲，想嚇死我嗎！」

「你不幹虧心事，會嚇著嗎？」

韓爸爸瞧了瞧她手上的東西，咳了一聲別開眼，「比想用，咱去超市買就行了，還至於偷孩子們的。」

韓媽媽一愣，才反應過來韓爸爸在說什麼，頓時也躁紅了臉，呸了一聲，罵道，「你個老不正經的，想什麼呢，誰一把年紀了用這個，我幫我的小孫孫鋪路呢。」

哈？

韓爸爸慢半拍的才瞧見韓媽媽正拿著針，給那盒避孕套扎洞洞。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一把將人從地上扯起來，黑著臉道，「你不吃飯上樓就為了這點事？」

「什麼叫這點事？」韓媽媽比他聲音還大，「你兒子要是多主動點，我都抱兩個小孫孫了，至於偷偷摸摸乾這事兒。」

韓爸爸平時在官場上舌綻蓮花，對上韓媽媽卻總是詞窮，憋了半天才道，「那你也不能這樣？」

「我不這樣，你是能讓老二現在結婚，給我生一個乖孫，還是能讓老大兩口子給我抱一個二胎，看，都不能是吧，他們不給我抱，我就自己想辦法。」

韓媽媽說著將最後一個洞也扎完，然後將這些扎了洞的套套重新放進抽屜裡，這才扭頭威脅自家老頭子，「你要是敢透露半句，我就回娘家！」

韓爸爸……

白素收拾碗筷的時候，韓爸爸才拉著韓媽媽從樓上下來。

她擦了擦手，關切道，「媽，你還好吧。」

韓媽媽露出一個慈愛的笑，「沒事兒，更年期，脾氣不穩定，你們別跟我一般見識。」

韓爸爸……

什麼叫戲精學校畢業的，這就是。

白素倒是沒想太多，「那我給您熱飯吧，剛才都沒吃多少。」

「好啊，我幫你。」

韓媽媽說著，幫著白素收拾著碗筷，去了廚房。

囡囡坐在沙發上玩玩具，韓昭雪朝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扭頭問老爺子，「我媽沒事吧？」

「放心吧，」韓爸爸語重心長道，「她的更年期，起碼能再推遲二十年。」

韓昭雪……

兩人正說這話，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囡囡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下來，「小叔叔回來了。」

說著噔噔噔跑去開了門。

果然，韓昭霖抱著一個企鵝公仔站在門口，一見囡囡，眼睛就笑彎了，將公仔往囡囡懷裡一塞，彎腰就將小姑娘抱了起來，「呦，我們家囡囡是不是長大了，小叔都抱不動了。」

「時候小企鵝太重。」

囡囡立馬為自己正名，絕不承認是自己胖了。

韓昭霖在她臉上親了一大口，「真可愛。」

囡囡像小狗一樣在他身上嗅了嗅，小聲道，「小叔叔，墨墨叔叔也來了嗎？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韓昭霖頓時尷尬起來，拍了囡囡的小屁股一把，壓低聲音道，「你這小丫頭，屬狗的吧，以後在家裡不許提墨墨叔叔。」

「為什麼？」

她其實挺喜歡墨墨叔叔的，長得那麼好看，比爸爸跟小叔叔都好看。

「你不提的話，明天叔叔帶你去游泳，」他頓了一下，繼續道，「還有墨墨叔叔。」

小丫頭立馬興奮起來，捂住小嘴兒道，「囡囡保密。」

韓昭霖捏了捏她的小臉蛋，「真乖。」

一到客廳，囡囡就從他身上跳下來，「爸爸，囡囡明天要跟小叔叔和墨墨叔叔去游泳。」

韓昭霖……

說好的保密呢？

囡囡你個小壞蛋！

韓昭霖訕笑了一下，抓了把頭髮喚道，「爸，哥，都在呢？」

老爺子哼了一聲，「還知道回來啊。」

「這不是忙嗎，」韓昭霖嬉皮笑臉的坐到韓爸爸身邊，「爸，我們分店對面有一家茶館，特古樸，老闆雇了說書先生，我上次瞧見陳叔跟宋叔他們在那邊下棋，您不是老埋怨沒人陪嗎，改明兒我帶您去那兒，一大幫老少老爺們兒陪您玩。」

韓爸爸嘴角抽了抽，「你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

韓昭霖驚訝，「爸，您這用詞越來越與時俱進了，咱政府要是都是您這樣與時俱進的人才，哪兒還有階級代溝啊。」

「去去去，就會尋我開心。」

韓爸爸一臉嫌棄，但是眉眼卻都是笑意。

韓昭雪從小就比較獨立，自然沒有韓昭霖跟他們親近的多，韓爸韓媽雖然提起韓昭霖的時候，嘴上總是嫌棄，卻比誰都關心他。

白素一直都很欣賞韓爸韓媽的教育方式，兩個兒子，無論是否優秀，他們都是一視同仁，哪一個的關心也不曾少半分。

韓昭雪將奶奶抱坐在膝蓋上，扭頭道，「今天怎麼捨得回來了。」

韓昭霖厚著臉皮道，「這不是好久沒回來陪你們吃飯了，怕你們想我。」

「你想多了，沒人想起。」

韓媽媽從廚房出來，聽見這句話，毫不留情的戳破。

韓昭霖不以為意，笑眯眯道，「怎麼沒人想，囡囡，你想小叔不？」

囡囡抱著小企鵝的手頓了頓，眨著眼睛，平靜道，「不想。」

「……囡囡，你變了。」

韓昭霖痛心疾首。

「行了，別耍寶了，吃飯沒，沒吃飯過來吃。」

韓昭霖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聽韓媽媽繼續道，「你回來了，剩飯就有人吃了，不然還得拿去喂門口的警衛狗。」

韓昭霖……

這個世界對他充滿了深深的惡意！

與此同時，韓昭雪盯著他身上那件外套，皺起眉，好一會兒才道，「你身上這件衣服是季墨的吧？」

韓昭霖差點被飯嗆住，他怎麼就忘了，他哥的記憶力，上次他們在火鍋店碰見的時候，季墨就穿著這件外套，他今晚晚上忙完，想著好久沒回家住了，想回來，臨走的時候，季墨怕他冷，跟他換了外套——他因為要跟店裡人證明自己比季墨帥，出門的時候，就穿了一件皮衣。

沒想到一眼就被他哥看了出來，他極力保持著鎮靜，道，「上次他來店裡落那兒了，我回來的時候冷，就給穿了回來。」

韓昭雪多看他一眼。

韓昭霖隻覺得那視線就跟X射線掃描儀一樣，輕易就能將人看透，好一會兒，才聽見他似有若無道，「你跟季墨什麼時候感情這麼好了，我記得以前你們倆不是見一次打一次？」

「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韓昭霖打哈哈，「哥你也真是大，見不得人好啊。」

韓媽媽倒是想到什麼，道，「我前些天好碰到季太太，托我給季墨找對象，我之前法院上班那個老喬，他女兒也倒是不錯，長得好看，還是國外鍍金回來的，現在也在法院上班，工作也好，改明兒我把那姑娘照片給你，你跟季墨提提，看他有沒有意思。」

韓昭霖咬碎一口銀牙，「他不喜歡那種正經工作上班的。」

韓媽媽瞪大眼睛，「啥？」

韓昭霖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笑容，「我說他不應該不太喜歡那種乖乖女。」

「那你問他喜歡那一型的？我幫他物色物色，他比你還大兩歲吧，唉，你們這幫孩子，可真是讓人操心，一個兩個到了結婚年齡都不著急。」

韓昭霖面無表情，咬著牙想，他喜歡你兒子，您給嗎？

「他喜歡胸大腰細，腿長，長得好看的。」

韓昭霖眼簾一抬，「那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噗——」

韓媽媽一口湯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