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的手術進行的很成功，韓昭霖的所有手續也基本辦得差不多了。

日子很快就到了離開那天，那天清晨，季墨送他的那一株女王蘆薈凋謝了，一夜之間，枝葉盡落，店長打電話告訴他的時候，他愣了好久，然後輕聲說了句，「死就死了吧。」

掛了電話，拎著拉杆箱上了車。

韓昭雪親自送他，白素給了準備了很多好吃的，讓他路上吃，他掛著笑應著，內心卻毫無波瀾。

去機場的路很順利，到的機場，韓昭雪又跟他交代了很多話，韓昭霖興趣缺缺，好一會兒才道，「哥，幫我買瓶水吧，我渴了。」

這還是韓昭霖第一次在韓昭雪面前提要求，不知為何，聽著有些令人難受，韓昭雪不再說話，轉身離開了等候室。

韓昭霖坐在椅子上，摸著左手的無名指。

這是他習慣性的動作，只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像是印在骨子裡一樣根深蒂固，手指上空空的，戒指已經沒了。

他自嘲的勾了一下唇角，靠在椅子上，微微閉上眼睛。

耳邊傳來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很急促，緊接著一聲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韓昭霖！」

他一怔，抬起眼簾，才發現是許久不見的許晴雲。

一向一絲不苟的許晴雲，今天的樣子異常的狼狽，她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短髮亂糟糟的頂在腦袋上，妝也沒有畫好，眼睛紅的可怕。

她盯著他，眼神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傷跟憤怒，她壓著嗓音道，「你要走了？」

韓昭霖站起身，抿唇，「你有事嗎？」

許晴雲突然給了他一巴掌，嘶啞道，「你怎麼配，你憑什麼配！」

韓昭霖被打蒙了，擰起眉，沉聲道，「你幹什麼！」

「憑什麼你可以這麼舒坦的離開海城，開始你嶄新的生活，他卻要生活的那麼難，哪怕死，都不願意讓你知道，怕你難過，你到底憑什麼！」

「你說什麼？」

韓昭霖腦袋有點發暈，「什麼死？誰死？你在說什麼？」

許晴雲抹掉眼淚，冷笑，「你當然不知道了，他愛你那麼多年，為你不惜跟家裡出櫃，活生生忍了季伯父二十八鞭，斷了父子關係從家裡跑出來找你，你就那麼把他丟了，你知道什麼，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出櫃？什麼二十八鞭？」

韓昭霖臉色發白，「還有你剛剛說的死了，誰死了，什麼意思？」

「你想知道啊，我就告訴你，半個月前，季墨接了一單生意，結果途中發生了事故，季墨……死了。」

韓昭霖眼前發黑，哆嗦的扶住行李箱，後槽牙咬得死緊，「胡說八道！」

「三天前的事了，你被保護的真好，他們什麼都不讓你知道，可是為什麼呀，憑什麼你能這麼安然無恙，憑什麼你能開始新的生活？這不公平！」

許晴雲扯著唇角，「但願你能在知道這件事之後，還能正常的生活，我真為他不值！」

許晴雲什麼時候走得，韓昭霖已經不知道了，他丟下行李箱，白著臉朝外走，直接跟買水回來的韓昭雪撞了個滿懷。

韓昭雪瞧見他愣了一下，擰起眉，「你去哪兒呢？」

韓昭霖抬起頭，眼睛血紅，他顫著嗓子問，「哥，季墨是不是出事了？」

韓昭雪臉色微微變了變。

韓昭霖心裡一沉，已經不需要任何的答案。

他發了瘋一樣的朝外跑，韓昭雪拉不住，也追不上，眼睜睜的看著這小子衝進車流，被撞翻在地。

韓昭霖醒來的時候，人在醫院，耳邊是韓爸爸的數落生，跟韓媽媽的勸慰聲，旁邊白素在給他剝橙子，韓昭雪擰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麼。

醫生給他做了檢查，一切正常，腿是輕傷，好好休息就行。

醒來之後，他就問了韓昭雪一個問題，「他走的時候痛苦嗎？」

韓昭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良久才道，「應該還好吧。」

之後他就再也沒提過季墨。

他變得無悲無喜。。

越是這樣，越是令人擔心。

但是韓昭霖一直都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他很乖巧，更多的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囡囡身體恢復得不錯，偶爾回來這裡跟他講話，韓昭霖也從來不回應，小姑娘漸漸地，就有些傷感。

然後有一天午飯過後，囡囡看著樓下一個長頭髮的男子，突然道，「沒有墨墨叔叔留長發好看，可是，墨墨叔叔其實也不喜歡長頭髮。」

韓昭霖眼皮動了動，看向囡囡，「你說什麼？」

他的嗓子因為長時間不說話，有些艱澀，粗啞。

囡囡見韓昭霖同她說話，心裡特別的歡喜，立刻乖巧道，「墨墨叔叔不喜歡長頭髮。」

「你怎麼知道的？」

「墨墨叔叔自己說的，」小姑娘仰著頭道，「墨墨叔叔說小叔叔喜歡他留長發，所以他才留著，其實他一點不喜歡長頭髮，因為總會被人說像女孩子。」

韓昭霖發出一聲悲鳴，像是瀕死的荊棘鳥，在做生命的絕唱，悲哀又心碎，囡囡見他哭了，一下子也難受起來，跟著嗚咽出聲。

那天晚上，韓昭雪過來守夜的時候，一推開門，就看見韓昭霖坐在窗口，探出頭朝下看。

韓昭雪心裡一咯噔，低聲喚道，「昭霖，你在幹嘛？」

他聲音很低，怕嚇到他，害他摔下去。

韓昭霖回頭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哥，我聽見他在叫我了。」

「胡說八道！」韓昭雪心底發慌，語氣努力保持著鎮定，一點點朝他身邊靠，「我怎麼沒聽見，你做夢呢！」

「沒有嗎？」他似乎有些失落，過了一會兒，卻又笑起來，「那我去找他吧，哥，爸媽就你跟嫂子照顧吧，我想早點去見他，他活著我讓他那麼孤獨，我不想他死的時候還這麼孤獨。」

他說著站了起來。

韓昭雪臉色一變，「你要幹什麼！」

韓昭霖沒有回頭看一眼，縱身跳了下去。

「還會來嗎？」

耳邊是季墨的聲音，「那我去找你。」

「美國那麼大，你去哪兒找。」

「那就慢慢找，一天一天的找，一個月一個月的找……」

季墨，這次換我去找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