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媚香樓依舊是賓客雲集人潮湧湧,大門處來來往往的全都是穿著綾羅綢緞的有錢人,但是當楊峰想要進入媚香樓時卻被看門的給攔住了。
「這位客官請留步,這裡不允許帶隨從進去。」
看著攔住自己一行人的兩名穿著一身綠袍,臉上就差寫著「我是壞人」的兩名挺胸疊肚的男子,楊峰差點笑出聲來,這兩個就是妓院的狎司,打手一類的人,偶爾還兼職給妓女和嫖客沏茶倒水及打雜,乾這活的人差不多都是老鴇一手培養起來的,一般都以手黑、心毒而著稱。民間對於這類人一般都稱為龜公,當然了他們自己是不會承認這個稱呼的,他們一般都說自己是大茶壺,也就是端茶倒水的意思。
如今的楊峰不管怎麼說也是上過戰場的堂堂的三品指揮使,竟然被兩個龜公給攔住了去路,心情自然不會好到哪去,他斂起了臉上的笑容淡淡的掃了兩人一眼,又指了指旁邊的剛從自己身邊走過的一名商賈模樣的中年人問道:「他們為什麼就可以帶隨從進去?你不要告訴我那兩個跟在後面的也是老爺吧?」
看著這名年輕人板起了臉,兩名打手不由得心裡一怔。乾他們這行的可以吃軟飯也可以沒有本事,但卻不能沒有眼光,沒有眼力勁的人早就被人打死了。剛開始他們之所以攔住楊峰,是因為他們看到楊峰一行人雖然身上的衣裳並不寒磣,但身上卻佩帶著刀劍,這卻是讓他們起了輕視之心。
要知道在文風昌盛的江南,讀書人的標配是一身的儒巾青衫,手中拿的是一把摺扇,這些摺扇或是象牙做骨或是烏木做骨都行,就象後世的富二代一樣,你要是沒有一輛跑車你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這位倒好,腰間乾脆就配備了一把明晃晃的寶劍。雖然有明一代,書生有資格仗劍遊歷天下,但到了明朝後期民間的尚武精神早就被承平的生活消磨得一乾二淨,到了這個時候要是有哪個讀書人帶著兵器出門肯定會遭來旁人異樣鄙夷的目光,這才是這兩名打手膽敢攔下楊峰的原因。
可是當楊峰這一板下臉,兩名打手便在心裡暗叫不好,習慣了迎來送往的人立刻感覺到了對方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久居廟堂的人才有的一種東西,許多人也將它稱之為官威。
「該死,這個年輕人竟然還是一個官老爺不成?」兩名打手的臉色立刻苦了下來,要是對方真是一位官老爺的話那他們今天可就是替自己的老闆惹禍了。
「說……為什麼他們可以帶隨從進去,但我卻不行。本……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如果你說的有道理,我也一樣可以遵守規矩。」
「我們……我們……」兩位打手結結巴巴的一時間說不話來,他們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說自己看走眼了吧。
看到兩名打手張口結舌的模樣,楊峰沒有說話,而是自顧自的走了進去,宋燁等十多名家丁也跟在了楊峰的後面徑自走了進去,在臨走之前還他們還不忘惡狠狠的瞪了這兩名打手一眼,這些經歷過戰陣廝殺的軍漢可不是什麼善茬,經歷過機場戰鬥後,他們身上的彪悍之氣愈發的濃烈了,在他們的心裡除了楊峰以外再無任何人能夠放在他們的心裡。若不是楊峰沒有下令,就憑這兩個龜公一樣的傢夥竟敢攔住了楊峰的去路就得好好教訓一下他們。
儘管沒有楊峰的命令,有兩名桀驁不馴的家丁在進門的時候還是故意用肩膀撞了這兩名打手一下,巨大的衝擊力將兩名措不及防的打手撞成了滾地葫蘆。被撞倒在地的兩名打手狼狽的站了起來正要發作的時候,一名家丁走到了他們跟前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下一回把招子放亮點,別他娘的盡狗眼看人低,否則下次就不會這麼好運了。」
說完,這名家丁大步跟了上去,隻留下兩名面面相窺敢怒不敢言的打手,這時候不少看在門口看熱鬧的行人看到往日裡不可一世用鼻孔看人的龜公竟然也有今天,不少人心裡都在暗暗叫好,這兩個狗日的也有今天,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吧。
楊峰自然沒心情理會這點小事,當他邁步走進了大廳後,這裡已經坐了不少人。當楊峰走進大廳後也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不少人看到了他腰間懸掛的寶劍後都有些竊竊私語,能坐在大廳裡的人當然不會象門口兩名打手那樣突兀,不過一些異樣的目光卻是少不了的。
當楊峰步入大廳後立刻就有一名眉清目秀的侍女迎了上來,殷勤的詢問楊峰幾位,楊峰將一錠散碎銀子遞給了那名侍女,「只有我一個人,給我找一個清靜的地方便可。」
這名侍女熟練的將銀子接過,估摸了一下銀子的份量,侍女臉上的笑容更甜了,「這位客官儘管放心好了,奴家肯定給您安排一個清靜的位子!」
說話間楊峰便被帶到了靠近大廳右邊的一張小桌旁坐了下來,很快邊有人將瓜果瓜子以及一壺清茶陸續擺上了桌子,而宋燁一行人也被另外一名侍女給帶到了旁邊的偏廳去入座。楊峰落座後,看著周圍座位的人喝著小酒,帶著猥瑣的笑容聊天說著帶著葷色笑話,如果大廳裡再放著一些動感的音樂以及激光燈,那就是妥妥的夜店模式,看來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人們對於夜生活的需求同樣的強烈啊、
正當楊峰喝著小酒聽著大廳前台那些樂師歌姬演奏著他聽不懂的樂曲時,在媚香樓三樓的一件裝飾得古典優雅,充滿了古色古香韻味的閨房裡,媚香樓的台柱子鄭妥娘正在一名年紀約莫十四五歲,模樣秀麗的丫鬟的服侍下慢條斯理的化著妝,隨著一陣「噔噔」的腳步聲,一個人影快步走了上來,人還未到聲音已經先傳了過來。
「誒喲,我的姑奶奶啊,你怎麼還沒化好妝啊,廖大人已經在畫舫上等急了!」
鄭妥娘淡淡的扭頭看了眼劉媽媽,「我不去,我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在媚香樓露臉了,若是再不露臉的話恐怕就要被那些讀書人給埋怨死了。」
「我的乖女兒誒,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劉媽媽苦口婆心的勸道:「你也不想想那些書生和商賈哪裡比得上廖大人半分,咱們媚香樓能在這秦淮河屹立那麼多年不倒,靠的還不是廖尚書和一乾勛貴的支持嗎,你若是得罪了他們這媚香樓還想不想開下去了。」
鄭妥娘淡淡的問道:「劉媽媽,那我問你。來咱們媚香樓花銀子的是廖尚書還是下面那些客人啊,您這媚香樓開了那麼多年賺了那麼多銀子是誰給您的,是廖尚書?還是徐公爺他們啊?」
「這……」
劉媽媽臉上露出了尷尬之色,她當然知道正在樓下大廳裡喝酒的客人才是她的衣食父母,但是她更加不敢得罪廖尚書啊。一旦惹怒了廖尚書,她這個媚香樓恐怕用不了幾天就得關門大吉,在華夏這個官本位的國家裡,權利的力量永遠要比金錢更強大。
看到劉媽媽不說話了,鄭妥娘繼續道:「再說了,那個廖尚書這麼殷勤的過來難道您還不知道他的用意麽?我一看到他的嘴臉就感到噁心!」
「誒喲,我的姑奶奶啊,你這話可不能亂說,一旦讓廖尚書聽到咱們可就大禍臨頭了。」劉媽媽那張風韻猶存的臉嚇得順便都變白了,趕緊說道:「好好好……我這就去回了廖大人,你打扮好之後就趕緊下去大廳應付那些客人吧。誒喲,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劉媽媽一邊咕囔一邊噔噔噔的下樓去了……
那名丫鬟悄悄扭頭朝樓梯口看了一眼,低聲道:「姑娘,劉媽媽已經走了,您也趕緊收拾一下心情下大廳去見客人吧,要不然等到廖尚書再派人過來的話您就走不了了!」
丫鬟說完後,好一會都沒聽到鄭妥娘說話,回頭一看卻發現自家姑娘又在默默的看著自己的手腕發獃,而在她的手腕上凜然帶著一個精緻小巧的東西。看到這裡,小丫鬟輕嘆了一聲,聽說這塊叫做手錶的東西是楊大人送給她的,被自家的姑娘視若珍寶,自從得到它後就從來沒離開過她的身邊,就連沐浴睡覺的時候也總是觸手可及的地方,閑暇時每天總是看著這個東西默默發獃。
女孩子總是要比男孩子早熟,打小生長在青樓的姑娘就更不用說了,跟了鄭妥娘好幾年的她自然明白自家姑娘的心意,看來自己這位死心眼的姑娘是看上那位楊大人了,可楊大人是何等人物,又怎麼能看上自家姑娘呢,看來自家的這位傻姑娘註定是只能單相思了。
「姑娘……」
丫鬟正要再次出言提醒,就看到鄭妥娘已經站了起來強顏歡笑道:「線娘,我沒事了,咱們下去吧。」
「好!」
這位叫做香凝的小丫鬟暗自鬆了口氣,趕緊上前扶住了自家姑娘的手下樓去……
而此時在樓下的楊峰喝了幾杯酒下肚後大廳的人又開始多了起來,在大廳服侍客人的侍女又帶來了一個胖子來跟他拚桌。這個胖子年紀不大也就是二十來歲左右,長得十分的喜慶,一副自來熟的模樣,一坐下來便跟楊峰嘀咕個不停。他這幅樣子並沒有讓楊峰感到厭煩,反而感到很是親切,就象曾經跟著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去夜店泡妞侃大山,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哥們,你一定是外地來的吧,我估摸著肯定是北方那邊來的,否則絕不會出門還帶著兵器。我告訴你,在江南一帶,你出門千萬別帶兵器,那會讓人覺得你是個未開化的野蠻人,你要像我這樣,不管怎麼樣也得弄把好點的扇子撐場子,你再看看你,帶著把兵器出門,這也就是我了,否則你看看有誰願意跟你同桌而做呢。」
看著這位款款而談的哥們,楊峰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看得出來,這位並沒有嗤笑他的意思,而是個性使然,看到這位還想繼續說下去,他只能無奈的說道:「好了,羅白癡兄。」
「錯了,我不叫羅白癡,我叫羅百尺!」聽到這裡,胖子一反剛才喜慶的笑臉,而是咬著牙瞪著楊峰道:「我再跟你說一遍,不要叫我白癡,否則我跟你翻臉了。」
「好吧,羅百尺。」楊峰忍著笑道:「剛才是我不對,這總行了吧?」
一提到這位的名字楊峰就有些忍俊不住,這位的老爹看來也是位人才,居然給兒子取了這麼個奇葩的名字。記得剛才這位剛介紹他的名字時,楊峰把嘴裡的酒都噴了出去。
「這還差不多。」看到楊峰道了歉,羅百尺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又眉飛色舞的小聲道:「楊兄,我跟你說啊,今天晚上你算是有福了,鄭大家今晚肯定會出來給大家獻藝的。」
楊峰笑了笑:「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羅百尺得意的仰起了頭,「想知道吧,給我倒杯酒我就告訴你。」
「哈哈……」楊峰笑了起來,時至今日,在這個時空裡,敢主動開口讓他倒酒的人已經不多了,這個羅百尺還真是不客氣啊,不過楊峰也不介意,提起酒壺把羅百尺面前的酒杯斟滿。
這時候,羅百尺這才神秘的說:「我告訴你吧,鄭大家已經好些日子沒出來獻藝了。對外宣稱是病了,可我卻知道鄭大家只是假裝稱病而已,實際上是為了躲一個人。」
「誰啊?」
羅百尺壓低了聲音用僅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道:「南京兵部尚書廖永權。」
「廖永權?」楊峰微微一驚,「為什麼?」
「因為廖永權看上鄭大家了,天天都過來捧場,想要替她梳攏呢,可鄭大家不樂意啊。她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麽,於是只能假裝稱病躲起來了,可那位廖尚書也挺有耐心的,這段時間天天過來邀請鄭大家小聚,鄭大家煩不勝煩,所以才躲起來的,不過今天晚上鄭大家估計是躲不了了,無論如何也要路面,所以我才會說她一定露面的。」
「還有這事?」楊峰臉上露出驚訝之色,還沒等他說話,大廳突然喧嘩起來,有人在歡呼。
「鄭大家……鄭大家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