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問你要錢了？」

老者聽到孫子的話，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

他確實沒有多少錢了。

一開始，孫子住院的時候，他給孫子的醫療帳戶裡面存了五千塊錢。

可是，孫子住在這麼好的病房裡面，加上一些治療心肌炎昂貴的藥物，一個禮拜，這些錢或許早就花完了。

畢竟，他一開始是先把孫子送去河西省的醫院，在那裡住了一個禮拜，就花了上萬塊。

而且，河西省的醫院，遠遠沒有這裡漂亮。

這裡的護士態度都很好，不歧視他是一個老農民，都是一口一個老人家稱呼他。他問路的時候，那些漂亮的護士也沒有不耐煩，甚至親自帶他到病房來。

「那倒是沒有。」

小男孩搖搖頭，不過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道：「可是，我看電視上說，有一個小孩跟我一樣得病了，住在醫院裡面。結果住了幾天，就花了好多錢。然後，為了還錢，那個小孩的父母，只能把房子賣了。」

一聽這話，老人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摸了摸自己孫子的腦袋道：「小聰，你不要聽那些電視上的新聞亂說。還有，咱們家的房子不值錢。如果賣了房子，能治好你的病，爺爺寧可賣了房子。」

「賣了房子，爺爺，你住哪裡？」

小男孩抬起頭，雖然他只有七八歲，可已經很懂事了。

他們家在山村裡面，村裡的人都很貧窮，靠種地賺錢，不過種地賺不了幾個錢，爺爺為了給他看病，還把家裡養的三頭牛都賣了。爺爺年紀大了，沒有牛幫忙，耕地也不行了，明年就種不了地了。

他爸爸媽媽前幾年出去打工了，已經好久沒有回來了。如果爸爸媽媽回來了，一定讓他們，把爺爺接到城裡去享福。

「爺爺老了，沒有關係的。能找到一口飯吃，餓不死就行。再說，鄉下的房子，也不值錢。只要能隻治好你的病，爺爺沒房子住，也沒關係。」老者摸了摸自己孫子的腦袋，疼愛道。

他老了，活不了幾年了。

可是他的孫子還小，是他們一家的未來。他應該治好病，然後去讀書，上大學，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最好不要再回農村了，農村太苦了。

他苦了一輩子，他兒子也苦，十六歲就外出打工了，回來結婚，生了孩子，又帶著媳婦出去打工了。他們兩代人努力了兩輩子，不就是為了孫子，能夠有更好的條件，走得更遠嗎？

「爺爺，我長大了，會好好賺錢的。到時候，我會孝敬您的。」

小男孩皺著眉頭思考了很久，想不通爺爺沒了房子，怎麼還能說沒關係？不過，他心裡一直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要趕緊長大，然後賺大錢，孝敬爺爺。

老者聽到孫子的話，欣慰的笑了笑道：「好孩子，爺爺知道你孝順。」

笑了笑，老者從自己的塑料袋裡面拿出了一瓶牛奶，遞給孫子道：「這是爺爺從超市裡面買的牛奶。那些城裡小孩都喝這個。說是喝下去，可以長得更健康，長得更高，學習也聰明。小聰，你也喝一點。」

小男孩看到牛奶，也十分的嘴饞，不過，他擰開了蓋子，沒有立馬喝下去，而是自己抿了很小的一口，然後遞給老者道：「爺爺，你也喝一口。可好喝了。」

「爺爺不渴，這是專門買給小聰喝的。你喝下去，身體健康了，好好讀書。長大了才能有出息。千萬不要學你爸爸。」老人對於讀書似乎十分的看重，已經連續好幾次提到要孫子好好讀書了。

「爺爺，你放心，我會好好讀書的。多讀書，才能賺大錢。給人打工，做建築工人，賺不到大錢的。」

小男孩十分的聰慧，他這幾天一直在看新聞，電視上很多新聞，他雖然不懂，可全都記下來了，此時認真的道：「這裡的房子賣一萬一平米，爸爸跟我說過，建築成本只有1500塊錢。打工，賺不到那麼多錢的。」

「是啊，讀書好。讀了書，才知道這些。爺爺沒有文化，什麼都不懂。」老人雖然也不懂這其中的差距，不過看到孫子說了一些自己聽不懂的東西，見識比自己高明了不少，心中卻十分高興。

「爺爺，你喝牛奶吧，不喝就浪費了。醫生跟我說，我不能亂喝東西的。」

小男孩見爺爺一直拿著牛奶，卻沒有喝，他知道爺爺肯定是留給自己的，所以，他故意說這些話。

其實，牛奶裡面蘊含很多營養物質，對於病毒性心肌炎是有好處的。

不過，老者並不懂這些，他以為孫子說的是對的，生病的時候，當然醫生最大。見此，他十分為難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牛奶，最後還是覺得不能浪費了，一口把它喝掉了。

「爺爺，好喝吧？」

小男孩看到爺爺喝光了牛奶，臉上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

「你這臭小子……」

一看到孫子笑的這麼開心，老人這才明白剛才孫子是說謊騙了自己。

只是，知道孫子的良苦用心，他心中卻是有一種十分酸澀的感覺。

這時候，他別過頭去，擦了擦眼裡的淚水。

窮！

自己家太窮了！

小聰這麼聰明的孩子，投錯胎了，如果他投胎在城裡，做一個城裡人，接受良好的教育，他一定能夠考上全世界最好的大學，當教授，當科學家的。

……

病房外面。

王主任和林雙雙早就到了，他們看到孩子不哭不鬧了，而且他的爺爺也回來了，便沒有立馬敲門進去。

而接下來看到的那一幕，卻是讓他們心裡堵得難受。

為了一瓶牛奶，那個小男孩故意說謊，說是醫生不讓喝牛奶，而讓節儉的爺爺第一次喝上牛奶。為了不拖累爺爺，不想爺爺賣了牛，又賣房子給他看病……小男孩故意說醫院在騙錢，不想治了。

這一幕幕，如此的真摯，可是，林雙雙看了，卻隻想哭。

「王主任，我……」

林雙雙擦了擦眼淚，而後有一些哽咽道：「王主任，這孩子的醫藥費，還差多少？除了醫院的特助基金之外，我願意再給補上一點。」

「林護士，這不是錢的事情啊！」

王主任也是有孩子的人，他特別能理解那個老人的心情。

孩子，是一家人的希望，是一個家庭的未來。家裡兩代人的努力，只希望讓孩子能夠讀好書，當一個有學問的人。

看到那個老者，王主任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爺爺。

他的爺爺也是一個農民。小時候，也是這樣殷切的看著自己，囑咐自己要好好讀書。

可惜，他爺爺在他高考之前，去世了，沒有看到他考上華夏最好的醫科大學。

人世間，最遺憾的事情，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