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扭曲的臉，沒有任何力量彌漫散發，也就沒有任何壓迫感。

  但孟凡心中的壓力，卻是前所未有！

  凡間有句俗語，叫人名樹影，這句話對於神王級別的人物，意義不大，踏入神王境界，尤其是縱橫時空的老牌神王，並不會因為某個人物聲名赫赫便心生懼意，只會進行種種推斷，用最客觀的視野去評斷萬物，很難生出懼怕或者蔑視的情緒。

  只有幾種意外，一種，就是不死靈王，掌握傀儡之法，擁有九具神王肉身，數十萬年無法無天，沒有遇到真正的生死交鋒，漸漸心高勝天，最後狂傲無邊。

  第二種，便是徹底的壓製，正如孟凡在萬域之中出關一刻，紫光帝國幾大巨頭聯手卻無法抵擋他的攻勢，這便在紫光帝國諸王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第三種，是混沌大帝。

  橫貫六個紀元，在萬物之初便誕生的強者，按照人道始祖的虛影所言，是萬事萬物，第一尊神王！

  現如今的混沌大帝，已然超越了神王的概念。

  與天道劃江而治，神隱盡頭，哪怕是諸天之源也無法窺探；擊敗上古紀元九大神王，抹殺許多種族；操縱生死輪回，駕馭異鬼大軍……等等！

  尤其是混沌大帝，實在太過神秘，屏蔽了一切天地法則元氣，任何力量，哪怕是在上古造化神尊的記憶中，也無法搜索到混沌大帝的長相。

  這等人物，雖然此時此刻只是出現了一張用渾濁血肉凝練而成的臉，扭曲粗糙，沒有任何力量，只有說話這一種功用，甚至在孟凡的猜測中，這根本不是混沌大帝的本體，而是一種化生之術，或者傀儡之術，在遙遠的神隱盡頭中，用某種手段在神隱之路中汲取力量，凝練而成。

  但即使如此，威壓仍然濃重。

  “冥意，禪意，天意，造化。”

  扭曲的臉，緩緩說道，聲音仍然沙啞，讓孟凡和須彌神佛聽到都倍感不舒服，好像有千萬億隻嗜血螻蟻在身上攀爬，甚至骨骼關節，都被這聲音震動的疼痛。

  “九泉魔尊啊，這一手種植冥意，借屍還魂，還真的不錯，你是如何想到的？”

  “自然是跟你學的。”九泉魔尊面容陰冷：“我知道瞞得住眾生，卻瞞不住你，堂堂混沌大帝當然知道我沒死，只是以冥意為魂，長久的沉睡了，不過你本尊從不走出神隱盡頭，本尊不出，便沒人能阻攔我複生。”

  “是啊，是啊……”扭曲的臉輕輕點頭：“既然再次複生，仍然追尋因果，還是為了那一根青絲？”

  此話一出，九泉魔尊的表情，一刹那變化無數次，悲歡離合盡顯，卻咬牙切齒。

  扭曲的臉繼續道：“九大神王，各有目的，龍族和人族是為了阻止我吞噬眾生，頭陀浮屠老人是為了參破因果，清水帝君是一心求死，而你，是為了追尋清水帝君，千種關聯萬種絲，總要有個結果。九泉魔尊，這個結果我今日就可以給你，我露面自然是想看看一個嶄新的紀元誕生出的強者，孟凡，須彌神佛，這都是在神隱盡頭仍然能聽到的名字，而另一個原因，就是從今日起，混沌現世。”

  混沌現世！

  四個字說出，扭曲的臉龐，赫然憑空消失。

  九泉魔尊面容猙獰，扭頭看了一眼須彌神佛，陰測測道：“既然你掌控因果，就告訴我，你我之間可有因果？”

  “沒有。”須彌神佛冷靜道。

  “那你能否推演出，我身上的因果？”

  “太難。”

  須彌神佛口氣隨性。

  “從第一個歲月開始流淌時起，世間萬物，便有因果，你說沒有，是因為你看不透。”九泉魔尊散去一身戾氣，又化為了正氣十足的英俊男子：“隻憑這一點，紀元大劫中，你便生死未卜！”

  言罷，九泉魔尊以冥意吞噬天地空間，倒退離去，頓時沒有了任何的氣息。

  前一刻，還殺機彌漫，似乎不斬須彌神佛便不罷休，但這一刻，卻果斷離開，一句廢話都沒有。

  可不論是須彌神佛，還是孟凡，都知道原因。

  兩大恩怨不休的巨頭對視一眼，孟凡挑起眉頭：“紀元大劫已經開始了。”

  須彌神佛甕聲道：“數百年前，就已經開始了，許多大千世界，都在迅速的消亡，而今日，一直是傳說，卻從未被這個紀元的生靈親眼見到的混沌大帝也浮現片刻，孟凡，最終時刻已經到了，你我之間不論什麽因果恩怨，都有落定的一刻！”

  金光一閃，須彌老僧，賢劫老僧，根葬老僧，陡然消失。

  孟凡雙手負在身後，站在神隱之路中，絲毫不介意許多道隱藏的目光緊盯自己，那都是在神隱之路內的強大神王，對於自己，產生深深的忌憚。

  他目光看向遠方，直達某處，那是一片沒有任何力量的汪洋，正是無海。

  同時，他也看到，某些大千世界，正在土崩瓦解。

  而就在這時！

  孟凡看到無海邊緣的一些異動。

  無海，距離孟凡現在的位置，太過遙遠，就算他催動虛空之意，沒有一些時日，也不可能趕到無海邊緣，但掌握了天意的他，對於天地間任何冥冥之中的動向，都有一定的感應。

  所以，當無海邊緣出現浩瀚震蕩的時刻，他感受到了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就好像近在咫尺的看到。

  一道道散發嗜血氣息的軀體飛出，形狀古怪，面目猙獰，好像屍體，沒有生機，飄出無海。

  幾百、幾千、幾萬！

  越來越多。

  異鬼。

  忽然，其中一尊異鬼猛的睜開了雙眼，蘇醒一刹那，便發出陣陣嘶吼，無法抑製的對於血肉的貪婪，驅使他瘋狂的扭動身軀。

  孟凡的雙眉漸漸皺緊。

  他曾經幾次見過異鬼，乾坤大世界，也是被異鬼大舉入侵才走到了破敗的境地，但那些異鬼，只是小規模出現的力量，不過幾百而已。

  但此刻，從無海中飄出的異鬼，卻是數萬，而且還在不斷增加，越來越多，那種嗜血的氣息，在神隱之路中彌漫，散發到許許多多的世界！

  這一刻，不僅是孟凡眼盯著無海。

  他也感受到，一些極為神秘隱秘的力量，似乎長久的蟄伏了許多歲月，此刻卻忽然睜開雙眼，也看向無海。

  而在宇宙洪荒間，太多太多的神王，都陡然一驚，他們沒有孟凡的境界，看不到無海那麽遙遠，但他們都感受到了天地的異變，某種強烈的危機感，在數不清的神王心中衍生出來，讓他們坐立不安，拚命的神魂橫掃，想要找到危機的源頭，卻做不到。

  宇宙洪荒，無比廣大，無海之地，又極為遙遠，能夠一眼就看到無海的人物，整個世間不過寥寥幾人，孟凡是一個，所以眾神王看不見，而這些異鬼要一個個蘇醒，再到達諸世界，屠戮諸世界，也要一些時間，也許幾年，也許十幾年。

  就在這時！

  整個宇宙洪荒間，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浩浩蕩蕩，不知從何處來，不是任何語言，是法則震蕩，元氣鼓動響起的聲音，所有生靈都能聽懂，是諸天之源的聲音，是天道的聲音！

  而聲音響起的刹那，所有生靈，都從心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也是在這一刻，他們終於明白，不論自己生存在何處，不論自己是強大還是弱小，都不過是生活在諸天之源，萬事萬物法則中的渺小存在，卑微可憐，甚至……屈辱！

  那聲音，孟凡聽到，但以他的手段，掌握天道意志，卻難以形容。

  只是明白了其內容。

  平淡的訴說眾生的罪孽。

  以至高的威嚴描述諸天之源的偉大。

  用淡漠的態度，念出一個個逆天判道，天道必殺的名字。

  這些名字，有的孟凡無比熟悉。

  混沌大帝，九泉魔尊，中央大帝，萬域大帝。

  這四個名字，孟凡都已經爛熟於心，混沌大帝被首當其衝的念出，而後是九泉魔尊，第三個是紫光帝國中央大帝，第四個就是自己，萬域大帝孟凡！

  第五個，太無極，這便是陌生的名字，孟凡從未聽過。

  第六個，無常仙王，又是孟凡從未聽說過的名字。

  第七個，須彌神佛。

  第八個，仙象之主。

  第九個，玲瓏心尊。

  第十個，陽尊。

  之後，一個又一個的名字，似乎緩慢而威嚴，又似乎很快，在眾生腦海中不斷回蕩。

  第十三，古皇。

  第十九，十三殿主。

  第二十七，邀月公主。

  第三十一，太一道人。

  第六十五，萬域女帝。

  第六十六，龍血太保。

  第九十七，龍鱗太保。

  第一百四十九，暗盟之手孟妞妞！

  還有七玄老人，劍通天，趙川升，洪熙，縹緲仙尊，翡翠仙尊，紫光帝國的神王，等等一個又一個的神王，天道似乎不會有遺漏，每一尊神王，都被念到姓名。

  這份必殺名單，也顯示出了天道並非生靈，只是通過一種意志在不斷變化推演，這份名單並非天道本意流出，而是天道決定抹殺眾生，抹殺諸神，於是天意運轉，眾生皆知。

  宇宙洪荒間，不論隱藏了多少神王，此刻都被一一點名，不過許多名字，若隱若現，孟凡根本聽不清，尤其是越往後念出的名字，便越模糊，甚至細不可聞。

  只有排名最前的名字，不僅是清晰入耳，更好像歷歷在目，那人就在身前被點到一般，還有就是和孟凡有關聯的神王，比如妞妞，哪怕在一百名之外被提起，仍然深刻。

  孟凡聽到的名字，不管是否聽清的，加起來，也有數千個！

  之後，天意之音漸漸淡去，消散，但萬物眾生的頭頂，卻都盤繞著一道抹不去的陰影。

  過去無數歲月，諸天之源締造了多少天道傀儡，或者緩慢歲月裡摧毀了幾個大千世界，都不重要，從此刻起，紀元大劫，才是真正的開始！

  “真的是混沌大帝麽。”

  神隱之路的虛空中，響起孟凡耳語一般平淡的聲音。

  混沌大帝和諸天之源，就像是白晝與黑夜，永遠不可能共存，輪回與生死對峙，混沌與法則分庭抗禮，雖然剛剛出現的那張扭曲的臉，被九泉魔尊親口承認是混沌大帝，可孟凡心裡，總是有一種感覺，那並非混沌大帝。

  可能是喉舌，可能是傀儡，可能是一道小小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