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戮仙早已遠離修士文明。

  他已經遊歷了許多世界，那些荒蠻的，處於角落的世界，甚至是不會被歷史賞賜一點筆墨的世界。

  他看到有的世界完全是野蠻的，眾生都活在愚昧中，於是伸手點撥了幾下，灑下智慧，一個嶄新的文明就此誕生，他被視為神。

  但他並不想成為任何人的神，於是在灑下文明的種子後，直接離去。

  雖然他已經遠離修士文明，遠離一切紛爭，但他仍然能感受到宇宙洪荒的變化。

  首先，他發現天道法則變得脆弱了。

  這意味著眾生將失去許多條枷鎖，凡人也能活到上百歲，甚至幾百歲。

  同時，他清楚的看到一些知識、哲理從虛空的深處跌落下來，被眾生獲取。

  蕭戮仙知道天帝蘇醒了，孟凡出關了，兩尊天道之主，正在廝殺。

  而廝殺的場地，就是諸天之源。

  緊接著，他發現腦海深處，出現了一尊影子。

  那影子似真似幻，非常模糊，更看不清臉龐。

  但蕭戮仙認出了這影子是誰。

  這是……中央大帝！

  蕭戮仙不明白中央大帝的身影為何會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好像烙印下來，揮之不去。

  他百思不得其解。

  於是停下腳步，盤腿坐下，開始思考。

  在思考之中，蕭戮仙的腦海中又多了許多東西。

  無數的人道篇章，以及各種強大的人道武學、法門、哲理！

  蕭戮仙目光越發凝重。

  這時。

  他看到，遠處有一片漁村。

  這是一座比昆族世界還要遙遠的世界，在這裡生活的人，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從宇宙中央遷徙出來的，又在這裡生活了多少代，但他們早已遠離了文明世界，身處於末法世界的角落。

  一名打漁的少年操縱木船順遊而下，蕭戮仙忽然從這個少年的身上看到了一點白芒。

  那白芒稍縱即逝。

  少年自己也沒有察覺。

  但蕭戮仙知道，那是浩然正氣！

  一種傳承已久，非常古老，人道儒學締造出來的，專門用來對抗邪、魔、鬼、怪，魑魅魍魎的力量，這種力量並非元氣，而是一種精神力量，哪怕在末法世界，也能衍生出來。

  當年蕭戮仙加入正道聯盟，九重封魔之前，就已經掌握了浩然正氣，所以對於這種力量，非常了解。

  他只是不明白，為何在這宇宙的角落，一個早已被人道拋棄的小山村中，一個少年，會散發出這種力量！

  雖然只有一丁點，而且很快就消失了。

  蕭戮仙繼續盯著少年。

  直到少年遠去。

  蕭戮仙沉默良久，站起身，向著東方邁開了步伐。

  第三次日月峰會議之後，蕭戮仙意識到他即將被時代拋棄，大道世界，可能沒有他的容身之所，於是他選擇離開，去宇宙洪荒的各個角落探索，尋找自己的大道，或者，歸處。

  他不想再回到修士文明。

  但他現在改變了主意。

  他知道有什麽事情發生了，不是天道的衰弱，不是孟凡和天帝的對決，也不是諸世界的紛爭，這些都不重要，他知道，人道發生了某些變化。

  他要親眼看一看。

  ……………………

  冠軍侯坐在一具屍首上。

  那是人道百聖五大佬之一，隱聖的屍首！

  人道百聖之中，儒聖為百聖之首，在他之下，則是道聖、兵聖、法聖、隱聖四人，他們共同掌管著三省兩府一處，是人間界最強大的五尊神王，都是六劫神王，協助中央大帝掌管偌大人道。

  追殺冠軍侯的三十位聖人，是隱聖領頭。

  他們得到了命令，要竭盡全力滅殺冠軍侯，不能留他任何生機，所以先後幾次將冠軍侯逼入絕境。

  而諸天之源的混亂法則也讓冠軍侯迷失了。

  他被三十位聖人包圍。

  隨後果斷轉身，迎戰。

  在六個刹那之間，他與三十位聖人交手了七千回合，並最終斬殺了隱聖！

  三十位真聖的實力也是相當可怕，冠軍侯身受重傷，身軀上布滿了許多還在燃燒的傷口，那些傷口甚至穿透了他的身軀，從這一端，能看到另一端。

  而且傷口燃燒的烈焰，是金色的。

  隱聖被殺，其余的二十九位聖人面無表情，無動於衷，仍然包圍著冠軍侯，各種磅礴的力量結成了一座巨大的城池，將冠軍侯鎖在其中。

  冠軍侯看著身下的隱聖屍首，神魂快速的運轉。他知道人道百聖已經發生了蛻變，達到了真聖無相的境界，每一尊聖人都從自己的學說中參悟到了更高的含義。儒聖的仁者無敵、兵聖的上者伐謀、道聖的萬法歸一，等等，這些，都是一種狀態，使得儒聖化為古來仁者，兵聖化為人道戰神，道聖成為奧妙之祖！

  他們已經不再是人道百聖。

  他們成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存在。

  只在古老的人道傳說中才有的存在。

  這種蛻變，使得人道百聖已經漸漸脫離了“人”的概念，而更加接近“聖”的概念，這種蛻變太可怕了。

  以至於人道百聖五大佬之一的隱聖被當面斬殺，其他聖人面無表情。

  凡夫俗子的情緒，在他們身上得不到體現。

  他們思考的，是更高的哲理。

  冠軍侯望了望圍住自己的巨大城池，雕梁畫棟，巍峨氣象，彷如古代人道的聖地“殷”。

  殷，是人道傳說中，人道始祖最開始傳道的地方，那裡起初只是一個部落，因為接受了人道始祖的教誨和知識，而漸漸發展成了一座巨大的城邦，後來周圍的部落、村莊、城邦，紛紛歸順於殷，而形成了傳說中最古老的人道王國。

  傳說中的人道古城，殷。

  傳說中的真聖無相。

  天道的衰弱，讓人道擁有了近乎於無窮的力量。

  這種力量強大到可以將傳說，變為現實！

  古老人道篇章當中的所有文字，正在一點點的化為現實！

  在漫長的歲月裡，人族都不知道，人道要向何處去。

  恐怕就算是人道始祖自己也不清楚，他所做的，就是讓人族長存，讓理法常在，讓人道強大。

  於是人道越來越寬，但至今，也沒有人清楚人道的盡頭是什麽。

  可人道真的沒有方向麽？

  非也。

  古來無數的人道篇章，不論是真實還是傳說，或者是神話，裡面都充滿了人族對於理想世界的憧憬。

  君子、賢者、聖人，內聖外王，仁者無敵，大同世界，等等，等等。

  這些詞匯，在最初，只是一些人道的先人創造出來的概念。

  這些概念在最初都是虛無的。

  就像百億年前，人道始祖造字的時候，也造出了許多本來並沒有實際意義，只是用來表述情緒的詞匯。

  但這些詞匯，這些傳說，這些神話，都給了人族希望和目標。

  他們用君子來衡量自己，用仁者無敵來教育帝王，用大同世界來描述整個人道。

  百萬年前，諸天萬界出現了一批強大的人族神王，他們飽讀詩書，終於做到了古老人道篇章中“聖人”的標準，於是他們成為了人道百聖，並將一篇傳說變為現實。

  今日，人道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將所有的傳說變為現實！

  冠軍侯站起身。

  他決定殺出去。

  天道的衰弱，讓諸多大道崛起，人道最強大，便崛起的最快，但是殺道，也在崛起。

  他的力量也在增長。

  這二十九尊聖人，他也許對不過，但要殺出去，他自信還能做到。

  但，就在這時！

  冠軍侯一怔。

  他的腳下，隱聖的屍首，一點點的消失了。

  而圍城之外。

  他聽到了洪亮的聲音。

  有一尊聖人在誦讀文章。

  文章的內容，記述著隱聖的歷史，還有古老人道“隱”之一字的深刻含義。

  然後，冠軍侯的目光穿透了重重圍城。

  看到在圍城以外，一尊聖人敞開一本厚重的書籍，隨著他的朗誦，空白的書籍上出現了許多文字，然後，出現了一幅畫像。

  那是隱聖的畫像。

  這尊聖人合上了書籍。

  隱聖死了。

  但死的，不過只是一尊肉身而已。

  冠軍侯恍惚片刻，啞然失笑。

  “人道和天道，究竟誰更可怕？”

  圍城外的聖人默默的看著冠軍侯，一尊聖人淡淡道：“除盡世間不平。”

  其他的聖人齊聲道：“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