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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了暴君後我死遁了》第2 章
崔蠻與她同乘一輛車,拂拂不喜歡她,基本就不怎麼和她說話。

畢竟系統只說了她的攻略對像是牧臨川,又並非女主角崔蠻,她沒必要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

由畫外音得知,崔蠻對她也沒有任何好感,她就像是一隻誤入鴨子堆裡的白天鵝,不甚在意旁人的目光。

想到自己這位攻略對象牧臨川,拂拂又忐忑又覺得新奇,或許是因為有金手指傍身的緣故,她並不怎麼害怕。

車行慢得很,路上無事可干,拂拂便獨自一人佔據著小角落,快活地獨自一人坐自己的事,主要是縫縫補補之類的。

同乘的女孩也有不少像崔蠻一樣出生世家大族的,自恃身份不願與她多說話。

這些姑娘在家裡被寵壞了,路上不會照顧自己,一路而來上吐下瀉,弄得懨懨的,衣服被路上的荊棘勾破了也不會補。

某天,馬車停下來給她們整頓梳洗的時間。

拂拂正彎著腰洗著頭髮,就看到幾個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紅著臉難為情地來求拂拂幫忙。

少女烏黑的頭髮上還掛著水珠,濕漉漉的額發壓在光潔飽滿的額頭上,順著眼睫滴滴答地落,身上散發著微潮的花香味兒。

“好啊。”

陸拂拂眨眨眼,敏捷地絞乾淨了頭髮,去幫她們補衣服。

拂拂手腳利落,說話做事輕聲細語的,又沒架子,笑起來眼睛水光光的,像兩彎小月牙儿,鬢角的碎發又多添了幾分溫和。

她倒也不是做白工的傻白甜,這個看上去溫和沒啥心眼的小姑娘,實際上心眼一籮筐。

陸拂拂深知,她出生低微,來到上京孤立無援,毫無立足之地。看過《甄嬛傳》的陸拂拂,對“后宮”這兩個字報以了莫大的警惕。

就是那種大家笑瞇瞇喝著茶,夾槍帶棒,你來我往。今天你往我糕點裡下毒,明天我弄死你孩子,隔天姐妹也能反目成仇的修羅場。

這簡直是在養蠱。拂拂暗自嘟囔道,更下定了決心為了么妮一定要走下去,先和同伴打好關係,結個善緣。

幸好這幾日下來同乘的不少女孩兒都喜歡親近她,一向愛答不理的宦者都對她頗有幾分好臉色,這阿陸並未因他們是殘缺之身嫌棄於他們,不論拜託他們做什麼事兒,都必要說聲謝謝。

他們閒暇時偶爾也點撥她一兩句,多加照拂,倒是崔蠻,這幾天來隱隱有了被孤立的架勢。

崔蠻看在眼裡,有幾分艷羨,又有幾分不平。

冷冷的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暗裡卻抱怨這些俗婢沒見識。

很快,就有女孩兒小聲議論。

“傲什麼傲呀。”

“崔家是風光過,但現在早沒落了,真高門誰會將女兒送進宮裡?”

聽著這些議論,崔蠻臉上青青白白,咬著唇一聲兒沒吭。

【她才不與這些俗婢計較。

雞豚狗彘之類才愛抱團討好閹狗呢。】

宦者都是些人精,自然瞧得出這種高門貴女的清高勁兒,也不多說什麼,不過是在衣食住行上都使小絆子。

不多時,崔蠻就察覺出來了不對勁。

比如說,她吃的餅夾了生,一股腥臊味兒。又比如說,她被馬車顛簸得想吐,宦者卻淡淡地讓她再憋會兒。

與之相反的是陸拂拂,她的麵餅好像比別人精細不少,肉都比別人多點兒。她覺得噁心想吐了,宦者還特地停下車隊叫大傢伙下來透透氣通通風。

直到某天,崔蠻終於憋不住了,在車裡吐了。當下委屈得哭了出來。

她長這麼大,哪有這麼丟臉的時候。

而隨行的宦者只進來看了一眼,連個安慰都沒有,就叫她自己整理乾淨。

這狗閹奴分明是故意折辱於她!

但經過這麼一遭,崔蠻也不敢再使小性子,忍氣吞聲,默默忍耐下來。

長長的車隊,花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這才抵達了上京。

這一路上等下了車,陸拂拂這些敢死小分隊也被折騰得一個個衣衫襤褸,憔悴狼狽。

當中尤其是崔蠻,這十多天裡沒少被刁難,灰頭土臉。

之後的日子不必細說。

總而言之,宮中女官不准拂拂她一口一個“俺”,要稱“奴”或者“妾”,不能說“弄啥嘞”,要說“做甚麼”。

面見陛下的那天,陸拂拂十分緊張,口乾舌燥,心跳如擂。

跟著一眾美人的腳步,她們終於見到了這位陛下,這位她們共同的“夫君”,也是她的“任務對象”。

拂拂脖子後面滲出了點兒光光的薄汗,攥緊了手掌,悄悄地覷了面前的少年一眼。

離得太遠加上心裡害怕也沒看太清,只看到是個極為蒼白俊美的少年,腕上帶了串佛珠,支著下巴,冷冷地打量著她們。

拂拂抿緊了唇,覺得渾身上下汗冒得更多了。

一想到這少年竟然是她的任務對象,她就渾身不自在。

少年瘦骨嶙峋,褒衣博帶,高鼻深目,眉眼狹長,唇色丹暉。

幾縷微捲曲的如墨碎發,垂落在頰側。

沒穿鞋,衣擺下露出的腳踝細而瘦,蒼白得能看清楚腳脖子上盤桓的淡紫色與淡青色的血管。

陸拂拂不止緊張得渾身冒汗,還有些熱。

知好色則慕少艾,少年往往會被美麗的皮囊所吸引。

此刻一見到少年的臉,拂拂心里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她攻略對象長得不醜,比楊大哥長得還好看,任務對象長成這樣簡直是活菩薩來送福利的。

少年眉梢輕輕一壓,眼神也像極了在品評一塊塊豬肉,空中沉默得有些粘滯,在場后妃並無一人敢多說一句話的。

此等情景下,拂拂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

感情充沛,抑揚頓挫的旁白君它又來了!

【阿蠻心中緊張,悄悄攥緊了掌心,半垂著眼。

挺俏的鼻尖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白皙的面色已是紅若天際的流霞,

崔蠻輕嗅著鼻尖綿延微漾的雪蓮香,感受著四面傳來的目光,咬緊了下唇。

她本不願出頭,奈何她有個毛病,一緊張便不由自主地紅臉,發汗,愈加透出她自胎內帶出的體香來。】

在場眾人,只有她能聽見這感情充沛的旁白君。饒是這旁白裡的主角不是她,陸拂拂還是替女主崔蠻感到害臊,臊得她腳趾抓地摳出三室一廳學區房孩子已上清華北大。

令拂拂吃驚的是,少年的目光在崔蠻身上略微一掃,歪著身子,面無表情,好像並無多大興趣。

這和《帝王恩》裡的劇情有點兒不大一樣。

拂拂壓下心頭的吃驚,心頭飛快地掠過了一抹疑雲。

照《帝王恩》裡的劇情發展,牧臨川這個時候不該是要對女主角崔蠻表露出興趣來嗎?

但看少年的容貌,卻是無法把他與《帝王恩》裡那個陰鬱狹隘的暴君聯繫在一起。

拂拂怔怔地想。

《帝王恩》中的牧臨川不愧為反派大BOSS,他年少喪父,受璽紱時,悖然無哀容。

即位後,王侯卿士及諸朝臣,死在他手上的不下百人。

他深愛女主崔蠻,卻不惜將她囚禁於昭陽殿內,不准旁人前往探視。

雖然不過十六歲的年紀,卻是貪婪無道,小肚雞腸,刻剝百姓,專權自恣。

但面前的少年卻生得是昳麗的,唇角好像天生帶笑,睫毛極長,看人的時候好像有些無辜。

少年眼睫一顫,目光自女主角崔蠻臉上掠過,竟然是毫無興趣的模樣,未多分去半個眼神。

什麼都沒有發生,之後拂拂便糊里糊塗地跟著一眾妙齡少年退了出去,意思意思封了個“才人”的名號,留在了這王宮中。

陸拂拂在這王宮裡待了將近有三個多月,都沒再看到過這位陛下一眼,倒是牧臨川又殺了誰誰誰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傳入后宮。

牧臨川不召見新入宮的妃嬪,陸拂拂卻不慌不忙,依然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

每天每晚,眉眼沉凝,認認真真地在自己裁作的小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王宮美人數不勝數,想要在群芳中脫穎而出,這是個思索的問題。

拂拂年紀尚小,沒有經驗,也不太懂這些,但並不妨礙她一路摸索過來,已知曉容貌的重要性。

這筆記本上記著的,正是她絞盡腦汁回憶出的么妮的“變美逆襲”心得。

和她同住的張才人嚇得整夜整夜地合不攏眼,睡不好覺。

“我不想侍寢。”某天,張才人一邊往髮髻上別著髮簪,一邊順口說道,“阿陸,我害怕。我想回家。”

陸拂拂沒吭聲,主要是也不想在這事兒上多費口舌。

她要信了張才人她就是個傻白甜,張才人盡說些不打糧食的話,她要是真害怕就不會每天精心打扮自己,把自己打扮得跟個花枝招展的孔雀似的,總往華林園晃悠了。

大家都知道,陛下閒著沒事兒總愛往華林園去。

陛下殘暴歸殘暴,但人顏色好,又掌握著無邊的權力。這后宮裡每個女人都想成為陛下眼中的“獨一無二”,能用自己的溫柔小意救贖陛下,化解陛下的戾氣。

就比如前天死的那個陳婕妤吧,聽說是上京有名的才女,溫婉賢淑,剛進宮就冊封了婕妤,服侍她的宮婢說,這陳婕妤哪兒都好,就是嘴裡總會冒出幾個別人聽不懂的詞,就比如,她曾經說過陛下是個病嬌,其實就是缺愛,得拯救的那種。

和陸拂拂她們這一批早就被陛下所遺忘的豬肉不同,陳婕妤入宮後,著實受寵了一段時間,走哪兒陛下總愛帶著她,甚至還冊封了個王后。

這兒又要提到陛下的另一樣愛好了。

那就是封王后。

從陛下即位起,統共封過六任王后。

天象元年,夏四月,立妃張氏為左王后,妃王氏為右王后。

次年癸末,王右王后有□□之行,和一貼身內侍勾搭在了一塊兒,陛下一劍刺死了右王后,悲慟大哭,改立王右王后的女婢曹氏為上王后。

三年三月,又立這位陳婕妤為中王后。

一時之間,后宮之中,佩王后璽綬者六人,實在是歷朝歷代以來的奇觀。

可惜這六位王后都沒一個做長久的,俱都一一被陛下給殺了。

其他暫且不表,單說陳婕妤吧。

陳婕妤死的那天,是一次宮宴上,陛下又犯病了,陛下一犯病就要折騰自己外加折騰別人。

用頭撞了幾回桌子之後,一個忙著往上爬的小內侍豬油蒙了心,哆哆嗦嗦地上前勸道:“陛陛陛下……保重龍體要緊。”

陛下抬起那慘白的臉,鮮紅的血順著額角往下落,揩了把臉道:“孤覺得無聊,要不你給我找個樂子?”

所謂的找樂子就是要把這內侍往虎園裡丟。

陳王后看不下去了,轉頭對陛下勸了些什麼。

於是,獨寵后宮三個月的陳王后就被陛下丟進了虎園裡。

和張才人交談完之後,陸拂拂抿著嘴巴半天都沒說話,她自然也想回家,想爸媽,想么妮。也想她在這個世界的爹娘,想楊大哥,甚至是王女女。

大家都說陛下的江山遲早要完了,照他這麼折騰下去,老祖宗的基業遲早都要被牧臨川這不屑子孫給敗光。

估計這位小陛下也是這麼覺得的,整日縱情於酒色,懶得理朝政。

偷看了劇本的拂拂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轉過頭看了眼窗外的梅花,深感這是個艱鉅的任務。

天知道,她連高中畢業證都沒有,如何將昏君改造成明君?

為君者,至少要懂得致化之道。

拂拂出生貧困山區,起跑線上已比眾人落下一頭,她雖然對於唸書感興趣,卻遺憾不能繼續深造。

還沒成年的小姑娘為了一家生計奔波,自然也不懂國家大事。

她更不可能以自己的政治目光來打動牧臨川,教導他成為一代明君。

更何況,自打她入宮以來,就再也沒見過牧臨川了,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思來想去,陸拂拂合上了筆記本,苦惱地長長嘆了口氣,越想越發愁。

坐以待斃不行,她還是決定先去王宮裡踩點,搞出個偶遇來。

為什麼是“偶遇”,以陸拂拂這貧匱的知識面,她只能想到她和么妮看過的《甄嬛傳》了……

老天爺待她還算不薄,在王宮裡踩點的這幾天,陸拂拂雖然未能巧遇牧臨川,反倒是發現了華林園角落裡一尊金色菩薩像,衣裙上綴列寶石。

拂拂略有意動。

這王宮放眼望去金碧輝煌,簷牙凃金,殿趾砌玉,又因陛下信佛,三尺金像數不勝數。但凡她要是能悄悄地咬下來一塊兒金子也足夠出去用個大半輩子。

更何況時人多信佛,信仰虔誠,無人敢在佛像上造次。

這菩薩像又地處偏僻,不易被人發現。倘若真被發現了,旁人也只會當作是風吹雨蝕之下剝落的,絕不會想到有人竟如此大膽,敢冒犯佛菩薩。

小姑娘很是現實,或者說機靈。

牧臨川一直不召見她們,她不得不為自己的生計早作打算。

攻略牧臨川固然重要,但倘若真如《帝王恩》原著劇情那般牧行簡攻入了王宮,值此亂世,這佛像上的金子就是她路上的盤纏了。

大雍朝崇佛,就連牧臨川也不例外。

拂拂卻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她奶自小和她說要信毛|主|席和□□。

第二天一大早,趁著天還沒亮,陸拂拂躡手躡腳地翻身下了床。

沒想到張才人機敏得很,困倦地問:“拂拂,你去哪兒?”

陸拂拂:“俺、我餓了,去拿點兒吃的。”

“哦。”張才人放心了,又倒頭睡了下去。

藉著清晨薄霧的遮掩,拂拂偷偷地溜進了華林園裡,拿著小刻刀對著菩薩像上的寶石比劃了兩下,還沒動刀子,園中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拂拂大吃一驚,慌忙將刀子收進了袖子裡。

震驚地看見那位陛下衣襟大敞,赤著腳,面無表情地行走在華林園中,袍袖翻捲成了烏雲,宛如一縷遊魂,身後還跟著不少哆哆嗦嗦宛如小雞仔似的美人們。

“你誰?孤怎麼沒見過你?”

一個蛇一樣,冰冷又黏膩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等拂拂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跪倒在了少年面前。

牧臨川面無表情地問,深紅色的眼彷彿是冰凍的血,想到這是自己的任務對象,拂拂心跳頃刻間漏了一拍。

沒等她回答,陛下便一把將她拽進了懷裡。

少年的手涼得更像是蛇。

他好像又比之前瘦了點兒,蒼白了點兒,蒼白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胡亂地揉了她兩下,他垂著眼漫不經心地問她:

“這麼醜也能選進孤的后宮?給內侍塞錢了?”

乍見攻略對象,又被對方一陣搓揉,拂拂當即就懵了:“沒……沒錢。”

少年掐起了她下巴,壓了壓眉梢,逼她與之對視:“叫什麼?”

拂拂愣愣地抬起頭,她常年在田裡跑著,皮膚曬得黑黑的,顧盼間,頗像一頭昂首挺胸的小鹿。

坦白說,拂拂私底下曾經無比嚴肅地設想過,要是碰上了陛下,她該作何反應,什麼樣的反應又能快速吸引牧臨川的注意,得他青眼。

然而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當初的設想都成了紙上談兵。

小姑娘畢竟年紀還小,哪怕已經懵懵懂懂之下有了幾分心機,卻還是猝不及防地被一陣恐懼擊中了。

拂拂牙關打顫,突然意識到了自己之前有多幼稚。

這可是在古代呀,皇帝是能隨隨便便就殺人的!

小姑娘臉色煞白,原先的小心機統統化為了飛煙,下意識地蹦出了幾個字:“俺……俺叫陸拂拂。”

空氣好像沉默了一瞬。

少年露出了個受不了的表情,果斷地將她一把推了出去,冷冷地說:“難聽。”

於是,她立刻就被拖了下去,打入了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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