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一直觀察著沈蒔, 從進來開始他表情就沒什麽變化,現在突然這麽失態,驚的小桃話都咽回肚子裡去了。
不止小桃,其他人玩骰子的放下骰盅,劃拳的放下酒杯,摸姑娘的放下鹹豬手,沒一個人說話, 屋子裡一時靜的針落可聞。
沈大少這是怎麽了?
相熟的公子哥們互換眼色,不知是不是會所裡的燈光太暗,大家隻覺得沈蒔臉色難看的可怕。
這種莫名其妙的氛圍沒持續多久, 片刻後沈蒔冷冷地勾了下唇角,拉開門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大步走去。
“......小蒔!”
江沉星也想起來這是誰的聲音了!
不知道容白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而且看沈蒔的狀態似是十分生氣。
......甚至可以形容為暴怒,在他記憶裡, 這樣的沈蒔只出現過一次。
這是第二次,比上次還嚴重。
沈蒔腿長, 不多時便走到了走廊盡頭,江沉星仰頭一看,容白左手端著還剩一半果汁的杯子,右手五指緊緊握成拳頭, 對面老男人口沫橫飛,罵的正嗨。
而當看見容白身上的衣服時,江沉星眼皮狂跳。
怪不得沈蒔不說兩人認識的緣由,原來......是客人和鴨的關系!
老男人指著自己的衣服:“......沒長眼睛?你知道這一件衣服多少錢嗎?”
“哥, 您先消消氣,”何馬利在旁邊打圓場,“小白,先給哥道個歉。”
容白氣的耳尖都紅了,“何哥,是他自己撞過來的,不是我灑的!”
“先別說這個!”何馬利使勁衝容白眨眼睛,眼珠子都快眨飛了,“你快道歉!”
這老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跟他硬剛沒什麽必要,不如先穩住他再拉走慢慢談。
最主要的是,不遠處就是貴客們的包廂,如果因此打擾到貴客的“雅興”,王總怕是要罵死他。
老男人不依不饒,“你還他媽嘴硬?”
“如果真是我弄髒你衣服的話,無論多少錢我都會賠償的......可走廊這麽寬,我還特意繞開你了,你卻故意往我身上撞!”
“呵,賠償?”老男人綠豆眼擠在一塊,“你拿什麽賠?要不就拿你的衣服賠吧!”
說著他就去抓容白衣服!
何馬利算是看明白了,這老逼故意往容白身上撞,搞出這麽一出戲來,分明是瞧上容白了!
該怎麽辦呢,何馬利心念電轉,思考著既能救出容白又能不激怒顧客的方法。
眼見著老男人手即將碰到容白胸口,何馬利急的一身汗,突然從他身後伸出來一條胳膊。
這條胳膊被一看就很昂貴的料子包裹著,隱隱能看到起伏的肌肉線條,手指修長潔白。
下一秒,這隻手鉗住了老男人手腕。
老男人疼的“哎呀”一聲,和何馬利一起轉身,“你乾他媽啥呢?放開我!”
何馬利心裡一驚,暗暗用同情的眼光看了老男人一眼——這老逼惹到茬子了。
“衣服多少錢。”沈蒔無視了老男人的問題,冷聲道。
老男人使勁往出抽手,卻怎麽都抽不回去,“給我放開!關你屁事!”
這時包廂裡一眾好信兒的公子哥和姑娘也跟出來了,將四人圍成一圈,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容白。
看上去沈大少是在為這少年出頭的樣子,沈大少可不是那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難道兩人有什麽關系?
沈蒔似是有些不耐,“我問,你這件衣服多少錢。”
老男人真疼急了,他毫不懷疑如果再堅持下去,自己手腕真的會被眼前這男人掰斷。
“兩、兩萬二。”他咬牙道。
什麽,一件衣服居然這麽貴?
容白自打看到沈蒔以後,就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孩似的,一直低著頭不說話。
可聽到老男人的衣服竟然要兩萬二,容白還是忍不住小聲道:“沈小蒔......”
周圍一群人聽到“沈小蒔”這個稱呼之後,先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叫的是誰。
尼瑪,詭異的肉麻,沈大少怕是要掐死他。
然而,奇怪的是,沈大少並沒表現出任何異樣,只是瞥了容白一眼。
容白頓時噤了聲。
沈小蒔從沒用這種眼神看過他。
“兩萬二是吧......”沈蒔邊說邊從錢夾裡抽出支票,何馬利眼疾手快地遞過去一隻筆。
刷刷兩筆,沈蒔輕輕一拋,支票飛到老男人腳下。
“兩倍價錢,我買你這件衣服。”
圍觀眾人:我看到了什麽?
這是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很冷漠的、沈大少能做出來的事?
老男人此時也意識到自己碰到不好惹的貨色了,萌生退意,“好,好,你買。”
沈蒔嗤了一聲,“那這件衣服我說了算吧。”
“算算算。”
“拿來。”沈蒔從容白手上拿過杯子。
“嘩”的一聲,杯子裡剩下的果汁傾瀉而出,全都潑到了老男人白色的衣服上!
臉上也濺上去不少,果肉汁水沿著下巴往下滴,看起來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潑完之後沈蒔才松開手,老男人揉著青紫的手腕,食指顫抖指向沈蒔,“□□媽,你、你給我等著!”
面子丟盡,老男人撂下狠話灰溜溜地跑了,只剩一圈人大眼瞪小眼。
今晚發生的事足夠他們聚會時說上三個月的,無他,簡直顛覆了他們對沈蒔的認知。
原來沈大少不是冷情冷性的,要看對方是誰。
眾人還沒來得及唏噓完畢,接下來的發展讓他們措手不及。
沈蒔不由分說拉起事件當事人之一——那個長的非常清秀的少年,狠狠塞到了他車後座上,狂飆而出!
江沉星心一沉,看起來事情不妙。
沈蒔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太理智。
江沉星怕好友做出什麽蠢事來,趕緊發動車子跟在沈蒔車後面,而一群看熱鬧看得正來勁的大少們也紛紛上車,H市的夜路驚現一道豪車長龍。
沈蒔猛踩油門,臉沉的厲害,容白坐在後座,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開車的人似是沒有方向、沒有目的性,發泄一般沿著筆直的公路一直向前開。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沒有路了,沈蒔猛踩刹車,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長音。
容白被急刹車晃得差點磕到頭,趕緊拉住側面把手。越過前方椅背看過去,沈蒔抓著方向盤,不知在想什麽。
後面的車一輛接著一輛跟上來,看到前面的情況嚇得趕緊刹車,要不是豪車製動性能好,差一點就要上明天的《早安H市》了。
江沉星剛想上去勸勸發小,卻見發小從駕駛位出來,抬起長腿進到後座,用力甩上車門。
Emmmm......要不先看看情況吧。
後座上。
男人攜裹著冷氣靠近,凍的容白一個哆嗦。
“沈小蒔,”容白喏喏道,“對不起。”
沈蒔怒極反笑,“除了對不起,你還會說什麽?”
容白有好多話想說。
想說我偷偷回去打工是想送你禮物報答你呀。
想說我回盛世桃源是因為不認識其他人,沒法在別處打工。
想說謝謝你剛才的解圍。
可想來想去,這件事終究是他錯了。
“我......我無話可說。”
沈蒔笑了,“好一個無話可說。”
那乾脆就什麽都別說了吧。
他脫掉西服外套,過於用力以至於布料發出了不堪重負斷裂的聲音。
沒有任何預兆地,沈蒔棲身向前!
看著平日熟悉的臉在眼前放大再放大,容白腦袋裡一片空白。
下一秒,唇上一痛,帶著淡淡酒味的氣息長驅直入,佔據了每一寸柔軟的腔壁!
呼吸被迅速掠奪一空,冰冷的唇在自己唇上啃咬、廝磨,容白手撐在沈蒔肩頭,想推開他。
可力氣差距太大,容白頭越來越暈,直至麻木。
這是一次很漫長的懲罰......漫長到當雙唇分開時,容白還搞不清楚什麽狀況。
沈蒔聲音裡染上些危險的味道,“我不想再看到你出現在那種地方。”
容白大口大口喘息,沒有說話的力氣。
“不回答是吧。”沈蒔再次上前。
“別、別!”容白聲線顫抖,眸子霧蒙蒙的,“我、我再也不去盛世桃源了!”
沈蒔以眼神警告他,開門下車。
其實他都要氣瘋了,可看到崽內疚的樣子時,還是軟下了那顆心。
於是只能自己忍著,自己消化,沈蒔煩躁地卷起袖口,回頭突然發現一、二、三......十二個男男女女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看著他紅紅的唇!
沈蒔坐在辦公桌前,手機上是江沉星給他發的聊天記錄截屏。
那是一個二世祖們的聊天群,上一條還是聊哪個十八線小明星好看、可玩,下一條就有知情人發布神秘消息【沈家大少和盛世桃源的小鴨子有一腿】。
沈蒔關上手機,看了一眼對面的容白。
容白低著頭,沒發現沈蒔看他。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不會再去盛世桃源,容白早早起床跟沈蒔一起來的公司。
除了想讓沈小蒔相信自己之外,容白還有個疑問。
沈小蒔昨天到底對他做了啥。
狼人比較淳樸,表達感情的方式是互相舔毛、蹭鼻子。直到接觸網絡和電視劇之後容白才知道,人類和狼是不一樣的。
人類喜歡用牽手和親吻表達感情。
所以昨天沈小蒔是在向他表達感情嗎?
明明他看起來很生氣的呀。
人類真的好複雜,容白幽幽歎了一口氣,摸摸肚子。
他有點餓了。
但什麽都沒說,犯錯被抓包的狼不配提要求,容白又等了一會兒,沈蒔終於起身。
食堂在地下一層,沈蒔走的很快,不一會兒就走到了電梯間,容白勉強跟上,在關門的最後一秒擠上電梯。
沈蒔有總裁專用電梯,但他也說不清出於什麽心理上了員工電梯。
剛開始裡面只有他倆和一位女員工,隨著層數下降,電梯裡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兩人被人群隔開,沈蒔被擠到了最內側的角落。
前面大叔一臉絡腮胡,長得跟頭熊似的,正好把沈蒔擋了個嚴實。
什麽都看不到,只能聽到前方細細碎碎的聲音。
是個女聲,語氣很溫柔,“小帥哥,你來找人?”
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回答她:“你是在問我嗎?”
“嗯哼,”女員工笑著說,“這裡面看起來不像員工的,就你一個呀。”
旁邊人也跟著笑了,摻雜著“好可愛”、“真好看”、“想嫁”、“呸你個老女人要不要臉”的議論聲。
容白很少被這麽多女人圍在一起,有點不好意思,“不是找人。”
“那你是跟誰來的?姐姐,還是女朋友?”
聽到女朋友這三個字,容白更不好意思了,“我是和......”
他艱難轉過身,朝後面看去。
女同事們也好奇的隨他轉身,可除了個胡子大叔啥都沒看到。
隨即,她們聽到一聲低磁的清咳。
聲音好像來自於大叔的後面,一聲咳嗽都這麽好聽,正主得是個啥樣的極品。
女同事們意志開始動搖,糾結到底是要這個可愛小弟弟呢,還是要這個堪比聲優的大佬呢。
胡子男這才發現自己身後還有個人,急忙往前串了一小步,露出後面人的廬山真面目。
艱難抉擇的女員工們:“......”
容白終於找到沈蒔的位置,衝他抿唇一笑,這時電梯開了,女員工們虎軀一震,一窩蜂地跑了出去,頻頻回頭。
只見總裁最後一個出電梯,面無表情地經過小弟弟身邊。
小弟弟亦步亦趨地跟上去,總裁微微側著頭,臉上那層冰終於裂開一條縫隙。
“唔——”
就在快到高管用餐區時,突然聽到一聲低呼,沈蒔下意識回頭。
少年咬著下唇,眉頭微微蹙著,看起來不太舒服。
“怎麽了?”頓了頓,沈蒔才問。
容白瞬間恢復到之前的樣子,笑的陽光燦爛,“沒事兒。”
吃飯的時候,容白能感覺到沈蒔目光有意無意地在他身上搜尋,悄悄將腳收到了桌子底下。
還好沒被發現什麽異常,下午容白靠在總裁辦公室的大沙發上玩手機,玩著玩著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遊戲界面關閉了,身上還披著條綠色的小毯子,容白仔細辨認了一下,正是他尚未化形時用過的。
“你給我蓋的毯子?”容白小心翼翼的問。
空蕩蕩的辦公室把少年聲音無限放大,沈蒔看著電腦屏幕,淡淡道:“陳小濤。”
“哦。”小濤哥真貼心。
沈蒔點了幾下鼠標,合上電腦,走到衣架前穿上風衣。容白蒙了:“你要去哪?”
沈蒔沒說話,拿起車鑰匙自顧自離開辦公室。容白趕緊把毯子折成兩折,艱難地跟在他後面。
看樣子是要去車庫,容白跟到停車場時,汗都要將衣服浸濕了。
他咬住牙,盡力讓自己跟上男人的速度,然而只顧著盯前人背影,竟連腳下有個小坑都沒看到。
毫無懸念地,容白控制不住身體,軟軟地向前倒去。
自己怎麽這麽差勁......連路都走不好,容白閉眼等著和大地嘴對嘴那一刻。
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沈......小蒔?”
沈蒔臉色難看的瞥了他一眼,容白小聲說了句謝謝,掙扎著想自己站起來。
膝彎下插進來一隻手臂,身體驀地騰空。
沈小蒔......竟然直接把他抱了起來!
以前狼型的時候沒少被沈蒔抱著,可現在是人形,又沉又......說不上來,總之就是怪怪的。
“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容白央求道。
然而沈蒔就跟沒聽見似的,容白又重複了好幾遍。
沈蒔車停的比較遠,容白被抱著走了很長一段路,腰側的皮膚和在沈蒔腹部肌肉上,隱約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
這種感覺讓容白莫名紅了耳根,終於捱到車位,沈蒔拉開門把容白放到了副駕上,三下五除二脫掉了他的鞋。
“這就是你說的‘能自己走’?”
看著少年紅腫到駭人的腳腕,沈蒔冷聲道。
“沒關系,一點都不疼......”
看起來應該是傷到骨頭了,不能亂碰。沈蒔啟動車子,銀色的車身迅速切開車流,一輛接一輛的超車,把兩個打電話的司機嚇得直罵娘。容白不敢說話惹沈蒔分心,一直到車停下來才松了一口氣。
抬頭看看牌匾,是一家私人醫院。
兩個外形相當亮眼的帥哥方一進門,就吸引了大廳幾位導診的目光,沈蒔找她們要了一把輪椅,推著容白去拍CT。
骨科主任醫師是個非常溫柔的阿姨,說話也柔柔的,拿起片子對著燈光看了一眼,“腳骨骨裂了,怎麽弄的?”
“走、走路不小心。”其實容白也不知道原因。
“也是,骨密度太差了,”醫生看看瘦成紙片人的容白,目光移到沈蒔身上,“你是他家屬?”
家屬這個詞……
沈蒔“嗯”了一聲,“我是。”
估計是兄弟或者表兄弟什麽的,醫生見兩兄弟雖然長相氣質都不同,卻都是一樣的溫和有禮貌,印象很好。打好石膏上好夾板之後,她開了點對症的藥,並叮囑一定要注意營養,多喝點骨頭湯。
以前在山裡的時候,搏鬥受傷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死了就死了,物競天擇是大自然的規律。
回家的路上,容白舔舔嘴唇,“沈小蒔,這點傷一點都不疼,下次開車不要那麽急,很危險的。”
沈蒔嗤道:“你還想有下次?”
容白再傻,也能聽出來這句語氣並不好,甚至比白天的時候還要差。
容白捏緊衣角,布料被他折磨成可可憐憐的一團。
這個小細節沈蒔也注意到了,想了想沒繼續往下說。
等開門進到客廳之後,沈蒔突然停住了腳步。
容白正在單腿蹦,差點沒撞到沈蒔身上,趕緊抱住拐棍。
只聽他道:“容白,以後別和我說‘對不起’、‘沒事兒’這樣的話。”
“我不愛聽。”
“我不愛什麽什麽”、“我不喜歡什麽什麽”這樣表達主觀意願的詞,沈蒔似乎很少說。
更遑論直呼容白大名,必然是非常生氣的。
容白硬著頭皮點點頭,沈蒔直接回了房間。
容白拄著拐艱難挪到浴室,費老大勁脫下衣服褲子。
在停車場身上就濕了,醫院折騰好幾圈又出了一身汗,現在渾身粘乎乎的,不洗乾淨的情況下沒法上床。
可腳上的打了石膏又不能碰水,容白把毛巾打濕,一點一點擦拭身體。
前面擦完了,後背怎麽辦呢?
容白把頭伸出門框,小聲喊了一句:“沈小蒔?”
過一會兒沈蒔才出來,脫去襯衫換上了家居服,藏藍色的短袖長褲讓他看起來少了些凌厲,多了幾分溫潤。
“怎麽坐地上呢。”沈蒔問。
只剩一隻腿,站著擦不方便,衛生間裡又沒有小板凳什麽的,只能坐在地上。
容白揚揚手裡的小毛巾:“身上太髒了,擦一擦。後背我自己擦不到,你能幫幫我嗎?”
這個揮舞小毛巾的動作,怎麽那麽像揚著小手絹的......
沈蒔覺得自己跟江沉星接觸頻率太高,腦袋都不正常了,搖搖頭走過去推開門。
“......”
坐在地上的小少年隻穿了一條內褲,兩條又細又白的小腿微微蜷著,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右腿內側有一顆小痣,紅的灼眼。
沈蒔覺得眼睛都快被燒熱了,還好容白見沈蒔進來就轉過了身,以後背對著他。
沈蒔拿過毛巾,手放在地上感受了一下溫度。
夏天已經過去了,瓷磚冰涼。
這麽涼的地,坐在上面要生病的,沈蒔沒急著給容白擦背,而是把他抱起來,放到了洗漱台上。
容白:“唔......不用這麽麻煩,而且......”
而且也不方便呀,咱們兩個正對著,你怎麽幫我擦背?
把容白放上來之後沈蒔同樣後悔了。
他毛茸茸的小腦袋瓜就在自己下巴處,只要低頭就能近距離看到大腿內側那顆痣。
以前不了解自己心意的時候沒什麽,現在知道自己喜歡上人家了,就很難純潔得起來。
況且,他和崽不是沒做過。
初遇那天的畫面不斷地在腦海裡翻騰,沈蒔受不住了,拽下一條浴巾,蓋到容白頭上。
容白:“......沈小蒔,我什麽都看不見啦。”
不過能不能看見都影響不到沈蒔給他擦背,容白雙手拄在洗漱台兩側,感覺身前的人正在慢慢靠近。
為了方便沈蒔,容白低下了頭,正好撞上沈蒔胸口。
“......別亂動。”沈蒔道。
容白就真的聽話不亂動了,隔著薄薄的浴巾,沈蒔身上的氣味傳了過來。
動物嗅覺靈敏,對氣味很是敏感,容白一直很喜歡沈蒔身上那種乾淨的味道。
只是今天的味道怎麽有點不對呢。
比平常濃了些,大概是體溫升高的原因。
還夾雜著一點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陌生是因為不常出現,熟悉是曾在沈蒔身上聞到過,一直到擦完背,被抱回房間,容白也沒想起來究竟是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聞到的。
容白坐在床邊使勁想,終於想出來了。
在盛世桃源,第一次和沈蒔見面的時候,他身上就是這個味道!
那天的沈小蒔看起來很不正常,額頭很燙,像是生了病的樣子,還在病中把他拽走做了奇奇怪怪的事。
於是容白得出了一個結論:沈小蒔又病了!
容白摸過拐,慌忙架在腋下就往沈蒔房間跑,推開房門,他不在。
衛生間的燈還是開著的,看來是在衛生間裡,容白推了兩下,沒推開,門從裡邊鎖上了。
“沈小蒔,你在裡面嗎?”
沒人回答。
難不成是暈在裡面了?容白急的不停擰門鎖,“沈小蒔,你沒事吧?”
如果不行的話,就只能把門撞開了。
容白做出撞門的姿勢,在心裡默念:一、二......
“我沒事。”
快到三的時候,裡面的人終於有回音了,聲音啞的厲害,“你快回去,不用管我。”
沈小蒔的聲音聽起來不太正常,但好歹還是清醒的,容白回到房間,默默關注著衛生間那邊的動靜。
四十分鍾之後,衛生間的門終於開了,沈小蒔看起來不像生病,就是有點累。
腳受傷什麽的簡直太不方便,容白被沈蒔強製安排在家裡,只能每天早上出去溜達一次。
出去就能碰到泰迪,碰到泰迪泰迪就要咬他,容白腿腳不好又跑不快,最後被泰迪在紗布上留了一圈牙印。
被這種比自己還小的物種挑釁,容白氣的牙癢癢,礙於林太太在旁邊又不能咬回去,只能用眼神和它battle。
“喂?”
沈蒔正在思考崽和坨坨之間莫名的電流是怎麽回事,手機響了,看到來電人是誰之後,他快速走到一邊。
“小蒔,最近還好嗎?”
“還不錯,媽,你不用擔心。”
電話那邊重重歎了一口氣,“唉,上次你爸太衝動了,你別怪他。”
“我不怪,”沈蒔皺皺眉,“媽,你來電話就是為了說這個?”
沈母很少給沈蒔打電話,這些年來但凡聯系沈蒔,大多數都為了調和父子關系。
而沈家父子的關系基本上已經很難調和了——沈蒔理解父親的想法,但不認同,而沈父連理解都做不到。
“這孩子,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沈母也覺得很無奈,“過幾天就是你生日了,你爺爺奶奶天天念叨著要給你做一大桌子好菜。”
沈蒔愣了一下,看眼日歷才驚覺自己快要三十周歲了。
“不回去了,”沈蒔說,“過幾天把爺爺奶奶接出來吃頓飯就好。”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小心翼翼的聲音順著電流傳過來,“回來吧,順便帶上......那孩子,你爺爺奶奶都想看看。”
她頓了頓,“還有你爸。”
一瞬間,沈蒔以為自己聽錯了,張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考慮考慮,我們等你。”
像是在害怕什麽,沈母說完就掛了。
只剩沈蒔自己盯著通話記錄的界面,很久很久。
等和容白回家吃過早飯之後,又來了一個電話。
這次是江沉星,“Honey,你在家不?”
沈蒔直接掛斷電話。
三十秒後鈴聲再次響起,“我錯了,我掌嘴,哥你在家嗎?”
沈蒔淡淡道:“不在。”
“你說不在就是在,等我,我半小時就到!”
江沉星雖然嘴上沒個把門的,行動力倒是一流,半小時後準時按響門鈴。
“小蒔,你怎麽把密碼改了呐?”
江沉星邊在玄關換鞋邊偷著往裡看,看到沙發上有個腦瓜頂。
呼......還好還好,孩子還沒被甩。
結果進去看到一條石膏腿後,嘴角都撇上天了。
沈蒔這個畜生,不開心把他甩了就算了唄。
竟然家暴!
江沉星一臉的不忍直視,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兄弟好好說話了,隻道:“你還不去公司?”
“......”沈蒔無話可說,“你過來的目的,就是督促我去上班?”
“那倒不是,”差點忘了正事,“過幾天就是你三十大壽了,正好我在國內,咱們出去好好慶祝慶祝?”
容白小耳朵一下支起來了,三十大壽?沈小蒔要過生日啦?
“不用了,今年的生日......”沈蒔猶豫片刻,“我打算回家過。”
江沉星很是詫異,“跟你爸和好了?那就提前一兩天吧,時間地點我定,你騰出空過來就行。”
“不用麻煩了,無......”
“哎呀你可憋磨嘰了!”江沉星大概是唯一敢對沈蒔表現不耐煩的人,“三十歲和別的生日可不一樣,這證明你已經全面步入中年,必須得好好鬧騰一下。行了快走吧,你那些嗷嗷待哺的員工已經在呼喚你啦!”
好不容易把家暴的兄弟弄走以後,客廳裡只剩下江沉星和容白。
江沉星砸砸嘴,“他怎麽就這麽狠心呢?”
經過沈蒔的科普,容白知道江沉星並不是家政,“星星哥,誰狠心?”
“沈蒔啊,他用什麽把你打成這樣的?”
“他沒打我呀?”
兩人雞同鴨講了好久,江沉星才聽明白是自己錯怪兄弟了,既為兄弟不是家暴的孬種開心,又為兄弟喜歡上無情的鴨煩惱。
江沉星滄桑了片刻,突然想起來自己又把正事忘了,他拿出原本給“大侄子”準備的見面禮,雙手奉到容白手上。
“小白,話說,你有沒有你那個同事的微信呀。”
容白好奇,“哪個同事?”
“就是,怎麽說呢,脖子特別長的那個。”
這個特征......容白知道是誰了,翻出微信裡小可的頭像,“是這個嗎?”
小可的頭像是他坐在草地上的生活照,江沉星瘋狂點頭,“對,就是他,推給我!”
容白起了戒心,“你要他微信幹嘛?”
“唉你別管了,給我就行,我家大業大的沒必要做犯法的事,”江沉星半強迫容白把微信推過來,“他人怎麽樣啊?”
“特別好,又護著我,又借我好幾件衣服穿。”
江沉星後一句純屬隨口問、堵容白嘴的,注意力全放在發好友申請上,“你們工作服不是統一發的嗎,為什麽要借?”
“我是臨時被何哥抓去做迎賓的,所以沒有工作服。”
“哦.....嗯?!”
什麽?不對,等等......
迎賓?!!!
江沉星抓住容白手腕,“你不是鴨?”
容白莫名其妙,“我是狼人。”
都什麽時候了這孩子還在抖機靈,江沉星急的嘴都瓢了,“我的意思是,你不是那個什麽,像他這種賣身的?”
江沉星指著小可的頭像。
在盛世桃源幹了一段時間,容白對小可他們的工作性質有了一定了解,“我不是呀,我是迎賓。”
江沉星呆滯了。
看那天沈蒔的反應,怕是以為這孩子出來賣屁股。
不知道倆人這誤會存在了多久,江沉星喝了口水,語氣認真,“小白,你想不想知道,前幾天在盛世桃源看到你的時候,沈蒔為什麽那麽生氣?”
“為什麽?”
“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聽完江沉星的分析之後,容白臉都白了。
原來沈小蒔一直在誤會他。
也知道了為什麽他兩次提出要回盛世桃源打工,沈小蒔都不同意。
容白一時間無話可說,江沉星問:“你想解除你們之間的誤會嗎?”
當然想啊,“今晚他回來我就跟他說。”
“別。”江沉星眼珠子一轉。
從小一起長大的,沈蒔有多倔他小星星最知道了。
讓沈蒔動心很難,讓他放棄更難,而眼下這個少年明顯已經讓他無法自拔。
所以他肯定很介意少年的身份,每天都在矛盾之火的炙烤下煎熬。
那不如,就讓這個誤會的解除,成為他三十歲生日最好的禮物吧。
江沉星把生日宴會的地點定在了H市最高的頂層全景餐廳。
餐廳四面是全透明的玻璃,無論哪個角度,都能輕易俯瞰這個城市的妖嬈。
許多朋友都是提前來的,江沉星特意提醒他們帶女伴——為了布置會場。
男人嘛,終究沒有女人在裝點房間這個項目上優勢大。
江沉星把整層都包下來了,服務生沒什麽事可做,也加入到布置房間的隊伍裡,用不到一個小時,餐廳煥然一新,貼滿了粉紅色氣球和火烈鳥玩具,
剛在外面打了兩杆回來的江沉星:“......”
換地方是沒法換地方的,現在改也不趕趟了,只能和菩薩祈禱一下別被打死這樣子。
江沉星想出一個辦法,在一片黑燈瞎火的氛圍下,沈蒔到了。
他視線掃了一圈,“開燈。”
因為容白腳還沒好,以及這次來的也都不是什麽好餅,所以沈蒔還是沒帶容白過來。
燈方一打開,看到這一片糊人眼的粉色之後,沈蒔強忍住抬腿就走的衝動,“江沉星,你回家之後是不是都玩芭比娃娃?”
“呵呵,”江沉星訕笑,“意外意外,壽星,過來坐。”
江沉星坐在側面,把主位留給沈蒔,沈蒔坐過去,發現江沉星另一邊還空了一個位置。
除了那個位置,其余座位都滿了。
不過沈蒔也不奇怪,江沉星換情人如換衣服,那個位置說不定是留給新歡的。
餐廳還帶KTV功能,幾個女人便起哄要先吃飯,都帶著點小心思。
一是和沈蒔這種親和力極差的人吃飯太別扭,二是趕緊吃完趕緊玩,把金主哄開心了,包包車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小桃今天也在,跟著上次點她的公子哥。
她看沈蒔一個人進來,暗想那小迎賓八成已經被甩了。
她就有機會走到沈蒔身邊了。
沈蒔其實不喜歡這種鬧哄哄的場面,也想趕緊結束趕緊回家,示意服務員走菜。
江沉星湊過去,“怎麽沒帶小白?”
“讓他跟你學吹粉色氣球?”沈蒔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