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爺爺沈奶奶招呼容白的時候, 沈母悄悄去了二樓書房。
沈父正坐在書房裡,面對著空白一片的電腦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讓沈蒔回來過生日是沈爺爺提出來的,沈父半推半就的同意了。讓沈蒔帶容白回來是沈母提出來的。
沈父沒同意,也沒說反對。
現在人來了,他卻遲遲不出現,沈母心裡著急, 小聲關上書房門,“老公,孩子回來了, 那孩子也來了,你不下去看看?”
沈父沒說話。
“我看著還不錯,挺好看挺乖的一個小孩。”沈母試探道。
沈父掀開茶杯蓋,啜了一口水。
老公和兒子一個比一個倔, 沈母知道這種情況下說什麽都得不到回應,如果逼急了的話, 說不定又要鬧不愉快。
沈母只能歎著氣出去,不管怎麽樣,一會吃飯的時候人肯定是會出來的。
不出來老爺子會打斷他的腿。
容白看沈母衝自己走過來,把湊到沈蒔面前的頭收回, 坐正。
“離開飯還有一會,小白,阿姨帶你參觀參觀小蒔的房間吧。”沈母說。
沈蒔:“......”
他的房間又不是什麽名勝,有什麽好參觀的。
不過他房間算是“古跡”——近幾年就沒在家住過, 他都快忘了房間裡有什麽了。
容白很感興趣,他應了聲“好”,和沈母一起上樓。
這倆人前腳離開,後腳沈爺爺就從廚房鑽了出來。
“孫子,”沈爺爺衝容白背影努努嘴,比了個大拇指,“眼光不錯,處了多長時間了?”
沈蒔只是告訴家裡別亂稱呼,沒說兩人還不是情侶的事兒,估計爺爺以為不讓亂叫是因為怕容白害羞。
“還沒在一起。”沈蒔實話實說。
“什麽??!!”沈爺爺大跌眼鏡。
他年年考第一,學什麽像什麽、做什麽成什麽的孫子,竟然沒搞定一個毛頭小子!
“你沒跟他表白嗎?”
沈蒔能感覺得到,崽擔心他、對他好,完全是出於一種報恩心理,和愛情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換言之,崽根本不喜歡他。
沈蒔無奈道:“爺爺,他對我沒有這方面的意思,而且我連他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不清楚,表白也沒用。”
“什麽??!!”沈爺爺再一次大跌眼鏡。
他年年考第一,學什麽像什麽、做什麽成什麽的孫子,那個毛頭小子竟然不喜歡?!
“你們不是住在一起了嗎,”沈爺爺說,“每天相處的時間那麽多,你勾引......你們年輕人那話怎麽說來著,對了,撩,你撩他呀!”
沈蒔:“......”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小蒔,我說的是真的,你奶奶當初就是這麽被我勾引來的。”
憶往昔崢嶸歲月,沈爺爺不禁目光深遠,“我跟你說,你要善於發現,找出他喜歡人身上的哪種特質,然後根據他的喜好在他面前可勁展示,比如說當初你奶奶喜歡長得帥的,我就經常......”
沈蒔的房間在二樓最左邊,沈母推開門,容白好奇地向裡張望。
“進來看看,沒關系。”沈母把容白叫進去,打開房間的燈。
這是一間典型的屬於男孩子的房間,深色床單深色窗簾,床旁邊是一張電腦桌,上面除了一台電腦、一個印著某球星照片的水杯之外,任何累贅的東西都沒有。
唯一不同的是,這間房間相當整潔,不僅沈蒔自己有潔癖,怕是沈母也經常收拾,桌面地板乾淨的直反光。
“他房間其實沒什麽好看的,”沈母笑笑,打開櫃子,從裡面拿出一本相冊,“過來,坐,給你看看小蒔小時候的照片。”
沈母坐在床沿上,容白也跟著乖乖坐了過去,看著沈母翻開相冊第一頁。
“這張是他兩歲時候照的,那時候還有點肉肉,特別可愛,特別討人喜歡。”
容白瞪大眼睛好奇地看著。
照片上的小人兒臉蛋圓嘟嘟,眼睛也不像現在看起來侵略性那麽強,而是圓圓大大的,正好奇地看著鏡頭。
原來沈小蒔幼兒時期這麽可愛!
“阿姨,這張照片我可以拍一下嗎?”容白禮貌地問道。
沈母把照片抽出來,“拍什麽,給你就是了,我那還有一份,這張你拿著。”
容白道謝,把照片裝到外套兜裡,聽沈母繼續講那些照片背後的故事。
“這張是他四歲那年,我們三口人出去爬山,他走到半路摔了,不讓我們拉,非要自己爬起來,我看他這個樣子很有趣,就拍下來了。”
“這張是他幼兒園入學第一天,我和他爸一起送他,別的小朋友都哭著不肯走,就他一個人,背著書包頭也不會回進去了,隻來得及拍他一張背影。”
“這張是......”
沈母一張一張給他講,容白聽得聚精會神,仿佛真的隨著照片上的小男孩一起經歷了成長的過程。
“這張是小學快畢業的時候,他被選為全校第一個共青團團員,在國旗下,我給他拍了一張戴著團徽的照片。”
國旗下的小男孩表情淡淡的,眉眼已依稀有幾分現在的感覺,胸口別著一枚閃閃發亮的團徽,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鏡頭。
容白皺了皺眉。
這張照片,和剛才看到的那些都不一樣。
之前的照片,無論在什麽情境下,是開心還是哭泣,沈蒔臉上都會有表情。
而這張,真的可以形容為面無表情。
甚至可以說是冷漠。
容白心裡有個隱約的念頭,隨著相冊繼續翻下去,這個念頭越來越明晰。
在William的島上的時候,沈蒔曾經給他講過一個小男孩的故事,他當時喝醉了,隻當成故事來聽,沒想太多。
故事裡的小男孩在十二三歲時,意識到自己喜歡同性的事實,並且因此受到了好友的侮辱。
照片裡的沈蒔,也是從十二三歲起,面對鏡頭再也沒有任何表情。
故事裡那個小男孩,就是沈蒔自己。
這個發現讓容白頭皮微微發麻,再也無法集中精力聽沈母說話。
看完照片之後,沈母又給他看了沈蒔櫃子裡那一排獎狀,一個一個講過去,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容白還在想著那件事,只能嗯嗯啊啊的應付她。
終於把兒子的優秀全部展示給兒媳了,飯菜香氣順著門縫鑽了進來,估摸著菜現在應該差不多齊了,沈母關上門,帶著容白下樓。
沈蒔剛從爺爺那取完經,雖然這經怎麽想怎麽不正經,他聽到樓梯上的聲音,抬起頭。
崽跟在母親後面,垂著眼角,看著台階,分明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
難道是母親跟他說什麽了?
母親是個很好的人,也許跟從業經歷有關吧,很快就接受了兒子喜歡男人的事實。
所以沈蒔也不怕母親會把崽帶到暗處,講出“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這種狗血台詞。
沈蒔準備趁一會沒人的時候問問崽,這時阿姨已經端上來最後一道菜。
沈家開飯的時間比自家晚,崽肯定餓了,沈蒔怕他不好意思上桌,走到他面前,小聲道:“崽,過來吃飯。”
卻見容白聽到他的聲音後,身子明顯的顫了一下,那揚起來的小臉上,下唇已滿是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