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躋身上流》【67】像鐵砣懸於頭頂
江橋的心一下就沉沒了,泛起酸澀的難過。但潛意識裡又十分解脫,像千斤的鐵砣懸於頭頂,心驚膽戰,明知道會掉下來。

而現在掉下來了。

生存還是死亡,也總比吊著強。

他低下頭,用叉子撥弄盤裡的馬鮫魚,口水吞嚥個不停,卻沒胃口。恍惚間以為又要吐了,還好沒有。

太貴了,這一餐。各方面看。

陳書競把那盤牛肉推遠,拎回個奇形怪狀的甜品,冰一樣的圓球,上邊蓋了糖霜,石膏的白色。

他掃了一眼,握著叉子,一下就叉爛了,撞著瓷盤,鏗鏘聲鈍響。那團子瞬間炸裂,碎掉,飚出血一樣的汁液。

陳書競還沒說話。

江橋心慌得要命,終於忍不住了,咬著牙,趕自己上架,“我說真的。陳書競,你怎麼想啊?”

陳書競頓住了,抬起眼來,像電影裡的慢動作,慢得荒唐。那黑漆漆的睫毛下,露出冷酷分明的瞳仁,反問他:

“你怎麼想?”

江橋怔住了,心道我怎麼想有用嗎?還是回復道:“我……我不知道。醫生說、他說概率很小的,是很不容易才……我不知道。”

“那你想不想要?”陳書競又問。

他的語調很鎮定,很徵詢,就像在聊什麼簡單的課題,而不是人生難題,“你想要嗎,江橋?”

江橋呆了半晌,有些明白過來:

陳書競不想做決定。他不想當壞人,一如既往。但我還能怎麼想?明知故問。

“我當然……如果……”他顫著聲音,“其實我不喜歡小孩,但如果是你,我當然願意,我想要。我可能不會懷第二次了,陳書競。”

陳書競的神情冷淡,面無表情。

江橋的心臟攥緊。

這頓飯食之無味,剩了滿桌佳餚,等著死在垃圾桶裡。

離開時,陳書競總算回過神來,緊繃的寒意褪去了,臉色好了許多。

他幫江橋拉開椅子,伸出手,垂眼看他柔軟的頭髮,漂亮的臉,蒼白的唇線。

江橋仰起臉,眼眶有點濕了,“對不起……”

“道什麼歉。”陳書競打斷他,還分析,“可能是那幾次體外射精,操,果然不行。反正套是我戴的,不戴也是我爽了,你錯哪兒了?”

江橋:“……”

所以呢,給句話啊!

倆人沉默著,走下樓,走進夜裡的北京,在東大街上漫步。看見王府井巨大的廣告牌,五顏六色得晃眼,宣傳520的優惠券。

本該是甜蜜的一夜。

江橋低著頭,手指收得很緊,摳爛了掌心的生命線。

他後悔起來,猛地抬頭,看著男人漠然的側臉,想說沒有,我不想要,我自己就不想要。打掉好了,有什麼關……

還沒說出口,天降大雨。

這雨來得很突然,一開始淅淅瀝瀝,沒誰注意。轉瞬間就砸了滿頭滿臉,像花灑開到最大,簡直要命。

江橋啊一聲,伸手去擋,臉上妝全花了。

陳書競脫下外套,蓋在江橋頭上,拉著他跑。大道上店面關門了,於是拐進胡同,眼前有家小店,掛著塑料布簾,招牌掉漆,寫著成人用品。

店門上有個破落的遮雨棚,塞著輛舊自行車,倆人忙跑過去。江橋混亂地想:哇,首都中心還有這麼破的地方。

陳書競靠在牆上,抹了把臉,低聲喘息。他身材很高,幾乎觸著了棚頂,於是弓著身,修長的腿彎著。

他嫌難受,拉開貼著身體的T卹,把濕透的頭髮往後理,可惜垂下了幾縷,貼在額角,軟化掉鋒利的眉梢,顯出性感的情狀。

倆人對視一眼,狼狽地看著彼此,都是落湯雞的樣子,既無語,又很好笑。

陳書競道:“上次在雨裡跑還是中學呢,操。”

江橋從包裡翻出紙巾,幫他擦臉。身後突然響起男人的叫罵:“嘿,你倆別站那!走開……”

啪!呲溜!簌簌簌——

話音未落,眼前炸起一片閃光,爆炸似的,驚得陳書競閉了眼,反應很快地背過身,把江橋扯進懷裡。正緊張著,突然被推了推肩膀:

“哇,你快看……”

陳書競睜開眼,扭過頭,怔了下。這才發現地上放了圈三角炮,圍成愛心模樣,噗噗地噴著火星和煙。和蠟燭比起來,真閃瞎眼。

正好把倆人圍在裡邊。

一男一女從成人品店裡出來。

女孩兒插著腰,重重拍了男人一下,惱怒地指責道:“你不說下雨,炸不起來了嗎!”

男人撓頭,“我哪知道……嘿,你們哪來的啊,這我給女朋友準備的,你們讓開行不行?倒霉催的!”

江橋尷尬了,陳書競護住他,冷著臉道:“你當誰想啊,大不了賠你。胡同里搞這玩意,不舉報不錯了,夠膽啊你。”

“這火星很小的!”男人連忙反駁,軟了聲調,“而且我能咋辦,一家人就靠這破店活了,今晚肯定有單,離不開啊。好容易才想出點法子……唉。”

他看向女孩兒,心虛地問:“老婆,你覺得……”

“我喜歡啊!”女生燦爛地笑。

男人頓時大喜,把電燈泡忘了,倆人抱在一起。那股子熱戀的激情勁兒滿溢,倒襯得愛心光圈裡的人失色了。

陳書競看向江橋。

江橋一臉霧濛濛的樣子,瞧著那對情侶。那粉嫩的唇瓣張開,俏麗的鼻尖乘著水珠子。整個人像幅新鮮的水粉畫,濕得透頂,也很傷情。

陳書競突然很心軟。

很快午夜十二點了。他想,這是個挺浪漫的日子,不需要讓誰受傷害。

燃放的三角炮熄滅了,安靜起來。

陳書競聽著雨聲啪嗒,內心突然湧起一股衝動。他覺得江橋很軟,很乖,很可愛,沒什麼不好。

他說橋橋,你想的話,可以留下寶寶。

江橋沒反應過來,“什麼寶寶?”

陳書競低頭看著他,用手背揉他的臉,彎了個笑,“你說呢?你是大寶寶,你肚子裡是小寶寶。看你想不想要。”

江橋:“……”

他驚呆了,像剛出爐的稻草人,眼珠子都不會動了。他難以置信,結巴地說真的假的,這可是小孩兒啊,你還沒滿二十呢,怎麼能……

“怎麼不能?”陳書競道,“我知道,年輕人不敢生孩子,不過是怕影響發展,怕後代沒好未來。那我怕什麼?我保證他上最好的學校。”

江橋:“……”

江橋又呆了會兒,覺得這哥們思路清奇。接著扑哧笑了,心裡砰砰地放禮炮,比剛才還響呢。

他控制著自己,按捺激動的情緒。他說真的嗎,可之後怎麼辦啊,我一直跟著你嗎,到時候回英國,孩子給誰帶呢,難道……

“我會對孩子負責的。”陳書競道。

他說對孩子負責。

不是對你負責。

但江橋太興奮了,腦子裡一團漿糊,灌了十里八鄉的失魂水,根本沒注意這些。

也或許注意了,但寧願沒有。

他環住陳書競的腰,柔軟的耳朵緊貼住胸膛,覺得雖然潮濕,但很堅硬,像很能依靠似的。

這段日子鏡花水月,他想,人像是踩在雲端,整天用神魂滋養著愛意,數著離地面還剩幾英里。

但現在有孩子了。

孩子應該是貼實的、不可破的聯結,象徵永恆的東西。他會讓這段感情真實一些。

是嗎,是不是?

倆人真開始養孩子了。

江橋懷孕才一個多月,孕感並不強烈,小腹平坦,只是乳頭很硬,內褲一定要純棉,否則勒得疼。他不經常反胃,不愛吃酸辣,但性慾很強。

有時候早上醒來,他會忘了懷孕的事,看著陳書競的臉,一時間心旌蕩漾,就湊進他懷裡,摸他晨勃硬挺的雞巴,往自己逼裡塞。

陳書競半夢半醒,就翻個身,把人壓在身下抽插,突然驚覺不對,會嚇得軟掉。

他不敢操江橋了,連屁眼兒都不想碰,總覺得心虛,像在操孩子,怕操出血來。

他偶爾做夢,會夢到江橋流產,特別恐怖。也會夢到小孩的樣子,那感覺奇怪極了。

他高中時認識個學姐,剛畢業就結婚,整天朋友圈曬娃。說實話,孩子還小,團吧著臉眼歪嘴斜,醜得要命。

像外星球的生物,另一個世界。

陳書競一向愛出門,閒不住。他要弄遊戲工作室,跟朋友喝酒打牌,玩極限運動,捧電競戰隊。最近還打算拉投資,找導演,做製作人。

江橋一個人在家,情緒不定,又沒有朋友傾訴。這事情除了他倆,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敢說。

他總覺得寂寞無助,或許是懷孕降低了安全感,也或許是擔心。

他擔心陳書競那麼愛幹逼,這突然做和尚了,能受得了嗎?現在受得了,那十個月……

整天出門,也不知道幹嘛呢。

他向陳書競撒嬌,拐彎抹角,說我肚子裡有寶寶呢,一個人不方便,怎麼辦呢?

陳書競體貼地道:“那找個保姆,好不好?”

江橋:“……哦。”

保姆非常專業,滿臉堆笑,跟在屁股後面伺候人。儘管江橋毫無孕相,健步如飛,仍然把他當陶瓷寶貝。

江橋還是很鬱悶。

某天,他刷著朋友圈,正看見梁巧發圖,在某洛可可風的私人山莊,有草坪和鹿。

其中一張照片,有十來個人,陳書競坐在中央位置,身旁靠著個年輕姑娘。

姑娘不算很漂亮,但氣質非常端莊,一身書卷味兒,白天鵝似的脖頸,鎖骨很平,格外清晰。

江橋忐忑地詢問梁巧。

梁巧道:“那是陳書競的同學啊,他叫她班長,你不知道?好久沒見面了,出來玩呀!寶寶。”

江橋顫了一下:哦,班長啊。是寫劇本的那個吧,真惹眼的女孩子,還有才氣。

他心煩意亂,不肯再自己待著了,要陪陳書競出門玩。陳書競一開始不太願意,說你不該休息嗎,小心肝?最後也隨他了。

於是江橋又開始參加聚會,出現得頻繁,通常也沒異狀,似乎和懷孕前沒差別。

某天,陳書競帶他去后海,看酒吧live。

那塊疫情期間早關閉了,但最近網上預約能進,酒吧賺不著錢,全部歇業。夜里黑乎乎的一片,再不復燈紅酒綠。

陳書競他們有門道,先預約,再包下兩間店面,開業開給自己。中間打通,隔了道鐵門,一邊請DJ放電音蹦迪,另一邊請樂隊彈奏演唱。

沿著什剎海,水波漾漾,柳樹成蔭。酒吧街一片昏暗,黑夜裡,只有那兩間店燈光如火,照亮天色。

來的人不少,都還算眼熟。江橋被陳書競牽著到處走,聊天喝酒打招呼,甚至碰見了小公主。

江橋驚訝:“他也是北京人?”

音樂太吵,陳書競按著他的耳朵,呼吸噴在耳道裡:“廢話,就他那口音!”

付西元,就是小公主,他整個人懶洋洋的,一條腿彎著,另一條垂在舞台邊上,當貝斯手。那張臉俊美非常,臉頰劃著彩色的斜杠,邊彈邊唱。

他的衣領很低,鎖骨鮮明,腰帶係得高,顯得腿特別長。choker縛住脖頸,鞋跟敲著舞台側邊,笑容虛假又熱烈,有種異樣的迷幻感。

江橋看呆了,心想這人沒事吧,上次還正常點。

付西元跳下台,又撲進陳書競懷裡,要跟他喝酒,像他媽腿斷了,一直掛在人家身上。

江橋看不下去,推開他:“我也要喝。”

陳書競阻止:“你別喝。”

但江橋沒理,還是灌了口,把小公主擠邊上去了,挽著陳書競要走。

走了兩步,突然一陣噁心,像泡騰片放進水里,胃裡膨脹般的鼓起來,直接蹲在了地上。

吐了一地。

陳書競一驚,摟著他往外走,推開人群,讓他靠著海邊的護欄,找水給他漱口。等人緩過勁兒來,才開口罵道:

“有病吧你,喝什麼酒?你他媽就不該出來玩兒,我送你回去。在家待著吧你。”

“那你呢? ”江橋問他。

陳書競想了想,“我今晚陪你。”

“以後呢?”

“什麼意思?”

“我都懷孕了呀。”

“所以?”

江橋說不出話了,張口又閉上,明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難道還抱怨嗎?可又難過,眼底唰地紅透了,淚珠子斷了線,往下流嘩嘩。

陳書競見了,一時無奈,又有點心疼,也沒逼問。就伸出手,安慰地抱住他,放緩了語調:

“好了,沒事。多大點事。”

江橋借坡下驢,窩進他懷裡。

一睜眼,突然發現背後有人,是翟明克在樹下抽煙,穿著韓風襯衣,年輕帥氣。打量著他們,若有所思。

江橋心驚:他該不會聽見了……

但陳書競沒注意,他也不敢多想。上車回家的路上,腦子裡還亂糟糟的,他反復問自己:

留下孩子對嗎,是正確的嗎?

說真的,這孩子都沒成型,不過是枚受精卵,肚子裡的一坨肉。他沒有多少實感,也沒情意,偶爾還會嫌棄,經常忘了這個存在。

只有每次撫摸腹部,想到陳書競,這是兩個人的結晶,無可替代。心裡才浮現柔軟的母愛來。

可如果這個孩子的存在,反而推開了他的男人,讓倆人離得更遠……

那意義何在?

這問題太複雜了,他想不出答案。總之江橋不敢再作死,決定老實養胎,安生了一星期。

到了周末,陳書競晚上回來,洗完澡上床,打了個電話。掛斷後神色微妙,下頜骨緊繃。

江橋現在不著急找工作了,整副心神都係在男人身上,立刻發現不對,“怎麼了呀?”

陳書競揉著太陽穴,點了根煙,說自己之前找保姆,問過他姐姐一句。陳今瀟剛生完沒多久,小侄女才兩歲,應該很了解。

陳今瀟?江橋一愣。

這個姐姐網上很出名,形象漂亮颯爽,經典造型是白色西裝,她穿得又美又俊。居然有孩子了!要是網絡老婆們知道……

陳書競很少提及家裡,有次江橋問起來,還擠兌過他姐姐:“拉倒吧,她女權先鋒?人設罷了。畢竟focus group是女性群眾。”

“我姐但凡有點想法,也不必營銷什麼瀟爺,老公。難道做女人,叫姐妹就酷炫不了?說到底是賺粉絲錢。真是乖女兒,好榜樣。”

陳書競壓低聲:“還是大嘴巴猴。”

江橋:?

他當時沒聽懂,現在懂了。

“她肯定跟我媽說了。”陳書競黑著臉道,“我媽的話很直接,想見你一面,就明天。”

“江橋,你想不想見?”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