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若清打開門之前, 煜揚都一臉無所畏懼的模樣。
他穿著白色球鞋，一條寬大校褲在腳踝處卷了幾圈，長腿之上是一件黑色t恤, 露出臂膀上堅實的肌肉, 校服外套被他系在腰上, 此刻正雙手插兜, 重心依在右腳, 站得極其吊兒郎當。
他的短發燙了卷, 額前的劉海被掃到一旁，五官深刻立體, 右耳打著黑色耳釘，怎麼看都是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人家揚哥說了, 生死看淡, 不服就干。
區區班主任怕什麼。
“咳咳。”
顧若清在門口咳了咳。
頓時，煜揚的表情就一愣，裝逼的氣勢戛然而止。
他立馬在心中大罵。
狗幣班主任！請家長也不給他說一聲！
完了，耳釘還沒取，頭發還卷著，這口香糖的人證物證還在呢。
“您就是煜揚的哥哥？”班主任終于喘回一口氣, 道, “您倒是來得正巧, 我正好教訓煜揚呢！”
顧若清溫和的賠笑道︰“辛苦您了。”
“顧先生, 您是不知道, 煜揚剛剛認錯的態度有多惡劣！”班主任氣得喝茶。
于是他指著煜揚道︰“來，你告訴你哥你為什麼不穿校服!”
兩人齊刷刷的看向煜揚。
班主任忽然一口茶噴了出來。
想不到煜揚竟然在短短一兩分鐘內，已經將校服穿得規規矩矩，褲腿衣領整理得服服帖帖, 耳釘也消失不見，卷毛用橡皮筋在腦後扎了個小揪，站得筆筆直直，就差給他掛個紅幅當標兵了。
仿佛大變活人一般，煜揚朝他哥露出一個純良的笑容。
顧若清端詳一會兒，為難的看向老師︰“這……難道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
班主任瞳孔地震，道︰“你你你，那你說你今天為什麼要吐口香糖到……”
“哥，你听我狡辯……哦不解釋。”煜揚拉了拉顧若清的衣袖，表情無辜。
班主任抱著雙臂。
行，開始你的表演。
“你知道我今天牙疼嘛，我就買了顆口香糖，”煜揚舉止端莊，絲毫不慌，“結果校長說讓我去主席台站著，我想著肯定是要表揚我，就好高興好激動好興奮，還差點摔了一跤呢。”
你吹，你繼續吹。班主任面無表情。
先別說這早就全校通報批評了，今天早上煜揚被叫上主席台上時，那個走姿可謂囂張得六親不認。
“我一緊張，就忘了口香糖這一茬了，站在台上的時候，本來想偷偷吐了，結果，”煜揚扼腕嘆息道，“結果誰知道今天風好大啊，那風一吹——”
他兩掌一拍一分，做了一個“哦豁”的姿勢，面色惋惜道︰“那個口香糖就正好黏在校長的眼鏡上了。”
風︰人在地上跑，鍋從天上來。
風︰就是欺負我不會說話是吧。
“但是哥哥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說完，少年還委屈道︰”……不過今天確實我也有錯……我向哥哥道歉。”
顧若清︰“錯哪了？”
“我不該偷偷用你的錢買口香糖的……哥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好的，這一席話，有進有退，張弛有度，既把自己毫發無損是摘了出來，又毫無重點的謙遜自省，實屬高手。
班主任震驚的看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眼都不眨的顛倒黑白，驚得捂著心髒。
終于，班主任嗚呼一聲，氣暈了過去。
~
顧若清畢竟還是了解煜揚的，他和班主任道了歉之後，就把這小兔崽子拉出來到操場訓話。
說是訓話，結果他也就正經著臉說了幾句，就被煜揚胡攪蠻纏得沒法進行下去了。
少年又是撒嬌又是賣乖，認錯積極又迅速，舉著三根手指發誓自己再也不會了，絲毫不見剛才那副“老子名叫煜日天”的模樣，倒像只追在顧若清身後搖著尾巴歡脫跳躍的大狗。
顧若清沒辦法，只有嘆息︰“你總有一天要把我氣死。”
煜揚一看他嘆氣，就知道這事算是過去了，立馬就跑過去抱住他蹭蹭︰“沒有沒有，哥你看我不乖嗎。”
說完他把臉湊在他面前，無辜的眨了眨那雙好看得讓萬千少女心動的眼楮。
混血的優勢讓他身高總比同齡人要高出不少，高鼻深目，寬肩窄腰，此刻摟著顧若清的腰，也已經比他高出一個頭頂。
“對了，最近那個架子鼓的俱樂部還有去嗎？”
煜揚自從上中學，就瘋狂的迷戀上了架子鼓這項樂器，他拿著鼓槌，敲擊在繃緊的鼓面上時，那“咚咚”的聲音仿佛敲擊
在他心中。
一瞬間，他體內所有原始的禁錮都打開了，重金屬搖滾的節拍猶如狂風暴雨，他靈魂中所有叫囂的，暴躁的，狂亂的，不被這個時代法律所允許的反叛因子都睜開了眼。
音樂瘋狂，他也瘋狂。
俱樂部夜晚燈光搖晃，重金屬音樂震耳欲聾，他坐在架子鼓後面□□著上身穿一件皮外套，年輕體壯的身體上汗水岑岑，盡情的敲擊著，黑色耳釘閃閃發光，周圍的人都為他狂歡。
他天生就是一個危險的暴動因子，從小就長著家畜所沒有的野獸獠牙。
顧若清還記得有一次自己去那俱樂部，看到煜揚那歇斯底里敲鼓搖頭的樣子，還以為他嗑i藥了，嚇得他趕緊把人從台上拽到廁所里，拿著花灑就往他臉上沖，狠狠給了他一耳光。
要不是檢測出來為陰性，他幾乎不敢相信這小兔崽子只是玩嗨了。
不過從那以後，顧若清就不讓他去那俱樂部了，即使要去也得和他報備。
煜揚道︰“就上周六去了一次嘛。”
他趁機在顧若清面前刷好感︰“顧老師，你看，你不讓我去我就不去了，我現在整天沉迷學習日漸消瘦，還不敢來打擾你寫論文，你訓我我也只能小聲汪汪汪這樣子。”
“你上哪去找這麼乖巧听話的小可愛哦？”
顧若清被他逗笑，煜揚抱著他得寸進尺︰“煜揚揚他這麼可愛，顧清清不請他吃一頓麥當勞真的合適嗎？”
顧若清嘆口氣︰“可是顧清清這個月要被吃窮了。”
少年從校服褲兜里掏出一百塊錢︰“現場甩賣煜揚揚啦，買一只附送一張一百塊錢人民幣，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先生來一只嗎？”
顧若清笑得停不下來。
于是煜某人就在把口香糖吐在校長臉上的當天晚上，開開心心的吃了一頓麥當勞。
他喝著可樂，眉飛色舞的講著學校里面發生的有趣的事情，時不時把顧若清逗笑。
煜揚看著眼前這人笑著的樣子，覺得心里仿佛被暖氣吹得鼓鼓脹脹的，開心得要飄起來了。
突然，他忍不住站起來，親了那人一口。
顧若清一愣。
“那啥……哥，我還有件事沒和你說，”煜揚趕緊掩飾的低頭喝可樂，轉移話
題道，“上次去俱樂部，有個人說他是星探，想讓我去當練習生。”
顧若清還在剛才那個吻里面沒反應過來，只是呆愣道︰“……哦。”
“不過他們要讓我去另外一個城市，我不想離開你，我就拒絕了。”煜揚道。
顧若清︰“……哦。”
“所以哥哥你以後也不會離開我吧？”煜揚抬頭，問道。
顧若清︰“……哦。”
煜揚將顧若清手里的吸管一掐，後者吸了個寂寞，這才從大腦死機中反應過來︰“……哦對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少年著急道︰“哥哥你以後不會離開我吧？”
顧若清莫名其妙︰“怎麼問這個？對了你說什麼？星探？”
煜揚搖他的肩膀︰“那不是重點！哥哥你快點回答我！”
“回答什麼啊？”顧若清被搖得頭暈目眩。
煜揚卻很堅持，看著他眼楮道︰“現在我們重來一遍，顧老師，顧哥哥，算我求你了，你等會兒就說‘不會’，知道了嗎。”
顧若清點頭︰“好吧。”
“哥哥你以後會離開我嗎？”
“不會。”
煜揚再親他一下︰“我也不會。”
……
……
“哥你怎麼又死機了？”
~
即使煜揚沒有去當練習生，他打鼓的視頻還是被人放在了網上，小小的火了一把。
顧若清沒怎麼在意，畢竟煜揚微博里的粉絲數漲得再快也不能拯救他爛如死狗的語文成績。如果不是數學和理綜帶他一飛沖天傲視群雄，他覺得煜揚在古代肯定是只能一輩子種田。
所以當煜揚在高考完之後接到那條通知試鏡的電話時，顧若清想都沒想就覺得是個詐騙電話。
煜揚高考完，少年也徹底告別了懵懂青蔥的青春時光，成長為高大強壯而英俊瀟灑的青年人，奔赴成人世界。
松垮的校服和偷帶的耳釘再也不能成為他肆意張揚的阻擋，但他卻頭一次和顧若清大吵了一架。
起初他是從顧若清身上的香水味聞出了端倪，那種甜而膩的味道讓他惡心。
“你去相親了？”他將人逼至角落，臉色難看得可怕，“誰準你去的？”
顧若清本來就因為家人的苦苦相逼而被迫前去，在高檔的酒店里面對親戚介紹的女生應酬了一下
午更讓他感到疲憊不堪。
煜揚這麼一逼，顧若清也就脾氣上來了︰“煜揚，這關你什麼事。”
他剛說出口，又覺得沒必要對煜揚發火，就忍著皺眉道︰“不好意思阿揚，我今天太累了，我想去睡一會兒。”
這話在煜揚耳朵里就變了味。
太累了？和一個女人干什麼能這麼累？
于是青年更加火冒三丈，他陰沉的咬牙切齒︰“你和她開房了？”
煜揚簡直就在爆發邊緣，他一聞到顧若清身上那個味道，就感覺自己的領地被侵犯一樣，渾身都叫囂著暴躁和憤怒……還有一絲委屈。
憑什麼我的東西要被別人搶走。
他忽然就親吻了顧若清，嘴對嘴。
後者睜大眼。
煜揚當然不會接吻，他就是知道咬，想要把這人拆吃入腹，再也不能受旁人覬覦。
顧若清一耳光過去，青年的臉被扇到一邊，碎發之下露出那枚黑色的耳釘。
“……滾。”
作者有話要說︰甩賣煜揚揚和顧清清啦~來一只嘛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