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揚幾乎瞬間就衝了過去。

　他抱住昏迷的顧若清， 看著後者嘴角的鮮血愣了片刻，皺眉探向顧若清的靈脈。

　當修仙者的修為高到一定程度，他們的靈力就會匯聚在金丹中，溫養靈脈。

　但不知為何， 顧若清此刻的靈脈極其虛浮，如同龐大浩蕩的碎絮遊蕩在丹田中。

　沒隔一會兒， 焚希從一陣紫霧中走出來，有些驚訝的看著面前的場景。

　“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能下得去手， ”焚希走到煜揚旁邊， “我還以為你舍不得。”

　煜揚沒解釋。

　他只是低頭看著顧若清蒼白的唇， 緩緩給他疏導靈力：“把丹藥給我。”

　“所以你召喚我來就是給顧仙師送藥？”焚希無趣道，“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催那麽急， 我今天可是翹了課來的， 你知道如果翹南無貧的課被發現會多慘嗎？”

　煜揚沒理他，拿過藥瓶就給顧若清服下。

　焚希看他動作輕柔得不像話，奇道：“所以他到底怎麽了？他不是你打的？”

　煜揚沒理他， 給顧若清喂下藥之後， 拇指細細擦拭他嘴角的血跡，然後把顧若清抱起來，長腿一邁便離開。

　他路過焚希時掃了他一眼：“這藥功效沒問題吧。”

　“當然。我從藥老妖女那偷的， 溫養靈脈的效果奇佳，一粒下來就連靈脈破碎的人都能補救。”

　煜揚點點頭，便要抱著人離開。

　忽然，焚希伸手， 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你現在要回去？”

　煜揚抬眼看他：“不然呢。”

　焚希的神色忽然變得正經，面色忽然變得冷漠，顯露出一個魔族的真面目。

　他雙眼變為暗金色，直直望著煜揚的雙眼：“你現在不動手，還想等到什麽時候。”

　焚希聲音毫無起伏，指了指顧若清，“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恨他，但是，如果我是你的話……”

　“我現在就殺了他。”

　煜揚站在原地，雙眼晦暗不明。

　“煜揚，本來我懶得多嘴你的私事，但你是天生魔尊，而我已經向你效忠，我就不得不提醒你，”焚希看了一眼顧若清，“仙魔殊途，自古如此。”

　“五百年前的仙魔大戰，魔族幾乎滅種，不少族系流落在外，被人類奴役壓迫，就如同你的這位熟人，”焚希看了一眼不遠處那攤還未涼透的血，只要輕輕一嗅，他就知道這血的主人與煜揚有血緣關系，“直到如今，魔界依舊混沌如同未開化前，領地割據，魚龍混雜，自相殘殺。魔界需要一個領導者，但誰都不服誰，只有天生高貴的血脈，才可以讓那些傲慢的家夥甘願俯首稱臣。”

　焚希看著煜揚：“而那個人，就是你。”

　“仙魔之間終究會有一場大戰，五百年前的仇恨只有用血淚洗禮，你會帶領魔族，重新走出魔窟，稱霸整片大陸，”焚希抵在煜揚的耳邊，聲音冰冷又沉重，“而你師尊，整個青雲太宗，都是阻擋你強大的絆腳石。”

　“所以我勸你，殺了他。”

　煜揚緩緩側過頭，和焚希對視，雙眸竟然也漸漸變為暗金色，右耳上的黑環襯得他陰冷凌厲。

　焚希硬著頭皮站在原地，瞬間覺得後脊出了冷汗。

　就在他覺得膝蓋發軟想要跪下去時，煜揚轉過頭，一句話都沒說，抱著顧若清便走了。

　看著那個身影消失在陣法裡，焚希忽然松了一口氣。

　剛剛非常危險。

　當魔族露出金瞳並且對視時，其實是戰鬥前的挑釁，就如同狼群在攻擊之前會先咧嘴露出尖牙。

　煜揚在警告他。

　“善意提醒也發火，難搞。”焚希攤了攤手，忽然感覺身側的劍鞘一亮。

　一個熟悉得讓人毛骨悚然通過劍鞘傳音，冷冷響起——

　“林子竹，無故曠課。”

　焚希頓時咬牙一拍腦門，嘴上偽音卻嗲到不行：“……南仙師，人家肚子疼啦。”

　忽然，劍鞘靈光更甚，一個靈力化成的虛影出現在半空中 。

　焚希暗叫不好，沒想到南無貧查考勤竟然一言不合開攝像頭！

　他已經沒時間縮骨換衣服，眼下只能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和靈力化形的南無貧一起大眼瞪小眼。

　“你……？”南無貧顯然沒想到林子竹的劍竟然戴在一個高大男子身上，不由得一愣。

　焚希腦子裡一萬匹草泥馬奔湧而過，一動也不敢動，外表看上去竟然還透著幾分危險的深不可測。

　通過靈力化形所看到的事物比較模糊，南無貧並沒有認出焚希，而是順理成章的完成了少女被綁匪襲擊的腦補。

　他立馬冷下臉，一甩就是一個靈力暴擊：“你是誰？你為什麽會有林子竹的劍？你把她怎麽樣了？”

　焚希側身躲過，乾脆破罐子破摔，放飛自我道：“哦，這劍，我隨便拿的。至於那個女的，她啊，被我先i奸i後殺了。”

　有些人狠起來，連自己都日。

　“至於怎麽樣嘛，”他忽然給了南無貧一個魅力十足的wink：“除了胸平一點，其他還湊合吧。”

　南無貧頓時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又憤慨道：“你，你……”

　焚希看著那位冷面劍聖直接把劍一拔，就指著他的鼻子，聲音低沉：“你等著。我會殺了你。”

　“不用等，”焚希忽然覺得有趣，勾起嘴角，“我立馬就過來。”

　～

　他陷入了一片光芒渾濁的視野裡，眼前就反覆被籠上了一層玻璃紙，只能模糊得看著周圍刺眼的光暈。

　漸漸的，顧若清仿佛聽見了人聲，好像有人在和他說話。

　“……多謝，”那是個女人的聲音，溫柔得猶如春天的細雨，“若不是公子方才出手相助，奴家可能真的就被那群歹人……”

　顧若清聽見自己的聲音清淺，道：“萍水相逢，垂手相助而已，不必言謝，夜晚不安全，我可送姑娘一程。”

　等到他們走了一會兒，顧若清才終於回過神。

　剛才有一段記憶碎片來勢洶洶，如今他應該就是在這段回憶裡。

　在記憶裡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只能通過視覺和聽覺來觀察周圍，所以當他看見自己轉頭看向那位姑娘時，不由得愣了片刻。

　那就是年輕時候的勒琳。

　眉眼如畫，言笑晏晏，一顰一蹙之間異域美豔中又不失清純風情。

　那時候的勒琳不過十八九歲，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和顧若清相談甚歡：“……我認識有一人啊，你們相逢絕對一見如故！”

　“何人？”

　勒琳說起那人忽然雙頰緋紅，支支吾吾道：“是個好人啦。和你一樣，都是頂好頂好的人。”

　畫面忽然一轉，顧若清還未反應過來，四周仿佛變成了屋內的擺設。

　燭火搖晃，燈光昏黃，室內有一張軟榻，上面躺著一個昏睡的女子。

　仔細看看，能發現那個女子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

　然後一個有些為難的男聲響在他耳邊：“顧兄，抱歉，阿琳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我必須得要到雪蓮才行。”

　那個男人面容硬朗，俠氣十足，正是雲肆風。

　他此刻一雙劍眉此刻卻皺緊：“魔族生產與人類不同，他們需要魔氣或者靈力護胎才可順利生產。當阿琳生性善良，並未覺醒成魔，與常人並無二致，所以只有不斷的輸入純厚的靈力，或者以千山九重雪蓮這等靈物滋補……而自從阿琳懷孕以來，我日日渡她靈力，但已經難以維續……”

　“所以，顧兄，我此刻已經別無他法，”雲肆風懇求的望著他，“若你能把雪蓮……以此救得她們母子二人，我雲肆風這條命，隨你安排。”

　顧若清看著眼前走投無路的男人，剛想說話，眼前畫面又是一閃。

　這一次他既不在街上，也不在屋裡，而是站在一個青石砌成的高台上，四周開闊封閉，陰暗壓抑，仿佛地底的墓室。

　他睥睨著台下朝他跪拜的人，腳下躺著一具乾屍。

　乾屍的手上纏著琴弦。

　台下穿著青雲太宗弟子服的弟子們頭都不敢抬，恭敬的大聲祝賀，回蕩在整個地祭壇裡：“恭喜顧長老踏入元嬰之境！”

　顧若清又是還未張嘴，便感覺整個人往下掉。

　他沒有再進入下一個情景，而是仿佛掉到了深淵裡，一直下墜，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仿若波浪般漫入了他的耳廓。

　那個聲音好像黑暗中的指路人，呼喚著他。

　師尊。

　師尊。醒醒。

　傾靠在座椅上的白衣仙人緩緩睜開眼，與半蹲在他一旁的青年對視。

　“師尊終於肯醒了，”煜揚松了口氣，“弟子剛剛一直喚不醒您，只能用玉佩裡的召喚法術，倒還管用。”

　顧若清點點頭：“我聽到你叫我了。”

　我聽到你呼喚我，我便前來與你相遇。

　煜揚笑笑：“那好，以後我要是叫不醒師尊，我就用這招，師尊到時候可不能耍賴裝睡。”

　顧若清彎唇：“好。”

　他緩緩坐起來，煜揚還想幫他檢查身體，但被他擺擺手拒絕了，說自己沒事，靜養就好。

　於是顧若清就一路上安靜的坐在窗邊，甚至沒有覺察到煜揚凝視著他的目光，兀自出神。

　他在這一路上陸續想起的記憶片段，以及過往曾經在地下祭壇所發生的一切，似乎已經可以拚湊出事情的全貌。

　他原來並不叫顧若清，而叫顧開，並且他沒想到自己曾經和雲肆風、勒琳都是舊識。雲肆風為了讓勒琳能夠順利生產，想要像壁畫裡面一樣獲得雪蓮，所以他找到了自己。

　但能從延棠城的地下祭壇可以看出，那朵雪蓮並沒有給雲肆風，還是被自己用來獨享靈力，甚至不惜采用那種淫邪禁忌的爐鼎之法，害死了許多人。

　而雲肆風，就死在了他腳邊，成為了那具乾屍。

　雖然這些都是他自己的猜測。但顧若清知道，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已經承認了這些就是事實。

　每一個證據都在指向，他就是如今這一切罪惡的源泉。

　是他害死了煜揚的父親，是他開啟了煜揚悲慘命運的開端。

　是他害了煜揚。

　顧若清忽然覺得心中積鬱，甚至喘不上氣來。

　但讓他更沒想到的是，這些只是開始。

　等他們回到青雲山，顧若清還未能休整上一日，就出事了。

　從山下來了一大批黑壓壓的修仙者，看服裝各個家族宗門的都有，以雲家此刻各自成方陣圍在青雲太宗的山口，各種法器嚴陣以待。

　其中，雲氏家族的修士最多。

　此刻的中心閣是幾十年難得一見的擁擠，各門各派的掌門人都安排了座下席位，表情憤慨，就連茶水都還沒喝上幾口就開始聲討起來。

　只見一位身穿藍色長袍留著胡子的中年人站起來，朝座上的青連生拱拱手：“青宗主！您作為如今修仙第一大派的宗主，公正自持，我等欽佩！請您一定要給我們這些小門小派一個公正！”

　青連生點點頭：“林堂主，您請說，我定會全力以赴。”

　林堂主和周圍其他人對了對眼色，然後深吸一口氣道：“大家今日前來，就為了一件事。”

　“聲討青雲太宗長老，清除修仙界的敗類——顧若清！”

　作者有話要說：卡在這裡。

　和大家說一句我簽約了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