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宜在許喬拍攝《聊將》時就注意到他了。
那張臉實在過分優越, 而更吸引人的是他懶散的神情,時不時眼神瞥過來對著鏡頭, 清凌凌一雙眼睛, 帶著曖昧笑意,就好像浸在初春雪融、潺潺匯聚的冰涼山泉裡。
那時候顧宜就明白了許喬對自己的性吸引力。
本以為沒有接觸的機會, 誰想到這次運氣這麽好,剛好做了許喬的替身。
還是這麽親密的戲份。
顧宜自信相貌出色,在圈子裡也一向受歡迎,如果許喬取向和自己一致,那也不是沒有可能關系更進一步。
不敢表露得太過火,帶著幾分試探意味, 顧宜手停在許喬腰間,若有若無地摩挲。
水模糊了視線和感知,他這樣的小動作並不容易被人察覺。
湊近許喬臉龐, 顧宜說起了台詞:“汪秀那小丫頭有什麽好?抵得過你我相守百年?”
感受著腰間的力道,許喬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哢!”胡正華喊了一聲, “許喬, 表情不對,重新醞釀下。”
朝胡正華點了下頭,許喬看向顧宜,面無表情的樣子看得他臉上笑有些掛不住,問道:“怎麽了。”
許喬挪開視線, 他不介意拍床戲, 不代表可以被人額外的動手動腳。
要是顧宜還看不清要硬湊上來, 他只能給點教訓了。
這邊機位就位,開始重拍。
許喬重新演出被蠱惑的迷茫。
“汪秀那小丫頭有什麽好?抵得過你我相守百年?”顧宜再次靠過來,手從許喬肩膀下滑至腰間。
被水流掩蓋的手比先前還要不安分,似乎是見許喬沒說什麽,顧宜膽子大了起來,手繞在他後腰處,企圖往下滑。
許喬迷茫的眼神一點一點冷起來,胡正華盯著監視器,見許喬眼神表情又不對了,剛想喊哢,旁邊傳來一身響亮的“哢”。
胡正華眉頭一挑,心想哪個不知好歹的亂喊,轉頭一看,坐在監視器旁邊的徐斯奕冷著臉,明顯壓抑著怒火的樣子。
剛剛那聲哢就是他喊出來的。
胡正華要罵出聲的話停在口中,徐斯奕的性子他清楚,肯定是發生了什麽。
工作人員面面相覷不知所以,湖水裡顧宜手縮了回去,看向岸邊,觸及徐斯奕的一張黑臉,莫名就有些膽戰心驚起來。
許喬在湖水裡,轉頭看向徐斯奕。
目光相交的瞬間,他就知道徐斯奕看出來了顧宜的小動作。
“斯奕,怎麽了?”胡正華問。
徐斯奕胸腔起伏,他走到岸邊,朝許喬伸出手。
許喬仰著臉看他,蜿蜒在湖面的濕發貼著冷白的臉和脖頸。遊到岸邊,許喬將手探到徐斯奕掌心裡。
恍惚間,這樣的動作似乎在什麽地方重複過無數次。
借著他的力道上了岸,徐斯奕將他臉上粘著的濕發撥到耳後。動作乾脆,不帶絲毫曖昧。
徐斯奕盯著許喬的眼睛,片刻後轉身回復胡正華:“胡導,停一下行嗎,有點事要處理。”
胡正華視線從他倆身上掃過,輕咳一聲,朝四周揮了揮手:“都散散,一會兒再拍。”
今天拍的親密戲份,本來就清了場,周圍人不多。
這會導演發話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帶著疑惑的表情離開了。又走了大半,這會除了胡正華只剩下兩個副導演和助理在。
見人走的差不多了,胡正華再次問:“斯奕啊,到底怎麽了這是?”
徐斯奕冷眼看著剛爬上岸的顧宜,直接上前拎起人前襟。
旁邊幾個人都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徐斯奕忽然找顧宜發飆。
走遠了還在偷偷瞄這邊的其他劇組工作人員也愣住了。
顧宜看著徐斯奕額角跳動的青筋,目光躲閃著:“徐——”
“你剛剛在幹嘛?”徐斯奕聲音冷冽。
顧宜喉嚨動了動,朝胡正華投去求救的目光:“我,我幹什麽了我?”
徐斯奕手收緊,冷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動手動腳。”
顧宜心裡一驚,衣襟上的力道勒的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立即搖頭,對著胡正華滿臉冤枉:“導演,這,這本來就是親密戲,我沒做什麽旁的啊!”
胡正華看著顧宜叫冤的樣子,頓感頭疼,勸道:“斯奕啊,這個,拍這種戲肢體接觸少不了的,你是不是誤會了?”
徐斯奕抿著唇,輕笑一聲:“誤會?”
聲音裡冷意更濃。
許喬看著徐斯奕難得這麽生氣的樣子怔了一瞬,不知道為什麽,鼻腔裡漫出細細微微的酸脹感覺,擾得他視線都模糊了片刻。
本來無所謂的。真的無所謂的。
大不了警告下顧宜,總不會再有什麽出格的事。
但徐斯奕偏偏看出來了,偏偏選擇站出來給他出頭。比自己還要生氣的樣子。
本來無所謂的內心,莫名其妙,就應景地生出幾分委屈。
幾人僵持在原地,胡正華掃過許喬漸漸抿起的唇,還有顧宜心神不寧強自鎮定的表情,也大概猜出來,水下可能真的有點什麽。
許喬的鏡頭表現力很好,代入人物情感也一向做的出色,剛開始情緒都很到位,突然間微表情就不對了……這麽思來想去,胡正華就偏向了徐斯奕。
“行了。”在一片僵持中,胡正華開口了,“顧宜,你先回去吧。”
導演開口了,徐斯奕垂下眼簾,松開了他衣襟。
顧宜松了口氣,繞過徐斯奕小心翼翼問胡正華:“那導演,這段戲明天再補?”
胡正華瞥了他一眼:“明天也不用來了。”
顧宜愣了一下,這才明白胡正華不是讓他回去休息,而是讓他掃地走人。
張了張口,到底是心虛,顧宜呐呐兩聲,乾笑著離開了。
初春還是有些冷的,徐斯奕看許喬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風一吹冷意就更足,便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他身上,動作自然無比。
許喬低聲說了句謝謝。
胡正華看著這兩人,心裡就忍不住嘀咕兩聲,這氣氛,不太對啊。
看出點什麽來,胡正華有點好笑,咳了一聲用感歎的語氣說:“這,替身走了,還得再找啊。”
徐斯奕臉上表情肉眼可見又黑了點。
“這段不能刪減嗎?”徐斯奕知道自己這樣的問話有些出格了,但還是試圖爭取一下。
涉及到戲的原則問題,胡正華表情就嚴肅許多:“水鬼和蛞蝓,一鬼一妖,都是汙穢的髒東西。兩人的交合,是更汙穢,標志著保留良善之心的水鬼墮入深淵,同汪秀徹底劃開一道天塹。人鬼妖,道不同,前路茫茫,這幾段床戲不能省。”
一時間幾人陷入了沉默。
許喬頭髮、衣服還在往下滴水,滴滴答答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明顯。他看了眼徐斯奕,目光轉向胡正華:“再找個替身吧,麻煩導演了。”
胡正華點了點頭:“沒事,這次找個靠譜——”
“不行。”徐斯奕下意識就脫口而出。
胡正華挑了挑眉,嘖嘖兩聲:“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斯奕你說怎麽辦?”
見徐斯奕不說話了,胡正華原地踱步,忽然換了個話題:“你電影宣傳都忙完了,後面通告多嗎?”
徐斯奕不知道他問這個做什麽,如實回答:“不多,打算歇一陣調整一下。”
胡正華哦了一聲,頓了頓,才平靜地道:“那要不你來。”
那要不你來。
徐斯奕反應了片刻,才明白胡正華的意思是,這段床戲,讓他給許喬搭。
也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徐斯奕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覺屈伸,表情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倒是許喬立馬拒絕了:“不行。”
這要是曝出去了,指不定會鬧出什麽軒然大波。徐斯奕這種咖位的,給人當床替,想也是不合適。
許喬這句不行,讓徐斯奕原本的那丁點猶豫都消失不見了。
他看向胡正華:“我來。”
許喬:“……”
胡正華身為導演,哪會不知道真讓徐斯奕來,背後的利害風險。
暗罵自己真是操碎了心,胡正華歎了口氣:“那回頭讓許喬給你劇本,你倆對對詞。劇組這邊我交代下去,別往外瞎傳。”
……
等徐斯奕背熟了台詞,兩人對了幾遍,就正式下水拍了。
胡正華這次清場很徹底,就留了燈光師和攝影,外加一個外聘的救生員以免水下發生意外,其他人都撤了。
徐斯奕換上了蛞蝓精的衣服,外加和許喬長度相同的發套。
相比於許喬長發及腳踝,整個人透露出的蒼白清瘦感,徐斯奕戴上發套,就顯得愈發俊美。
下了水,看著許喬微垂著頭,白衫下透露出的薄薄的肩胛骨,徐斯奕深吸一口氣。
這是兩人頭一回一起拍戲。
“來,第三十二場五鏡一次,3,2,1,action!”胡正華親自打板。
徐斯奕緩緩朝許喬靠近。
湖面上,兩人的長發水草一般,交織在一起,仿佛織就了一張細密的黑色羅網。
想著胡正華說的:“蛞蝓精對水鬼是有儒慕之情和嫉妒之心在的。凡事模仿他、學習他,既敬他,又厭惡他,要抱著這種矛盾的心情拉他下地獄。想想待會怎麽表現,吻要帶著引誘和終於得到的激動感。”
只是替身,後期剪輯並不會露臉,但徐斯奕還是努力靠近這個角色。
吻要帶著引誘和終於得到的激動感……
要帶著引誘。
徐斯奕貼著許喬的臉,若即若離地將唇貼上他漂亮的眼睛。
許喬睫毛顫了顫,感覺到這人抿著自己的睫毛輕輕向外拉扯,有點癢。
要帶著終於得到的激動感。
徐斯奕輕輕松開他的睫毛,頓了頓,炙熱的唇瓣驟然貼合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