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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讓我還他清譽》85、第八十五章
雲瑯惦記著蚊子包, 追了琰王殿下整整兩日。

蕭朔照例帶人巡城,停在城角樹下。接了參知政事派人送來的一封密信,解下披風頭也不抬, 將暗影裡躥出來的人影劈頭罩住。

雲瑯眼前一黑, 叫厚實暖和的披風蓋了個結實, 百思不得其解“你哪隻眼楮看見我過來的”

“不必看見。”

蕭朔借著火光, 一目十行看過了密信“我來巡城,你定然暗中潛行護持。有人攔我, 你定不放心,要過來細看。”

雲瑯正與披風殊死搏鬥,叫他戳穿,腳步一頓“”

蕭朔折起密信,在火上一沾, 叫紙張漸漸燃盡“隻來看一眼,何等無聊。”

“總歸叛軍遲遲不攻城。”

蕭朔“閑極無聊, 不如嚇我一嚇”

“打住。”雲瑯惱羞成怒, “小王爺,你再故弄玄虛, 我今晚便同你的披風私奔。”

蕭朔抬頭, 輕嘆了口氣, 接過披風抖開, 將雲瑯嚴嚴實實裹住“你的藥喝完了一身的藥香,如何不發覺”

蕭朔替雲瑯系好披風“明目張膽,連他們幾個也瞞不住。”

雲瑯頭一回聽說還有這麼找人的, 一時幾乎懷疑自己是個大號的人參娃娃,匪夷所思,抬頭看過去。

連勝緊閉了嘴站在一旁, 迎上少將軍能殺人的鋒銳視線,堅決搖頭“屬下愚魯,不曾發覺。”

雲瑯稍覺滿意,看向都虞候。

“屬下混沌。”都虞候打了個激靈,“不識藥氣。”

雲瑯有了底氣,昂頭看著琰王殿下。

都虞候不著痕跡,挪開幾步,與連勝對視一眼。

殿下與少將軍日夜枕戈待旦,等不來敵軍攻城,便拿身邊人練兵,走得不快,當即便要被卷進來。

都虞候心頭警醒,與連勝換了個眼神,頭也不回,一東一西直奔城牆巡查防務去了。

雲瑯扯著蕭朔,正要叫人作證,一回頭空空蕩蕩只剩牆根,幾乎氣結“人呢”

蕭朔咳了一聲,斂下眼底淡淡笑意,不刺激眾叛親離的雲少將軍,撫了下雲瑯叫夜風吹得冰涼的後頸“夜間巡查忙碌,各處皆要照應,不必管他們。”

雲瑯身上再涼,也察覺得出頸後溫度不對,皺了皺眉“出來時還好好的,怎麼又發熱了”

“無礙。”

蕭朔自己都不曾察覺,聞言微怔了下,收回手“太醫診過,說是箭傷牽涉,臥床靜養幾日便好。”

雲瑯沒說話,扯過蕭朔右臂,一並往城下避風處站了站。

蕭朔說得輕描淡寫,可兩人心中卻都分明清楚,此仗不了結,哪來得臥床靜養的機會。

雲瑯這些天往狠了灌藥,仗著宮中太醫院盡是難尋的良藥,將傷勢鎮了個七七八八。城中防務也有意露了破綻,三面緊一面松,城門甚至都留了半扇,卻仍遲遲未能等來叛軍攻城。

雙方實力懸殊,若非借助甕城天然優勢,引敵入套圍攻殲滅,勝局難定。

雲瑯看著陰沉沉天色,摸了摸袖中早備好的碧水丹,忍不住蹙緊了眉。

“少將軍好不講理。”

蕭朔替他理了理衣領,接過親兵送上來暖身的熱米酒,試了試溫度,遞給雲瑯“先將人打得膽破心寒,如今等了兩日,便怪人不敢動手攻城了。”

熱米酒抵在唇畔,同蕭朔話中安穩靜沉一道,暖洋洋熨帖過腸胃肺腑。

雲瑯就著他的手喝了小半碗,低呼口氣,扯扯嘴角“是我急躁了。”

雲瑯將碧水丹收好,看了一眼蕭朔,半開玩笑“小王爺大器晚成,臨危不亂,比我更承端王叔衣缽”

蕭朔看他一眼,沒與雲瑯掰扯兩人誰才是親生的,將剩的半碗米酒飲盡“若我不在,你不會急躁,你訓我關心則亂,自己也不見好出多少。”

“若你不在,我現在哪有心思喝什麼酒。”

雲瑯笑了笑“參知政事信上說什麼了”

如今內城中盡是侍衛司暗兵,宮中遭了一回叛軍,動心怵目,正忙著亡羊補牢,處處都盤查得寧嚴不松。

這時候冒險傳信,不是急事,便是事關重大,情形緊要。

雲瑯好奇“多大的事,竟還寫了封密信送過來”

蕭朔將空碗交給親兵,引了雲瑯向帥帳中回去,走了一段“宮中有意遷都。”

雲瑯還道多大點事,點了點頭,走出幾步,忽然反應過來“遷什麼”

“前朝有舊事,汴梁城破,遷都臨安府。”

蕭朔道“此番又有人舊事重提信中揣摩,是皇上的意思。”

蕭朔話說到一半,停住話頭,伸手扶了雲瑯“怎麼”

“平平氣。”

雲瑯氣得眼花,深呼深吸“免得忍不住,現在入宮,一刀捅了你六大爺。”

“若非強敵環伺、朝局不穩,此時動蕩怕要招來四境不安國中大亂,我早比你先下手。”

蕭朔眼底透出分明冷色“不會太久這京城他也遷不得。”

雲瑯按按生疼胸口,呼了口氣。

汴梁是古都,整座城都叫戰火焚毀過,被河水淹了不知多少次。

每毀一次,這座城都會在故址上重建。一朝一朝積攢王氣,靠人力硬生生馴服了年年失控的汴水,變成了溝通南北最富饒的一條運河。

國未破家未亡,若他們這位皇上真敢走這一步,他豁出去帶兵死守邊城,馬革裹屍埋在北疆,也要叫蕭小王爺直接動手改換天日。

“遷都之事,天方夜譚。”

蕭朔掀開帳簾,叫雲瑯先進帥帳“參知政事信中提醒,叫你我留神,此事究竟因何而起。”

雲瑯皺了皺眉“還能因何而起,皇上腦子叫禦花園的池塘泡了”

蕭朔放下帳簾,引了雲瑯落座“若只是叛軍謀逆,宮中就已畏懼到要遷都避讓,縱然當年選無可選,先帝也不會將皇位交到他手中。”

帳中不比外面暖和多少,蕭朔拿過案上暖爐,擱在他懷裡“參知政事探知,昨夜襄王使節入文德殿,與皇上單獨說了些話。”

雲瑯攏著暖爐,慢慢蹙緊眉。

襄王苦心滲透多年,城內尚有人蟄伏,充作使節與宮中談判,倒不意外。

可這番話若已這般緊要,足以叫皇上生出遷都的念頭,卻仍瞞得密不透風,甚至連參知政事也無從探知

暖爐溫熱,寒意卻自背後蔓上,一絲一毫,透進心胸。

雲瑯眼底利芒攪起波瀾,倏而抬頭,正要開口,眸光忽然微凝。

蕭朔拿過參湯,吹了吹,遞過去。

“襄王只怕還有幫手。”

雲瑯捏住袖中碧水丹,握了蕭朔手腕“他苦心謀劃,圖謀多年。縱然今日謀逆孤注一擲,也不會不給自己留下退路”

“襄王若不狡兔三窟,反倒蹊蹺。”

蕭朔道“於你我而言,他此時便死,也死得太早了些。”

雲瑯聽著帳外動靜,心底愈沉,急道“小王爺。”

“喝淨。”蕭朔緩聲,“磨刀不誤砍柴工。”

雲瑯險些叫他氣樂了,霍然起身,去拿榻上盔甲弓箭“幾時了還磨刀,你沒聽見喊殺聲還不快入宮,穩住宮中情形,替我守牢了背後”

蕭朔抬手,將參湯遞過去。

雲瑯一陣氣結,隻得接了仰脖一口氣灌淨,正要服碧水丹,神色忽然微異。

蕭朔抬眸,眼中深邃冽澈,迎上雲瑯視線。

雲瑯握著空碗,灌下去的藥化成力氣,自四肢百骸透出來,內勁磅礡浩蕩,幾乎叫他以為自己從不曾受過那些足以致命的舊傷。

雲瑯定定心神,若非大戰在即,幾乎壓不住要挑起來的嘴角“我找了這麼久的沉光,原來藏在你這。”

碧水丹只能激發體力,雲瑯在城外領兵破敵,就已覺出隱約吃力,只能一言不發凝神護持經脈,才能撐到一戰終了。

雖不盡如人意,卻畢竟強於他此時自身情形,總勝於無。

雲瑯始終在暗中尋找沉光,這次近水樓台,將太醫院看著像是有用的藥盡數搜刮過來,也沒能翻出半點端倪。

不曾想到,竟讓蕭小王爺給偷偷藏了。

“沉光藥性猛烈,能鎮壓沉傷,復人內力,至多維持五個時辰。”

蕭朔道“今日一戰凶險,你用碧水丹,我不放心。”

雲瑯一樂,眼中清明湛亮,一本正經抱拳“謝殿下賜藥。”

蕭朔深深看他一眼,壓下胸口無數翻覆念頭,將兵符雙手遞過,交在雲瑯掌心。

無論什麼藥,終歸透支的是心神體力,藥性越是猛烈,支取的便越徹底。

若不用沉光,以雲瑯如今的身體應付今日戰局,無數凶險隱患。

用了沉光,至多能維持五個時辰。藥力一過,不只是碧水丹的力竭昏睡那般簡單。若那時戰局尚未明朗,他必須立即趕回,搶下雲瑯。

“我幾時打過五個時辰的仗”

雲瑯一眼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利落披掛甲冑,將白玉袖箭扣在腕間“宮中水深難測,到時說不定還要我去接你。”

蕭朔微啞,學了雲瑯架勢,雙手抱攏成拳,朝他一禮。

帳外喊殺聲起,連勝並未叫人來報,無疑這幾日布置巡城卓有成效,尚可抵擋。

雲瑯已披掛妥當,攥了蕭朔那領墨色披風,單手甩開扣上銀鎧,握住蕭朔同他抱拳的手。

蕭朔微怔,正要開口,雲瑯已低下頭,在他指節吻了吻。

蕭朔胸口熱意驟然一掀,滾燙心血瞬時湧上來,迎上雲瑯眼中明月流水的清亮笑意。

“算盤打得再響,也由不得他。”

雲瑯看著蕭朔“今日一戰後,宮中朝野,任一件事都不會再如我們這位皇上的願。”

雲瑯“今朝共赴,明日同歸。”

蕭朔闔了下眼,低聲“我”

雲瑯“後日看話本下冊。”

蕭朔“”

雲瑯極有條理“第四日泡湯池,第五日翻雲覆雨顛鸞倒鳳,第六日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

“”蕭朔“雲瑯。”

雲瑯沒繃住一樂,堪堪收住正色,摘了玉麒麟,遞給蕭朔。

玉麒麟質地通透潤澤,紅線蜿蜒,在蕭小王爺掌心盤旋了個圈,將人穩穩當當套住。

“先定山河,再尋百年。”

雲瑯“耽擱幾日,不算蹉跎。”

蕭朔凝注他良久,將玉麒麟貼身收好,回身豁開帳門,帶了親兵滾身上馬。

雲瑯出帳,牽了蕭小王爺親手養大的戰馬,將背後盡數交托給蕭朔,盯牢了緩緩洞開的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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